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岩猛得抬头直视她,眼里的愧疚变成了惊怒,她让他回去,放任她跟炎沉睿在这里双宿双飞?刚才心里的愧疚,立即变了质,他怒声道:“你让我回哪里去?你是我老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有把我当成老婆吗?”卢谨欢沉痛的问道,“你没有,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你的玩具,高兴的时候逗一逗,不高兴了就扔一边,我在s市待了大半年,你从来没有试图找过我,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有可无?我也希望是这样,你说我没找你,我差点把四川翻了个底朝天,可你呢,你却在s市跟炎沉睿同居在一起,你知道当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的照片时心有多痛?”慕岩愤怒道,可有可无?他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可有可无!
    “我……”卢谨欢想起自己坐错飞机,飞来s市的事情,她说:“我没有跟他双宿双飞,我坐错飞机,到了s市,人生地不熟,又因为水土不服,当晚就发起高烧。我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险些送了命,是炎沉睿日夜守在病床前照顾我,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卢谨欢很不想说这段过往,可是她不想让慕岩误会炎沉睿,更不想让他误会她。
    “你说什么?”慕岩震惊极了。
    “跟你分手后,我是打算去九寨沟散散心的,可是阴差阳错,我到了s市,躺在病床上那段日子,我意志消沉,好几次想到了死,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感激他,就像白柔伊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允许我伤害她一样,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卢谨欢脸上从未出现过这么坚决的神情。
    慕岩看着她的神情,心渐渐冷了,他怆然的倒退了一步,苦涩道:“也包括我?”
    “是,包括你。”卢谨欢低垂下头,五指并拢按着痛得钻心的小腹,声音模糊不清的道:“我不能爱他,对他已经是最大的伤害,我不能因为我,再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你就这么护着他?”慕岩心痛的瞪着她。
    卢谨欢垂下眸,“是。”她护着他,与爱情无关。
    然而慕岩却误会了她,他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所有的情绪都敛藏起来,他声音漠冷道:“好,我知道了。”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沉闷的关门声传来,卢谨欢才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全身虚软的靠在了沙发上。重逢让她措手不及,她的脑子一直纷乱着,直到此刻才安静下来。
    再见他,他的神情比半年前更加冷漠,眉眼犀利,竟比半年前更让人无法直视。这样的慕岩是张扬的,可怕的。她一直想要回y市,回到他身边去,可这半年,他们之间也许已经沧海桑田,只有她还放不下罢了。
    慕岩走了没多久,炎沉睿就提着外卖回来了,他瞅了瞅客厅,没有看到慕岩,就知道卢谨欢把他打发了。他心里一喜,其实刚才他以为卢谨欢支他出去,会收拾东西跟慕岩走。
    在楼下时,他甚至想,他打开门,会不会已经人去楼空了?一想到她会跟慕岩走,他心里就疼得瑟缩,站在门口,他用力深呼吸,才能压下心里的恐惧。
    卢谨欢坐在沙发上发呆,听到开门声,她反射性的偏头望去,眼里的喜悦在见到炎沉睿的身影时窒了窒,她转回头去,借着起身的姿势,将眼里的失望隐去,“我快饿死了,开饭吧。”
    炎沉睿没有错过她眼里的失望,他装作没有看见,提着外卖放到餐桌上,进去洗碗舀饭。卢谨欢蹦过去,拿起一只卤鸡爪啃了起。
    炎沉睿端了饭出来,见她津津有味的啃着鸡爪,笑着摇头,斥道:“都多大的人了,还用手抓东西吃,不讲卫生,小心肚子里长虫。”
    “那是骗小孩子的。”卢谨欢不屑的瞅了他一眼,吐出骨头,又咬了口。
    炎沉睿把碗放在她面前,说:“你不就是小孩子?不是说饿了吗,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他说着坐下,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然后自顾自的吃起来。
    卢谨欢边啃鸡爪边若有所思的瞅着他,炎沉睿吃了几口饭,实在被她瞅得头皮发麻,他说:“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长花了吗?”
