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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长腿坐进车里,车门关上,白叔眼含浓浓的担忧。
    少倾,车窗落下,男人垂着眼眸,睫毛在眼下虚虚搭着,斜斜的打下一小片阴翳,在他苍白面容映衬下,整个人高冷,俊美,却虚弱得毫无一丝人气,白叔不由得鼻子发酸。
    “欧道奇这边应该会约束着下面的人不会再敢打扰他,若是还有其他不长眼的,你替他打发了,别让他有所察觉,更不能影响到他的生活……还有,还有他在拍的电影,有哪个环节需要打通关系的,你有眼色点,尽早替他解决了麻烦,还有……”
    说了太多,他又咳嗽几声,平定了一下气息,身体实在太难受,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说到那里,也不记得了。
    涉及到旋司的事情,他总是习惯于面面俱到,总是担心哪里考虑不周全,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白叔声音哽咽,“大少爷,您要是真的舍不下他,就去见他一面吧,二少爷虽然性子倔强,但是只要您先示个弱,哪怕只是打个电话给他,他绝对会把您之前说的狠话忘得一干二净,回到您身边来,那孩子就是自尊心太强,又怕您厌恶他,他觉得没脸回来……不是怨恨您!真的!我了解二少爷,他是个善良的孩子。”
    “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那样说,也是气他瞒我,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自己……”
    帝云嘉看着这个从小照顾他长大的老人,许多年不曾对人吐露真心,这会儿,大概是病痛折磨,或者是离别伤感,竟然难得开口,说了起来,“我的身体你知道,我能护他多久?我母亲现在是被我约束着,但我不可能一直这样对她,她迟早会出来,而且,她大概也对旋司的身世有了疑惑,迟早,她会知道的,我如今跟他不往来,我母亲对他的恨意会少很多,加上叶悠然对旋司的保护,我母亲想动他之前要计量下得失,所以,长远计,不要跟我有交集,他才是最安全的。”
    “大少爷……”白叔老泪纵横,多年之前就‘阁下阁下’的叫他,看他独当一面,看他运筹帷幄,似乎忘了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的身体有着无法修复的创伤,他是人不是神!
    “您为这个国家,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想想自己啊。”白叔不忍责备他,只是替他觉得悲哀。
    如果知道人生是场短暂的悲剧,要怎么打发这最后的时光?
    很多人都会自私的为自己而活,而大少爷,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
    帝云嘉升上车窗,“回去吧,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去办好,然后守着这里,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的自信,但是白叔相信他,“好,我就守在这里。”
    ……
    vip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厉邵元躺在床上,将所有伤害他的人怨恨了一个遍,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哀从心生。
    他落到这个地步,病床跟前,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他怎么会把好好的人生经营成这样?
    说到底,这一切全怪当初娶了薄书容,生了厉承勋这么个祸害……
    “厉老先生。”
    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他一声。
    不是那些冷漠的医生护士,他抬头一看,愣了下,“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要干什么?”
    男人年近六旬,身材高大,背脊挺得笔直,一双浓黑夹杂着少许花白的眉毛让他看起来很有长者的威严。
    厉邵元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自从被薄书容捅了一刀,他就严重缺乏安全感,看到陌生人都会觉得对方不善。
    “厉老先生,阁下派我来,交代你一些事情。”
    白叔面无表情的开口。
    提到阁下,厉邵元面上大喜,随即放松了全部警惕。
    在他尚未继承家主之前,他就认识了帝云嘉。
    当时,帝云嘉还是个孩子。
    比厉景望小五六岁。
    厉景望性格温厚,可是帝云嘉,却从骨子里泛着让人心渗的冷意。
    帝云嘉给他一个联系方式,让他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给他发送特殊信号。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厉邵元知道,这个孩子,是在给他一个保护生命安全的承诺。
    厉邵元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孩子偏偏选中了他?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露面。
    厉邵元也曾经给他发过几次信号,为了解决资金问题,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那孩子从来没有出现过。
    厉邵元便知道了,除非很要紧的事情,那孩子不会出现。
    后来,有一次,在他即将继承家主之位,新旧交替,他遭到家族中人绑架,危在旦夕,他情急之中想到了那个孩子,发送了信号,让他惊愕的是,那个孩子竟然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了他,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回厉公馆,这会儿,他已经是个少年了。
    这件事,成了z国五十年来最为离奇的一件事。
    很多人问厉邵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厉邵元一直守口如瓶。
    他整个人也是懵懂的状态,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个少年只身一人出现在他面前,没有帮手,也没有接引人,就是单独的一个人,他穿着黑衣,浑身湿透,他手不小心碰了下,才知道那全是血。
    湿哒哒的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别人还是他的,但是他自始至终没有皱下眉头,应该不是自己受伤。
    他眼神漆黑,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像一具行走中散发着杀气的冰块,所到之处,无人幸免。
    他一个大人畏畏缩缩的跟在他身后,直到安全。
    他派人送他回家,他自己则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中。
    那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他那几年的梦里,后来,再次见到他,是厉景望成为植物人,他风尘仆仆而来,身上依然负伤,一条胳膊像是失去支撑挂在手臂上,嘴角还流着血,脸色灰白,像是将死之人。
    他看着厉景望,随后阴沉沉的对厉邵元说,好好照顾厉景望,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发送信号。
    随后又神鬼不知的离开。
    这会又来找他,是来救他的吗?厉邵元看着白叔,“为什么不是他亲自过来?”
