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慕岩真的开始动摇了,只要能让妈妈少受一天折磨,让他做什么都可以。然而当他看着白柔伊的眼睛时,那份动摇慢慢坚定下来。
    不可以,他不能再承她的情了。
    “柔伊,我不可以那么自私,明知道那里危险重重,我还放任你去,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慕岩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他怎么会不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她甘愿拿自己的名节去救他母亲,她对他的爱有多沉重,到时候他就要背负起多沉重的包袱。
    白柔伊听他再三拒绝她,差不多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她很生气,也很伤心。他为了不承她的情,连母亲都不去救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果断狠决的慕岩么?
    可是她不能生气,不能发脾气,因为她知道,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她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很温柔,她说:“慕岩,你不要把这件事想象得很严重,我刚才也说了,只要我们里应外合,一发现言姨,我立即联系你们,那么短的时间里,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会自保,我不会让陆一枭得逞。”
    慕岩仍旧坚决反对,他不能存侥幸心理。陆一枭是什么人?阮菁跟了他也有20年,她入了狱,他连去监狱看一眼都没有,这样的男人最是心狠手辣,他不能冒险。
    “柔伊,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不行,我承担不起你出事的责任。”说他懦弱也好,自私也罢,他可以想别的办法救母亲,哪怕是自己声败名裂。但是他不能接受一个女人为他牺牲,他跟欢欢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输不起。
    慕岩的态度已经很坚决了,白柔伊知道,再谈下去也不能改变他的意思。不过她不会轻易放弃的,慕岩现在这样说,是事情还没有发生,假如她救出了言姨,并且也受到了伤害,慕岩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兴许是笃定了他的态度,白柔伊也不是很伤心。如果能得到他的同意,那么到时出了事,他一定会先自责,然后任她予取予求。现在不能得到他的同意,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强加给他的。但是她真的出了事,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他同不同意,意义都不大,反正改变不了她深入虎穴的决心。
    “柔伊,你答应我,绝不擅自行动。”慕岩见她不说话,怕她还没有放弃,慎重道。
    白柔伊瞅了他一眼,笑骂道:“好啦好啦,我服了你了,没见过你这么婆婆妈妈的样子。就这样,我回去了,我姐那边肯定伤心欲绝了,谁要爱上你啊,准没好果子吃。”
    她轻松调笑的样子,驱散了车内凝重的气氛,她推开车门跳下车,朝慕岩挥了挥手,身姿优雅的走进别墅。慕岩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心重重落回原地。
    其实白柔伊的提议无疑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案,既保证了母亲的安危,他又可以不以身涉险。但是他不可以这么卑劣,白柔伊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她没有义务为了救他母亲而去犯险。
    慕岩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就立即驱车去了景辰熙的住处。景辰熙现在是艾瑞克集团的总裁,他的另一重身份是个秘密,鲜少有人知道,关于接洽可卡因这事,他必须让景辰熙知情,这是他留的后招。
    那晚慕岩跟景辰熙在书房里聊到深夜,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是第二天,慕岩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焦躁,整个人已经冷静了不少。这样的改变,仿佛成竹在胸。只是他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仍旧改变了他的既定命运。
    他愤怒过,怨恨过,挣扎过,心痛过,终究还是要扛起责任。
    卢谨欢输完液,在秦知礼的陪同下出了院。秦知礼问她:“慕岩最近在忙什么?我听hill说他最近很少在公司,公司的事几乎都交给那个助理陈善峰了,不知道在忙什么。”
    卢谨欢皱了皱眉头,“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好像真的挺忙的,阮…阮姨被捕入狱,公司里肯定有很多事需要善后,他忙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感觉他不是这方面的忙,星期天那天,我仔细观察过他,发现他虽然很专注的在听我们说话,但是我感觉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听我们说话上,而且你发现没有,他好像有心事。按理说,他终于打败了他的敌人,此刻应该十分高兴,他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是吗,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卢谨欢认真想了想,她的注意力只放在了慕岩跟白柔伊这件事上,好像真的忽略了他。经秦知礼一提醒,她又觉得他好像真的藏着心事。
    “欢欢,你多注意一下,慕岩现在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得到他。之前我看白方渝那样子,就是势在必得。再加上他现在无后顾之忧,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到时候有你受的。”秦知礼本来只想点到即止,欢欢是聪明人,不用她多说。可是她看见她一副懵懂的样子,就忍不住多说几句。
    卢谨欢觉得有些好笑,她说:“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这是我注意就能拦得住的事么?再说我相信慕岩,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
    秦知礼见她这副模样,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你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真是女大不中留。”
    “去,这话应该是我妈来说吧。”
    “你要把我当成你妈妈,我也勉为其难的当一回吧,乖女,快叫妈妈。”秦知礼心知她真的没往心里去,就松了口气。爱情这种事,向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好啊,你占我便宜,看我怎么收拾你。”卢谨欢说着就追了上去,秦知礼哪会乖乖的等着讨打,连忙向前奔去。跑得太急促,她一不留神撞到一个人身上,被震得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喂,你眼睛长来干嘛的,怎么走路不看路。”秦知礼自己撞了人,却先声夺人的喝斥道。
    卢谨欢跟在后面,看到跟秦知礼撞着的那个男人时,突然不吱声了,她连忙走过去,替秦知礼道歉,“这位先生对不起,我朋友是无心的。”
    被撞的那个男人就是她在ktv外面看见的那个戴银色面具的男人,卢谨欢不会忘记那张面具跟那双含着恨意的眼睛。此刻男人的神色似乎收敛了许多,至少她看不出他眼底有着恨意。
    男人身量修长,漠然的看着他们,他身后跟着他的手下见状,嚣张的道:“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撞了我们老大,不下跪磕头就想走,没门!”
