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确定你这一巴掌不是故意挨的?”慕岩抬脚再踹,他再次灵巧的躲开去,陈善峰是他在部队的下属,他退伍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他狡猾得跟狐狸似的,身手又好,怎么可能躲不开阮菁的攻击。
    唯一的原因,他就是想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激化。
    “唉,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别再踹了,再踹我就不客气了。”陈善峰退让了几步,见慕岩还在进逼,他也就不客气了,丢开手里的文件,与慕岩痛痛快快的大干了一场。
    外面激战正酣,可没人敢伸脑袋去看,一个个心痒难耐,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悄悄趴在门边偷看,结果陈善峰一个回旋踢,慕岩弯腰躲开,他的鞋子飞了出去,正中偷看的那个秘书。
    只听“嗷呜”一声,那个男秘书应声倒地,脸上一个大大的鞋印,半天没回过神来。秘书室里的男人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慕岩打了这一架,出了一身的汗,心情也舒爽了不少,他看着光着一只脚的陈善峰,他累得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慕岩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要多运动啊,别一天只顾着纸醉金迷。”
    陈善峰被他用力一拍,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坐在地上直喘粗气。在基地里,他一直就不是慕岩的对手,今天能扛过他十招,已经不错了。
    慕岩摇摇头,径直去办公室清洗了,等他出来时,陈善峰呼吸均匀的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出来,他立即站起来迎上去,“慕总,这是我这几天调查出来的资料,原来楚服曾跟嫂子的好友秦知礼有过一段,后来因为秦商那个奸商要笼络华美集团,亲手拆散了这对鸳鸯。”
    “嗯,也就是说楚服知道欢欢跟卫钰的关系,从而利用这个契机引她出去?”慕岩翻着手上的资料,上面将楚服的生辰八字,年少时经历过什么事都一一罗列出来,原来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好。
    父亲重病在床,母亲又患了侏儒症,身高一米都没有。三年前,他父亲曾喝农药自杀过一次,被他母亲及时发现,送去医院洗胃,活是活下来了,只是再没有活动能力。
    他每月的开支都入不敷出,父亲自杀没死成,反而加重病情,每日的开支巨大,他渐渐力不从心,从而走上了犯罪道路。
    慕岩将资料放下,重重的叹了口气,陈善峰见状,便道:“其实楚服也算是人才,曾是风靡h大的才子,只可惜下场这么凄凉,真是天妒英才啊。”
    慕岩瞧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陈善峰是个见缝插针的,他很狗腿的跑到慕岩跟前,讨好道:“慕少啊,我去医院看过楚服的父亲,那两老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死了,若是知道,恐怕也……,我是想,您这么有钱,不如帮他们一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楚服已经死了,您就当做做好事?”
    慕岩冷着脸,“我脑子没坏吧,他要抓我的女人勒索我,回头我还照顾他爹妈?”
    陈善峰这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善良。他蹲在地上,嘻嘻笑着,脸上刚起的五条红痕可笑的扭曲着,他还不自知,兀自道:“不是没勒索成么,再说嫂子现在也没事,你就帮帮他们,我看他父亲也活不长了,花不了多少钱的。”
    慕岩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他捶了他一拳,不甘心道:“真拿你没办法,希望你好心有好报。快去收拾一下你的脸,看着怪让人碜心的。”
    后来,慕岩才知道,他当时脑抽的善举,确实好心有好报。
    ………………
    早上慕岩离开后,卢谨欢无所事事,想到慕岩,她满心甜蜜,若是没有经过这件事,他们之间也不会突飞猛进。可一想起楚服的结局,她唏嘘不已。楚服死了,也不知道他的父母会如何悲痛欲绝。卢谨欢只要想到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就十分难过。
    她想去看看他们,虽然什么也做不了,但求一个心安。
