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薇前去柳府坐客时,亲水桥两侧的荷花开得正盛。如今她坐着小轿进了内宅,满眼望去尽是萧条。
    秋风一送,泛黄的叶子漫天飞舞,打着旋,如垂死的蝴蝶一般。
    回到薇园,秋锦早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笑盈盈的,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芍药看到秋锦时眼前一亮,满心的高兴。待服着木婉薇净了面后,她将秋锦拉到屏风后去掀秋锦的碎花小袄。
    秋锦吓得尖叫一声,推搡着玩闹了会儿后终是让芍药看了后腰。
    伤已经好了,疤痕却落下了。红红的一大片,和被红烙铁烫的一样。
    芍药用手使劲揉了几下,搓得手掌发热,红了眼睛问,“医不好了?原来和雪一样白的。”
    “我爹说我已是命大了。”秋锦将裙袄整理好,洋洋得意的笑了,“他说就是个强壮的爷们儿被那样打完也定是去大半条命。我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可不是比个爷们儿还强了?”
    芍药被逗得笑了,一戳秋锦的脑袋,道,“就你能说,丫鬟主子加一块都比不上,我可不同你争辩。”
    木婉薇刚换了身藕何色的轻便裙袄,听到两人的话便笑着道,“芍药,你嘴笨说不过她,还不快快求饶!”
    芍药用鼻子哼哼了两声以示不屑,秋锦则捧了茶碗送到木婉薇的面前,道,“姑娘,这是用菊花蕊上的露水煮的茶,您尝尝看。”
    木婉薇接过品了品,只觉菊香绕口,齿颊留香。又品了两口后,笑道,“很好,茶香中有股子淡淡的菊香,我喜欢。”
    “姑娘喜欢就好,不枉我带着樱桃她们收集了一个月之久。”秋锦接过茶盏,又递上了糕点。
    “一个月前你就回来了?”木婉薇诧异,追问道,“那时你的伤好了吗?”
    “好的差不离了……”秋锦嘻嘻一笑,避重就轻的说,“姑娘带着她们去做客了,咱们屋子不能没有人照看着不是……”
    “姑娘,六姑娘听说您回来了,派了嫣红来,说晚上过来找您玩,您得闲吗?”樱桃从外面进来,直直的喊了句。
    木婉薇回过头道,“今个儿累了,同嫣红说明个儿我去找六姑娘玩儿。”
    樱桃应了声后出去了,紧接着,木老夫人身前的春苹进来了。
    春苹来有两件事,一是命粗使婆子将姐妹两个的箱笼送来了。
    当初安平侯府送了两个箱笼过去,如今带回来的却是四个。里面装的都是在外面定制的秋衣冬装,还有不少出去闲逛时买的小玩意。
    第二件事则是传话,木老夫人要见见木婉薇。
    屈妈妈眼中露出紧张,想拦着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木婉薇倒是释然,披了件墨绿色的薄披风后,带着芍药同春苹同往竹苑去了。
    此时的花园并无美景,除了几许还顶着严寒开放的菊花外,就是满山遍野的落叶。扫了一层,又落一层,愁煞了打扫花园的粗奴。
    竹苑更是如此,轻风一送,泛黄的竹叶飞起落下,一会的时间遍洒满了整个院子。
    杨婆子站在竹苑中间,左手叉腰,指着一个拿着扫把年,纪尚小的丫鬟狠言骂道,“没得懒得一身疮,整日里就会顶嘴。还不快去把落叶打扫干净,再拎了净水来洒地?”
    抬头间见木婉薇进来,杨婆子忙弯下安,展了笑脸请安问好。
    还没等木婉薇做何表示,春苹已是扭着腰身上前,满脸刻薄的道,“啧啧,竟是有脸在这罚骂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那夏日里养鱼的青瓷大缸里的水你倒了吗?这若是夏日,岂不是要放坏了熏着老太太!”
    木婉薇愕然,杨婆子嘴碎她是一直知道的,只是一向如闷葫芦的春苹,从何时起也这般不饶人起来。
    走神间,春苹已是两步上前,挑起了龟鹤延年的门帘。
    木婉薇提裙进去,只觉得一股带着檀香的热气迎面扑来,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直到芍药将她肩上的披风解下,才算适应了屋内的闷热。
    木老夫人听到木婉薇进来的声音,扬声将木婉薇唤到了内间。又免了木婉薇行礼,让她在矮炕上坐,一副慈爱模样。
    木婉薇推辞不去,只屁股挨了一边儿虚坐了。心怦怦之跳,不知道木老夫人这般亲切所为何故。
    木老夫人又亲自拿了茶盏递到木婉薇的手中,慈笑着问她在柳府的这段时间过得如何,镇国公夫妇对她好不好。
    木婉薇接过茶盏后含蓄的低下头,心思转了几转后,只含糊回道,“舅父舅母很是和气,表姐姐同小表妹也和气……”
    木婉薇怕自己说镇国公夫妇对她太好,会让木老夫人疑心她在抱怨侯府对她不好。可要是说镇国公夫妇对自己不好,她又担心木老夫人马上会变化了另一副嘴脸。
    十岁的孩童,已是学会了暗藏心思。
    木老夫人没再深问,又亲昵的同木婉薇杂七杂八的聊了些别的话。最后一边吃茶一边状似随意的问,“你初到柳府那一日,同你二姐姐在花园中遇到外男了?”
    木婉薇心中咯噔一下,站起身后小心的回道,“那日婉薇失仪,不小心摔倒了,还请老太太责罚。”
    木老夫人却无一丝怪木婉薇的意思,好言哄她坐下,又道,“祖母不怪你,你同祖母将那一日的情形细细的说上一遍。”
    木婉薇心中豁然开朗,明白这才是木老夫人真正想知道的。
    知道木婉月定是说过一次了,木婉薇也没隐瞒,就将那日的事细细的说了,只不过略过了她摔倒后,木婉月说的那两句刻薄之词。
    木老夫人眯眸轻笑,听完后又问,“太子爷长得是何模样?那世子爷又是哪个王府的?”
    朱佶和江顼后来又到柳府去过,木婉薇还曾围观他们下过棋,自是知晓。所以,也一一回了。
    木老夫人微微点头,没再问什么就让木婉薇回去休息了。而她自己,则捻着玉石佛珠沉吟了许久。
    最后,她挑起眉毛道了句,“月丫头,你看上的若是安庆王府的世子爷,祖母是不会同意的。他有一位感情甚好的表妹,自小一同长大……”
    木婉月从宽大的白玉屏风后缓缓走出,已是差红了脸颊。她抬眸看了木老夫人一眼,害羞的道,“祖母,听了五妹妹的描述,不是安庆王府的世子爷,而是,而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