    秦知礼生下来就没有受过这种侮辱,她虽然有点害怕那个阴恻恻的面具男人,但是也容不得别人这样在她跟前叫嚣,她轻蔑的看着面具男人,说:“他把我撞痛了,还要我下跪磕头,还有没有天理了?应该是他给我磕头吧。”
    四周一片抽气声,刚才说话那个男的也是个狠角色,一听秦知礼这样无礼,也不等他的老大吩咐,直接冲过来,扬手要掌掴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然后他举起的手还没落下,就被面具男人冷声喝退了,“虎子,我平日里是这么教你对待女人的么?”
    叫虎子的凶狠男人自是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只得讪讪的收回手,退到面具男人身后去,面具男人声音温文尔雅,可声线中总带着一抹故意克制的低沉。他望向秦知礼,说:“这位小姐,我手下冲撞了你,我替他赔不是了。”
    “老大。”虎子心有不甘的叫道,老大从来不对女人低头,今儿这是怎么了?
    面具男人斜了他一眼,虎子只好不甘心的闭上了嘴,他继续道:“刚才有没有撞到哪里,现在在医院,不如我陪你过去检查一下。”
    面对面具男人的礼貌,秦知礼再咄咄逼人就显得无理取闹了,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感,可是对方眼里却是绝对的漠然,她摇了摇头,疑心自己看错了,她说:“我没有什么大碍,刚才也是我无礼在先,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我身体强壮,还受得住那点冲力,如果你没事,那就告辞。”面具男人说完,没有停留一下,向电梯方向走去。路过卢谨欢时,卢谨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到他停顿了一下,复又迈步向前走去。
    卢谨欢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秦知礼见她痴痴的看着面具男人的背影,打趣道:“欢欢,别看了,人都走远了,让你家慕岩知道你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又该吃醋了。”
    卢谨欢不理会她的挤兑,喃喃道:“知礼,你有没有觉得他十分眼熟?”
    “眼熟?”秦知礼想起刚才看见他眼睛时的感觉,笑盈盈说:“我看见帅哥都觉得眼熟。”
    “去你的。”卢谨欢笑骂,“真该让你家卡米尔管管你了,哪天让帅哥拐跑了,他就该哭死了。”
    “哼,他管不着我。”秦知礼一脸臭屁样,卢谨欢无奈摇头,两人往医院大门走去。此时谁也没发现,站在电梯前的男子微微侧过身,听到她们远远传来的说话声,眼里的恨意越加浓烈。
    ………………
    白柔伊回到别墅,白方渝还僵坐在地上,要不是屋里有空调,她只怕早就冻死了。白柔伊看着她那副曼妙的胴体,心有凄凄。从小到大,白方渝样样都比她好,长得漂亮,嘴又甜,十分讨人喜欢。
    她活泼可爱,连姨妈都多怜她几分。相反她跟她虽是同胞姐妹,却长得不如她好看,嘴也笨,性子更是木讷,又加上寄人篱下,让她年幼的心过早的成熟起来。
    她向来懂得怎么利用自身的优势与时机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连当年救慕岩,也是她提前知道了阮菁的动机,才会刚好救了他。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没提救命之恩。包括她对慕岩爱而不得的时候,她很清楚,恩情是不能让她得到爱情的,她要慕岩爱上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救他的这份恩情。
    她以为姐姐走了之后,慕岩的目光终究会落在她身上。可是无论她怎么刺激他,连她说跟慕楚在一起了,他也未曾流露出半点不悦来。那时候她终于明白,如果她再不争取,慕岩永远也不可能爱上她。
    就在她打算跟慕岩告白的那个晚上,她偷听到阮菁跟慕岩的谈话。原来他要得到姨父留下的股份,就必须娶阮菁指定的女人,让其生下孩子,方能有继承权。
    当时她找过慕岩,慕岩是怎么说的?“柔伊,我的命早已经不是我的了,她让我娶谁,我都不会拒绝。”
    “那么我呢?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爱上你了,你娶了别人,那我怎么办?”她当时伤心欲绝,她苦苦守候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入主慕家当少奶奶了,她怎能甘心在此功亏于溃。
    “柔伊,这个人不是她,更不会是你,无爱的婚姻,你不会幸福的。”
    “我不要听这些,你娶了我,你就一定会爱我的,就算不爱,有我对你的爱,我就能够很好的过下去,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难道这样的心愿你都不能成全吗?”