    白叔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你配吗?
    当初是因为厉景望,因为他是厉景望的父亲,因为雪芙夫人有交代,阁下才会出面保护他,如今,厉景望已经醒来,他的责任,也到此为止。
    “我来是要收回一样信物。”白叔摊开手,掌心向上,微曲的手指带着力量。
    厉邵元一下子就知道是什么了。
    从此以后,他不受阁下保护了吗?
    “为什么?”厉邵元不愿放手,那是他生命的保障,他一旦放手,未来,岌岌可危。
    “因为你已经不需要它了。”
    这话,相当于没说。厉邵元大怒,“我不会给你的,除非阁下前来,亲自问我索要,谁知道你是不是假传他的话,拿去自己用。”
    白叔冷笑,“不交出来,我就设置它自爆了,你要这样吗?”
    厉邵元一听,哪里还敢留着?点了点床头柜,白叔拉开抽屉,找出来一个眼镜盒,眼镜盒里,放着那个发送信号的东西,他拿出来,拆开装置,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类似纽扣电池的东西收起来,其他的,丢进了垃圾桶。
    厉邵元看得心痛,保命的东西没了,他心疼。
    “阁下让我转告你,以后不要给厉景望添麻烦,他在京都那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临走,白叔警告他。
    “现在阁下丢下我不管了,我遇到事情肯定要找景望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景望,凭什么让我不要找他?而且我的家主之位即将不保,外面那么多人对我虎视眈眈,还有厉承勋安排的厉桐他们,那几个老古董也纷纷倒戈……”
    白叔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厉老先生,家主之位本该就是最有能力的人才能担当的,你如今除了给厉景望添乱起不到半点作用,还是趁早放手吧。”
    “放手?放手给谁?给厉桐吗?还是景望会回来?你给我说清楚!喂,你别走……”
    白叔可不会听他的,半句都不会听,他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完成阁下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就要离开,其他的,他不掺和。
    ……
    叶氏。
    大部分岗位人员已经到位,叶悠然带着叶安民来到公司,开了个全员会议。
    对外,叶安民是董事长兼总经理。
    但是内部所有人都知道,所有的事情,叶安民都要请示叶悠然,叶悠然是真正的掌权者。
    叶姐,是公司里的人员对叶悠然的尊称。
    而叶安民这个叶总,从一开始的不顺耳,在叶悠然劝说下,慢慢习惯并接受。
    他的性子决定了他喜欢以往那种快活无拘无束的日子,但是,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他必须要适应。
    “姐,我以后都要穿这种衣服吗?”叶安民拽着身上合体的西装,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让他陌生的自己,就像,对了,就像以前自己羡慕又鄙视的那种社会精英,穿得一尘不染,人模狗样,除了有点束缚,其实蛮舒服的。
    舒服,是跟价格成正比的。
    这么一件,是定制的,够买他以往一年四季的衣服了。
    好心疼,尤其是看到叶悠然眼也不眨的就给他置办了,且不止一件,还不止一个样式,平时工作穿的,宴会时穿的,应酬时穿的……
    光是听叶悠然交代设计师的那些要求,那些旗舰店送来的当季服装画报,他就眼花缭乱了。
    还有叶凯丰,跟他一样,前一秒还是个打手保镖,下一秒就成了成功人士,这感觉,像是一步登天,不真实。
    “现在的叶氏规模还很小,它成长过程中你也要慢慢适应,把以前在盘古集团那种行事作风给我摒弃掉,我们从事的是正经生意,知道吗?”