    卢谨欢立即行动,她收拾了一下,拿起包出门了。她边下楼边给学校教务处打电话,虽然楚服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可是他的资料存了档,只要在电脑里搜索一下,就能找到他的住处。
    拿着教务处给她的地址,她开车去了城西郊外一个村庄。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她,很少到村里去。她的车开到落衣沟外,就再也开不进去了。
    她只好弃车走路,边走边问附近的村民,村民都十分纯朴热情,一听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要找的是楚驼子家,他们一阵惋惜,一个老伯指着那条青石小路道:“姑娘,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岔路口往左转,然后再向前走五百米,房子最烂那家就是楚服的家。”
    “谢谢。”卢谨欢向老伯道谢,然后顺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终于走到老伯所说的房子最烂的那户人家前,她看着那栋房子,一阵心酸。
    她站了许久,等心潮平复下来,她才上前一步举手敲门。结果门还没有碰到,就有人把门从内打开。卢谨欢看着走出来的男人,一时愣在当场。
    慕岩没想到卢谨欢会来,他看她还傻乎乎的举着手做敲门的动作,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楚妈妈从旁边看过来,对卢谨欢友好的笑了笑,用闽南话问慕岩,“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她是我妻子。”慕岩也同样用闽南话回她,末了还幽默的加了一句,“大概以为我是出来找女人,不放心。”
    一句话逗得楚妈妈开怀大笑,卢谨欢还在震惊中,看着眼前不足一米的中年妇女,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慕岩又跟楚妈妈说了些话,大致就是让楚爸好好休养,钱财方面不用担心之类的。
    卢谨欢听不懂闽南话,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
    从楚家出来,卢谨欢还处在刚才看到他从楚家出来的震惊中,慕岩走在前面,看她越落越后,忍不住停下脚步等她走过来。
    她龟爬似的速度让他耐心全无,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推在墙壁上,整个强壮的身子压了过去,危险的凑到她面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卢谨欢后背一痛,立即就回过神来,见他靠得那么近,灼热的呼吸喷得满脸都是,远处还有纯朴的村民好奇的看着他们,她脸一红,推了推他,“慕岩,你别靠这么近。”
    慕岩偏不听她的,靠得更近了,两人现在纯粹是大眼瞪小眼。卢谨欢吓了一跳,连忙将脸偏到一边,急忙问:“你…你怎么会来楚师兄家?”
    慕岩心知她羞怯的性子,叹了一声放开她,然后牵着她的小手慢慢往巷子外走去,“我就猜到你会内疚,欢欢,楚服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你内疚。”
    陈善峰了解他,知道他为了卢谨欢势必会走这一趟,便自个儿主张提出来,让他有个台阶下。他的性子是嫉恶如仇,对那些对不起他的人绝不心慈手软,可他舍不得她难过,所以他来了。
    卢谨欢一惊,忆及那些关于他铁血的报道,心里凉幽幽的,她疾走几步绕到他前面去,抖着声音问:“你…你跟他们说什么了?他们的儿子死了,已经那么凄惨了,你为什么不能为他们想一想?”
    慕岩的脸马上拉了下来,阴沉的瞪着她,“卢谨欢,在你眼里,我到底成什么人了?”
    卢谨欢从来没见他这样,即使那些冷嘲热讽的日子,他也不过是冷着脸不搭理她,可这会儿,她明显感觉到他阴沉的神情里夹杂着一抹受伤,她的心一下子慌了,吱吱唔唔道:“我…我……”
    慕岩甩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他怕她会内疚,他搁下手头的事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来到这里,结果只换来她的不信任,他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卢谨欢看着他冷冷的背影,连忙追上去,绕到他前面,伸手拦住他,“慕岩,对…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可是……”是她错了,他若是来打击两位老人的,楚妈妈不会一脸笑容的送他出来,是她错怪了他。
    慕岩神情依旧冷冷的,定定的看着她。若是夫妻间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那他们还做夫妻干什么?连陈善峰都知道他的心思,她为什么就不明白?