    卢谨欢望了望天,说:“不是你脸上长了花,是你长得像一朵花,花美男。”
    “那就是说我长得英俊潇洒了,考虑一下把我收了吧。”他又恢复了油嘴滑舌的那一面了,比起先前的深沉,倒让她轻松了许多。
    “不成,收了你,会被人追杀的。”卢谨欢啃完鸡爪上最后一片肉,拿了纸巾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吃起来,楼下有一家私房菜馆,炒的菜有妈妈的味道。
    偶尔卢谨欢闹罢工了,就会让炎沉睿下班时,顺便带外卖上来。卢谨欢夹了一筷子的京酱肉丝送进嘴里,烫得她直抽气,炎沉睿见了,就忍不住笑她,“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嗯,这家的招牌菜,百吃不厌呀。”卢谨欢边吃边感叹道,前段时间,她无所事事,突发奇想跑去应征这家私房菜馆的服务员,想要偷师。
    人家看她一漂亮女孩子,又住的是豪宅,怎么也不肯收她,她死求活求,说自己就一打工的,东家嘴挑,常常为难她,她早就想另谋他职了。
    私房菜馆的老板这才收下她,那段时间,炎沉睿每次回来都不见她,看她起早摸黑的,问她,她又神秘兮兮的不跟他说,后来才知道她在私房菜馆里打工。
    他哭笑不得,她一h大的高材生,跑去饭店里给人端盘子,实在是大材小用。后来听说她想偷师,他去了那家私房菜馆,才发现老板是他高中同学。
    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免费教她烹饪,他同学还取笑他,有这样的老婆实在是福气。
    他想,若她真是他老婆,那还就真的是他的福气。可惜,事与愿违。
    卢谨欢吃了整整两碗饭,都说旅游是享受,其实对她来说,旅游真的是最没品质的一种生活。且不说旅途劳顿,就是吃住都没有那么方便。旅游景点的吃食都不干净不卫生,饭菜只求熟,能入口,不讲究精致与美味。
    倒是有大酒楼可以去,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也就兴致缺缺。
    出游几天,这是她第一次吃得这么开心,自家做的饭香软可口,又有她最爱吃的京酱肉丝与八宝乳鸽汤下饭,她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嗝,见炎沉睿正姿态优雅的往肚子里塞第三碗饭,她忍不住撑着下巴看他。
    炎沉睿跟慕岩是同一类型的人,他们出身矜贵,风姿优雅,连吃饭这么民生的事,他们偏偏能做得像是高雅的艺术一般,让人忍不住就被吸引了去。
    可她这会儿瞧着他的目光,明显有着审视与探究。炎沉睿渐渐不能从容的吃饭了,他瞥了她一眼,说:“我有这么好看?让你都目不转睛了。”
    卢谨欢想起了半年前与炎沉睿的相遇,还有机场里那个带路的工作人员,与之后坐错飞机,身边出现的他。这一刻,她忽然就恍然大悟,那不是巧合,分明就是人为的拐带。
    “沉睿,我坐错飞机,是你一手策划的,对吗?”她带着征询的问话,情绪没有起伏,仿佛只是问他一句,他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炎沉睿眼里掠过一抹慌乱,险些打翻面前的碗,他力持镇定,嗓音却在颤抖,“慕岩这样跟你说的吗?”
    卢谨欢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炎沉睿早就知道有一天瞒不过她,他也并没有想要瞒她的意思,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他眼底已经一片沉痛,“是,我不想让你走。其实如果那时我没有用计,也许……”
    也许他不会爱得那深,也许他不会在爱而不得中备受煎熬。
    虽然卢谨欢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听他说出来,她依然震撼。但是她不怪他,假如她去了四川,然后水土不服,在那个陌生的地方,或许她只能等死。
    “谢谢你,沉睿,当时对于我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卢谨欢轻声感谢他,这大半年来,若不是他照顾她,她不会那么快站起来。
    炎沉睿心里忐忑不安,以为她要怪他,谁知她说的却是谢谢他。他心里惊疑不定,认真的看着她,她也认真的看着他,他想说什么,她却已经道:“这半年来,我很开心,也很感激你,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你真的不怪我?”她越是平静,他就越不安心。
    卢谨欢轻笑了一声,“我怪你什么?怪你在我要死的时候拉我一把,还是怪你这大半年的照顾?我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沉睿,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人,有些话,我连慕楚都不想说,可是我却愿意跟你说。因为我们年纪相当,我不愿意在你面前隐瞒自己。”
    “欢欢,你到底想说什么?”炎沉睿听着听着,就觉察出她的语气不对劲,这更像是告别。
    卢谨欢闭了闭眼睛,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呵护她照顾她,让她重新站起来。如果没有他的细心照顾,就没有现在的她,因此她不想伤害他。
    斟酌了一下用词,卢谨欢睁开眼睛望着他,“我喜欢你,像亲人像朋友那种喜欢,但是没有爱情。所以,你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我这种出身,其实也配不上炎家的门楣。”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炎家是后起之秀,卫家的势力渐渐低迷时,炎家发展起来,如今在y市乃至全国,都颇有声望。他是炎家的子孙,亦是炎家的希望,炎家岂会让他迎娶她进门?