    叶悠然将西装外套递给他,在她帮忙下,叶安民穿上,叶悠然帮他重新整理了下领带,动作温柔,但语气严肃,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叶安民连连点头,“知道了姐,我都听你的。”
    叶凯丰也在旁边说道,“是啊姐,我们都听你的,你不要生气,生气就不美了,等姐夫回来,肯定揍死我们俩。”
    两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叶悠然没好气瞪他们,“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等你穿久了这种衣着,让你换成别的你反而不适应了,现在这个阶段是最难的,包括公司,包括你的言行举止,一切都是从头做起,你放心,我会在背后支持你们,你们也要努力,知道吗?”
    “姐,您就放心吧!”
    在旁边掌镜的旋司见状,撇了撇唇,“姐,你光给两个亲弟弟置办行头,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不亲的?”
    叶悠然失笑,叶安民和叶凯丰相视一看,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向旋司,叶安民一脸坏笑,“这小子前段受了伤,娇气得不行,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就是,他要是从小跟我们一起生活,多吃吃苦,就不会长成如今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点小病小痛就要躺床上装死博可怜。”
    “看在兄弟一场的面子上,我们帮帮他。”
    “对,舒筋活络我最在行,保证让他脱胎换骨,有种重生的感觉。”
    手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笑得不怀好意,一步步接近旋司。
    旋司见势不妙,将自己的心爱的摄像机往桌子上一放,一边往后退一边作死的对着两人勾手指,“过来啊,有胆就过来啊,爷早就想收拾你们一顿了,两个一起上,还是单挑?”
    “我艹!”
    “还蹬鼻子上脸了!”
    “揍死他丫的!”
    “往死里揍!出了事姐替我们兜着!”
    两人怪叫着冲向旋司,旋司头一低,蹲下身钻了个空子,他最近跟俩人打架,身手得到了锻炼,敏捷度很不错。
    旋司躲过去,就朝叶悠然跑过去,躲在叶悠然身后,“有本事过了姐这一关,来呀,谁怕谁!”
    叶悠然看他没脸没皮的样子,按了按额头,“脸是好东西,拜托你要点。”
    “他们俩二对一先不要脸的,爷我本来就不是打架的料子,干嘛跟他们硬碰硬,有本事等厉尧长大,我们来个二对二才公平!”
    得了,还把厉尧给拉上了,叶悠然打击他,“等厉尧长大,你也老了。”
    “什么话,你也才长大没多久,厉承勋老了吗?嘿嘿,难不成你嫌弃他老了?你敢说吗?你敢对着镜头说一句试试。”旋司指着摄像机,不怕死的挑衅。
    叶悠然被他堵得哑口无语。
    的确,厉承勋大她12岁。
    看她这样,旋司掐着腰捧腹大笑,“哈哈,啊,你们干嘛,放开我,姐,救命啊……”
    太得意了,没注意到后面突然袭击的叶安民叶凯丰。
    三个人很快闹成一团。
    别看闹得厉害,叶安民是个有分寸的,不会让他受伤。
    叶悠然不懂男孩子之间这些打打闹闹,也许,这就是他们联络感情的方式。
    就像厉承勋和厉景望他们几个兄弟,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天啊,我进错地方了吗?”孔桀从外面进来,又走回去几步,抬头看了看门头,没错,是他的形象设计室没错,“你们几个小子是把这里当做斗兽场吗?我告诉你们,给我这地儿拆了,要照价赔偿的,账单我全部寄给叶悠然!正好,我也想要重新装修一下了!有人替我付钱我更开心呢!”
    回应他的,是撞倒的几个衣架,那些陈列的衣服也被他们压在身下蹂躏。
    孔桀见这个方法没用,就求救的看向叶悠然。
    叶悠然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指了指他的办公室。
    孔桀看向那三个臭小子,真是年轻啊,精力多得无处发泄,要靠这种野蛮的方式来解决,悲哀!
