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们,府邸几乎都聚集在长安街上。
    长安大街,当属京城最热闹、也是最繁华的一条街。可在京城东边,还有一处低调的宅院。
    门上的匾额,上面雕刻着两个沉稳的大字:陈府。
    此时夜深人静,即便是热闹的长安大街上,也与白天想相比要冷清不少。更不提东边这一片宅院,更是归于宁静。
    陈府,宅院并不算豪华。
    若不了解这出宅子的人,只以为这里面住着的,是一位有些钱财的商人而已。
    可实则不然。
    夜色下,一道身影在街上飞快行走着,很快便出现在陈府门前。
    她敲了敲门,便耐心的在门外候着。
    好一会子,才有小厮前来开门。
    进了陈府后,她低低的问道,“姑母可歇下了?”
    小厮答,“还未。”
    她便朝着后院走去,不一会子出现在院门后。打开门进去后,只见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是素雅而又宁静,可见主人家是一位性情恬淡之人。
    此时虽天色已晚。
    可妇人坐在灯下,正在亲手绣一面团扇。
    见她来了,妇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放下团扇站起身来,“红缨?”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灯光照耀下,只见来人赫然是赵姨娘!
    赵姨娘本名赵红缨,而面前这位妇人,便是陈夫人……也是威远侯朱函平的亲妹妹。
    “姑母。”
    赵红缨上前给她请安后,两人相对落座,她笑道,“这么晚还来叨扰姑母歇息,是我的不是!只是我有一件急事儿,想找姑母商议。”
    “哦?什么事?”
    陈夫人好奇的问道。
    赵红缨认真的看了她片刻,这才迟疑着说道,“事关沈夫人。”
    明知陈夫人定是不会不喜,但赵红缨还是说出来了。
    果然,此话一出,陈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便凝固了。
    随后,皱眉问道,“顾寒香怎么了?”
    赵红缨这才低低的,将沈清宁的事告诉了陈夫人。
    随后,她低声说道,“姑母,我知道你素来是个正义之人。这沈清宁是个好人,前段时日的天花,便是她功劳最大。”
    “如今,她因得罪惠妃,要被送去西郡和亲了!”
    “据我所知,沈丞相袖手旁观、甚至趁势与沈清宁划清界限。”
    “而沈夫人着急不已,却是求助无门。方才我听说,沈夫人还被沈丞相,给软禁起来了!”
    闻言,陈夫人眉头拧得更紧了,“什么?”
    “竟还有这事儿?”
    “是啊姑母!您与姑父住的远一些,平日里对这些事儿也不上心。因此,不知道京城中这段时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是应当的。”
    赵红缨道,“我知道,沈夫人对姑母而言,是心头的一根刺。”
    “但是,此次也算是我求求姑母,求您让姑父帮帮忙吧!”
    陈夫人眼神闪烁着,沉默下来。
    良久,她才低声说道,“此事太过突然,你让我好好想想。”
    赵红缨见她沉思,便也没有打断,只耐心的在一旁等着。
    好一会子,陈夫人抬头看着她,“你为何不求你父亲?”
    “姑母,您不是不知!因为夫君的事儿,父亲和母亲对相府没有半分好感,对沈清宁更是恨之入骨。”
    赵红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对我而言,沈清宁确实值得结交,我素来对事不对人。”
    说罢,她低声笑了笑,“我知道,姑母虽不喜欢沈夫人,但也是对事不对人。”
    “你呀,就是惯会给我戴高帽子!”
    陈夫人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只是,你姑父这几日并未上朝。因此也不知道这些事儿,我等会儿与他说说吧!”
    赵红缨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多谢姑母与姑父操心了!”
    眼瞧着夜深了,她便起身告辞。
    一来,不耽误陈夫人歇息;
    二来,就怕她离开的太久,会被威远侯夫人发现。
    她刚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陈夫人的声音,“红缨,沈清宁害得玉龙这么惨,难道你就不恨她吗?”
    赵红缨脚步一顿。
    她转过身笑了笑,“姑母,您对沈夫人也是恨之入骨,但是您是善良之人。是您教会了我,如何分辨是非善恶。”
    “我们可以讨厌,也可以憎恨,但不能落井下石。”
    听到这话,陈夫人赞赏的点点头。
    赵红缨又轻笑一声,“更何况,夫君素日里便流连花丛中,伤害了多少无辜女子?”
    “我也管不着他,父亲母亲更是纵容。这一次,也多亏了沈清宁,才能让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这番话,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陈夫人便摇了摇头,“你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赵红缨转身告辞。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陈夫人复又皱紧双眉。
    她的夫君,便是当朝太傅陈伯文。
    当年,陈伯文也是顾太傅手下一名书生。
    那时,他与顾寒香情投意合。
    奈何后来,太傅府发生巨变。顾太傅素来看重他,为抱他便将他踢出他手下,从而保住了陈伯文的性命、保住了他的官途。
    他本该感激在心。
    可是,他提出求娶顾寒香时,被她恶狠狠的奚落一番。
    而后不就,顾寒香便嫁入了相府,给她的姐夫沈洪文,做了续弦。
    陈伯文遭受重创,一蹶不振,甚至数次寻死。
    后来,太傅府彻底倒下了。
    顾寒香保住了性命,却没有保住太傅府。
    陈伯文没有再出面,只一心发愤图强往上爬,终于摆脱了顾寒香奚落他的阴影。
    被明渊,封为新一任太傅。
    也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故意,是当真看重陈伯文,还是要在他们各自伤口上撒盐……可从那以后,陈伯文便将府邸建在了这里。
    这里远离市井喧嚣,也远离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
    其目的,便是不想再沾染过去。
    后来,陈夫人嫁给了他。
    但是这些年来,只有陈夫人知道,陈伯文虽然怨恨顾寒香、心里却始终没能忘掉这个女人。
    顾家给他留下的,感激与怨恨交织、矛盾的心理阴影,也始终没能摆脱。
    陈夫人对陈伯文情深义重,见不得他每日处于痛苦之中。
    眼下,顾寒香遇难,她是该施以援手,还是……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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