    她羞愧的低下头,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岩见状,再度拔开她的手往前走去,卢谨欢急忙追过去,用力抱住他的劲腰,就是不让他走。“放手,既然你跟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放手。”
    他冷漠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委屈的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的抱着他,“我不放不放,你这人怎么这样,话都没听完就走。”
    他叹了一声,他对她总是无法做到心狠,“那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卢谨欢被他半含讽刺的话噎得半天都喘不过气来,“我…,对不起,慕岩,我只是听到你说楚服咎由自取,我以为你……,对不起,楚师兄是咎由自取,可是他的父母没有错,他们家已经够惨了,现在楚师兄死了,他们的期盼也没有了,我们……”
    “我知道,楚服的死你多少会内疚,可那不是你的错,欢欢,别为了别人犯的错为难自己。我也没有来打击报复,人死恩怨了,我只是想为那对老人做一点事。”
    “谢谢你,谢谢你,慕岩。”他那么高傲的人,在她错怪他的时候,他竟然愿意向她解释,她感动得直落泪。
    慕岩转过身来,双手按着她瘦削的肩头,他弯了腰,与她平视,真诚的说:“欢欢,你知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卢谨欢摇头,她虽然世故老成,可是对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却是陌生的。
    “坦诚、信任,今天你误会了我,我可以掉头就走,但是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坐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恶化。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误会我,而是因为你不信任我。若我真的想打击报复,只需要我一句话,他们就会从这世上消失。因为你,我才来了这里。”慕岩说完就松开了她,“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先回去了。”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青石路上,卢谨欢垮下了肩,他的话像是有回音一般在她耳畔回响着,他说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是坦诚与信任,他说他生气,是因为她不信任他。
    她到底都在干什么,他们之间明明就进了一步,如今却因为她的不信任,又回到了原点。他生气,真的生气了。
    慕岩直到走出了小巷子,才狠狠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刚才若不是他极力控制,就会再度伤了她,可该死的她,真的让他太生气了。
    即使阮菁有意挑拨,他都坚定不移的相信她,为什么他一句话,她就能毫无理由的怀疑他,难道他在她心里,就那么不堪吗?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追出来,这下真的是气死了,他咆哮一声,一脚踹向一旁的石磨,结果他现在穿的不是部队里的硬头马靴,而是软羊皮皮鞋,这一脚踢得又狠又猛,痛得他抱着脚直打转。
    悲催的慕岩,自从遇上了卢谨欢,就没有停止悲催过。
    ………………
    卢谨欢在原地站了许久,她知道她是一个矫情又难搞的女人,慕岩对她已经有太多的纵容,才会让她无所顾忌的去伤害他。他说得对,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坦城与信任,而她今天踩中的第一个地雷便是信任。
    她愁眉苦脸,怎么办?
    她纠结了许久,都没有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再看小巷尽头楚服的家,她想了想,既然自己都到这里来了,干脆过去看看,看他们有没有需要的东西,下回她再过来时,也好给他们带来。
    她不是信男善女,可是楚服因她而死,她若不能为楚家做点什么,她良心也会不安的。
    这样想着,她折返回去,抬手敲了敲门,许久后,楚妈妈才来开门,看到卢谨欢时,她愣了一下,再看她后面,已经没有刚才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她用闽南话说:“慕先生落下什么了吗?”
    卢谨欢听不懂,疑惑的看着她,楚妈妈这才用蹩脚的普通话道:“慕先生落下了什么吗?”
    她费了些劲才听懂,连忙摇头,解释道:“我丈夫先回去了,我想来看看你们,我跟楚师兄就读同一所大学,他出差了,让我来看看你们。”
    “哦,我刚才也听慕先生说了,说他去加拿大分公司实习去了,走得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回来一趟。”楚妈妈正说着,屋里传来楚爸的剧烈咳嗽声,她回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招呼卢谨欢进去。
    楚家的外观还不算太烂,可走进屋里,就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房梁已经腐朽了,房顶的瓦更是稀疏,若是下起暴雨来,根本就遮不了雨。
    看着这么破烂的屋子,卢谨欢眼前一阵氤氲,楚妈妈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道:“前些年我老伴的身体不行了,家里就没人会修缮,我让服儿给修一下,他说城里买了房子,让我们去城里住,可他爹哪里住得惯城里,住了两三天就嚷嚷着要回来。”
    卢谨欢眼里裹了泪,“楚妈妈,楚师兄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嗯,服儿有孝心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看我们,他爹几年前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自杀,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老天不收他命,将家里拖成现在这个样子,服儿为了给他爹治病,省吃俭用,唉,可那么大一笔医药费,哪里够用啊。”楚妈妈见对方是女人,便诉起苦水来。
    “楚妈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楚师兄很有才干,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您别为钱财操心。”卢谨欢说到这里,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来,递到楚妈妈手里,“楚妈妈,这是楚师兄托我转交给您的,您收下吧。”
    “不不不,刚才你先生拿了一张20万的支票给我,也说是服儿托他送来的,服儿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拿回去吧,拿回去吧。”
    卢谨欢听她说慕岩是来送钱的,心里更是将自己恨得半死,她刚才怎么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胡说八道呢?她将钱放进楚妈妈怀里,郑重道:“我与楚师兄同校这么久,他现在被派出国公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您先拿着,回头我就找楚师兄还我,好不好?”
    楚妈妈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她叹了一声,“服儿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上司,也算是他今生的福份。”
    卢谨欢没有多留,从楚家出来,她心里沉甸甸的,一时想到楚服的死,心里满是凄凉。若是他不走错那一步,是否这两位老人就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人这一生,真的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步错,步步错。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秋风乍起,树上的落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好一派凄凉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