    “这是下个季度我设计出来的样式,你过目下,至于改动方面你自己操刀,我没时间。”叶悠然将优盘放在他桌上,坐在沙发上。
    孔桀连忙插入电脑看了看,“不错不错,虽然粗糙了点,但是创意不错,很有亮点,我来负责改动,啧,叶悠然,我好歹也是星燃的造神手,堂堂金牌形象设计师,现在却落到当你助手的地步,你就得意的笑吧!”
    “笑的人是你吧?跟我合作后你有数过卡里的钱吗?”
    “嘿嘿,钱倒是没少赚,但是我精神空虚啊……”
    他眯眼看向桌上的照片,那照片是合影,背景是金玉舍,上面有三个人,叶悠然在中间,孔桀和纪念在两边。
    而孔桀不怀好意看的,就是纪念。
    叶悠然扑哧一声笑了,这司马昭之心,可谓是明晃晃的。
    “你想要我家念姨?”
    叶悠然一句话,让孔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啊,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想要她?我,我对她……”孔桀不太好意思,实在没想到叶悠然这么直白,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叶悠然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念姨,没想到不是,呵呵,你别介意,我就是大嘴巴,随便说的,你别往心里去,行了,那两个孩子的衣服你回头让服务员给我送家里去,还有旋司的,免得他们又因为这个有了打架的由头,走了,再见。”
    孔桀嘴巴张了又张,叶悠然就是不给他机会说话。
    孔桀急得嗓子眼差点冒火,“那个,叶悠然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砰!
    办公室的门被叶悠然关上了。
    孔桀心里那个堵啊,起身,对着空气挥了挥拳,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既然她都提出来了,他干嘛要否认,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被他浪费了。
    这以后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绝对没有!
    不行不行,没有机会他也得给自己创造个,眼馋了纪念那么久,单恋了这么久,未来还很长可他不年轻了啊!
    “叶悠然啊,叶悠然你等等……”
    孔桀想到这个,连忙拿起外套追了出去。
    可叶悠然跑得那个快,孔桀下楼时,她已经坐进了后座。
    那三个臭小子你追我赶的,一边掐架一边上车,各自找各自的位置。
    “喂喂喂,别走别走,我有话跟你姐说。”孔桀连忙拉住跳到驾驶位的叶凯丰。
    “什么事?说呗。”叶凯丰眨了眨眼,回头笑嘻嘻看向叶悠然,“姐,孔老有话跟你说。”
    “什么孔老!老孔就行了!不行,叫我桀哥。”孔桀怒斥他,“真不懂事。”
    叶安民正要上车呢,一听就不干了,斜倚在叶悠然这边的车门外,一双虎虎生威的眼睛瞪着他,“你想跟我姐说什么?别趁着我姐夫不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没门!”
    这熊孩子!
    孔桀真想一个爆栗子砸他头上,可是这小子生得虎背熊腰,他怕被揍成猪头!
    叶悠然降下车窗,微笑着望着孔桀,不语。
    旋司也探出头,盯着孔桀,“桀哥,你不会真想当着我们面跟我姐表白吧?就算你是我经纪人,我也不会给你面子,我打不过他们两个,打你可不在话下!”
    叶安民伸手勾住旋司的脖子,在他头发上狠狠揉了几下,“没白疼你。”
    旋司没好气推开他。
    “那个,你什么时候去金玉舍,我们一起?”孔桀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害羞,而且三个小子在这里打诨,他也说不出口,只能这么含混的表达。
    他不说不打紧,这一说,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三个小子都收敛了笑容,齐齐瞪向孔桀。
    叶安民往车里一坐,甩上车门,“凯丰,开车!”
    车子一溜烟离去,孔桀憋在嗓子眼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吞了几口尾气,骂了几句娘,惨兮兮走回去。
    ……
    车里,叶凯丰盯着视后镜,另外两个都虎视眈眈着叶悠然。
    叶安民先发话,用眼角睨着叶悠然,“老实交代吧!”
    旋司也用食指弹了下自己的摄像机,摄像头对准她,“考虑好再说。”
    叶悠然知道孔桀面子薄,怕他们三个到时围着他瞎起哄,所以不准备跟他们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