    “柔伊,对不起。”慕岩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很清楚再谈下去将意味着什么,于是她再度忍气吞声。她想,只要慕岩娶的不是白方渝,那么她就还有机会。
    可是后来,她在南苑看到了那一幕,她的希望全都破灭了。慕岩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受上别人,可是他却爱上了他的小妻子,时间短得令人匪夷所思。
    原来男人说不爱,不是真的不会再爱,只是没找到那个合适的女人。
    她恨她怨,所以她把白方渝叫回来搅局,搅得越难收拾越好,到时候慕岩恨死了白方渝,卢谨欢又不可能再接受他,她就能得渔翁之利。
    可是没想到慕岩对卢谨欢的感情会那么深,深到白方渝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了,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可正因为如此,她更加想得到他,这样坐怀不乱的男人,这世上已经不多见了,她一定要将他据为己有。
    白柔伊走进去,拾起地上的睡袍披在她肩上,从后面轻轻抱住她,“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回来的。”她并非真心悔过,白方渝没搅乱一池春水,这才是她难过的真正原因。
    白方渝在地上已经跪麻木了,慕岩曾经是她最心爱的男人。当年她无法放下那个芥蒂去嫁给他,选择离开时,她就已经错过了他。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只要粘在她身上,体温就会迅速攀升的男人,如今对她的挑逗竟然半点反应也没有。
    “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她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身上甚至还擦了挑起情欲的香水,最后他仍对她没反应。
    白柔伊看见她这样,心口微微的泛疼,“不,只是他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姐姐,是我们把感情想得太忠贞了。”
    白方渝茫然的看着前方,脸上有种近似疯狂的绝决,她突然就大笑起来,那笑声尖厉刺耳,“是我蠢,是我要去相信男人的感情,慕岩今天如此羞辱我,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她想,反正她也得不到他了,不如送他一份大礼。他恨她也好,怨她也罢,至少他会永远记住她,记住她给的这一刀。
    “姐姐,你想做什么?”白柔伊心惊肉跳,她早就知道白方渝在美国得了人格分裂症,怕她会对慕岩不利。
    白方渝披着睡袍站起来,阴恻恻的笑道:“不干什么,就是想送他一份大礼。”
    “姐,你别乱来,杀人是犯法的。”白柔伊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白方渝突然冲她妩媚一笑,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在她面前裸露着,她定定的看着她,直到将她看得毛骨悚然,她才说:“柔伊,听姐的话,对慕岩断了心思,否则你会比我还要伤得重。”
    “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柔伊心虚的垂下眸,装傻。
    白方渝什么也没说,转身上楼去了,白柔伊不放心的追上去,急声问道:“姐,你真的不要乱来,就算他现在不爱你,但是之前你们在一起时,他是真心爱过你的。”
    “柔伊,你告诉姐姐,你真的爱他吗?”白方渝突然定住脚步,转身过来认真的看着她,她一点也不怀疑柔伊对慕岩的感情,之前她跟慕岩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次她在妹妹眼里看到了嫉妒与羡慕。
    “姐,你不要瞎说。”白柔伊仍旧不肯承认。
    “不管是不是我瞎说,柔伊,我跟慕岩已经不可能了,你也看见了,我不仅得不到他的心,更得不到他的人。但是我会帮你,我得不到他,我希望你能够得到他。”白方渝说完,再度抬步往楼上走去。
    白柔伊怔在原地,她从来没想过姐姐会对她说这番话,一时间,她心里五味杂陈,后悔有之,难过有之,感激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