    炎沉睿听到她说她喜欢他时,心里掠过一阵狂喜,可她后面的话,却将他心头的喜悦全都浇灭,他说:“你这种出身?你什么出身?如果你是因为身份,我既然敢接近你,我自然就有对策应付。欢欢,你喜欢我,就说明你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试着爱上我?”
    卢谨欢冷静的看着他,苦笑道:“沉睿,不要再执着下去,我不适合你,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炎沉睿看着她的样子,都恨不得拿锤子将她的脑袋砸开,看看她脑子的结构是什么样的。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努力,可是他不甘心,“如果你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我会放手,可是你明明也被我吸引了,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下?”
    “因为我心里最爱的人是他。”卢谨欢也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放弃一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非得要跟另一个不拿她当回事的男人在一起。可是爱情不分先后,也不分对错,她爱上了他,哪怕前方再苦再难,她都会坚持走下去,“为了爱他,我连自己都可以舍弃。”
    炎沉睿挫败的大吼一声,他握紧拳头,用力捶在了桌面上,桃木桌子立即陷了下去。他眼圈都红了,他小心翼翼爱了这么久,他不会放开她的,绝对不会。
    “欢欢,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比他更值得你爱。”炎沉睿说完掉头就走。
    卢谨欢看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进卧室,将门摔得震天响,沮丧的垮下肩。她知道自己很残忍,可是就算那人不是慕岩,也绝对不会是炎沉睿。
    不仅是身份的悬殊,还有她生不了孩子。越是名门世家,越是在意子嗣,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他们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而慕岩,如果他知道自己不能怀孕生子,是否还会庆幸,终于不用再避孕了?
    卢谨欢无奈一叹,她站起来把桌子收拾好,看到那陷下去的一块,扭头看向卧室门,不知道他手伤得怎么样了,唉,今天都怎么了,一个一个都喜欢用拳头来发泄了。
    她收拾好桌子,来到炎沉睿房门外,徘徊了一阵,终于敲响了他的门,“沉睿,你的手怎么样了?要不要包扎一下?”
    炎沉睿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心里难过。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即使外表怎么冷静,伤心的时候,也会掩饰不住的暴躁跟难过。
    他很少跟卢谨欢发脾气,大多时候,都是他由着她使性子。他不想理她,却没办法将她的声音拒之耳外,他心烦气躁,扯着嗓子吼道:“不就是一双手,废了就废了,不要吵我。”
    即使隔着门,也没办法阻隔他熊熊燃烧的怒气,卢谨欢缩了缩脖子,说:“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她站了一会儿,以往她这样的话,炎沉睿肯定马上跑出来,可今天,他是真的生气了。她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动静,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
    她门刚关上,炎沉睿那边的门已经打开。他就算气死了,也舍不得跟她发脾气。他想了想,还是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认命的爬起来开门,结果门外的走廊空落落的,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的心像被虫子蛰了一下,痛痛的麻麻的,她对他的耐性向来有限。即便在他这么生气的情况下,也不会多给他一分钟的时间。
    卢谨欢回到房里,看见慕岩换下的衣服扔了一床,愣愣的站在床边,这才肯相信,先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慕岩真的寻来了。
    她把衣服叠整齐,触到西裤口袋里硬硬的,她拿出来一看,是他的钱包。他连钱包都没拿就气匆匆的离开,没钱他能去哪里啊?
    她的心一下子焦灼起来,连忙拿起手机拨通那个烂熟于胸的手机号码,对方“嘟”了一声后,就提示已经关机。她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她拿着他的钱包,惶惑不安的站在卧室中央,想着在s市也有他的分公司,他应该有去处的,这才安了心。
    深夜,卢谨欢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慕岩出现又离开,让她的心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她现在对他的接近,似乎不再有排斥反应,是否说明,他们之间经过这大半年的冷静,还有可能?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想要入睡,辗转反侧间,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惊心,她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没有接,可电话接二连三的打来,好像她不接,就会一直打下去。
    卢谨欢无奈,只好接通,那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慕岩的男人吗?我们酒吧要打烊了,他没钱付酒钱,让我打电话给你,请你过来给他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