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还愿意让这些酸腐的文人回到朝堂,林拾一略略有些诧异,捂着嘴不让自己因为惊讶而发出声,只是心中怎么也想不通。
    朱太傅重重一咳,显然今日就是来说此时,倏地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赫煜宁,“王爷,当年出去皇上,您同平王都是老臣教的,事到如今,王爷说出此话,儿科曾想到那时候老臣所教的东西?”
    “太傅不必可以提点,本王已经派人去将废帝接回京城,用了边境十座城池交换,回来之后居住玄真阁。”赫煜宁握着茶盏,指尖轻微的划过盖子,眼神游离在众人之中,加重了几分语气,“本王做事,素来决绝,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众人的心思本王也略知一二,倘若是日后再有人用此事大做文章,只怕是狼心狗肺之人。”
    众人连胜屏息,不再说话,见赫煜宁忽然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路,偌大的厅堂之中,就只剩下几个大臣大眼瞪小眼了。
    “我还以为,王爷绝对不会用城池将皇上换回来,事到如今,却反倒是让我们哑口无言了。”
    半晌,忽然听得侍郎开口,有些懊恼和无奈,双手一摊,“太傅大人,你看如何?”
    朱太傅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喑哑沉闷,像是已经深思熟虑了许久,“在其位,谋其职,不必多说了。”
    林拾一将他们的对话听入耳中,那些文人最是喜欢做这些道义之类的事情,难怪当初季煜雁极力请求先将赫煜夙换回来,为的就是封住他们叽里呱啦的嘴巴。
    她微微摇头,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疲倦,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好听的,索性放下了书卷,离开了此地。
    走出王府的门外,林拾一心中还惦记着皇宫之中的情况,不知那里一片狼藉,需要整顿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样。
    循着小路慢慢路过了正门,正巧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侍卫从小门看了出去,微微一怔,像是有些惊讶,赶忙就开了门。
    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林拾一,“林姑娘。”
    “杨渝,你怎么来了?”林拾一一顿,这句话说出口倒是废话了,便赶忙招呼着他过来,“杨将军和夫人都在崇益庄,我让他们派一辆马车送你们去吧……事到如今,宫中的情况如何了?”
    “林姑娘放心吧,总有一些不习惯,梧琛还是头一回入宫,不过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只是王爷呢,还是不愿意入宫中吗?这些时日,梧琛派人去找了几个地方都找不到,着急的头上冒火了。”杨渝含笑,又重新回到京城之中,自然是心中欢喜,不过看起来此番前来,还想劝说赫煜宁入宫去。
    林拾一抿嘴一笑,有些为难,看了看门外那马车还停着, 便将方才大臣前来的事情告诉了杨渝,只是当说道用十座城池换回了赫煜夙,惊得杨渝瞬间就铁青了脸,拔高声音也不管是身在何处,“怎么回事?为何要用城池换一个废帝!他是疯了吗!”
    他鲜少如此失控,只怕是所有的平军听闻此话,都要恼怒起来。
    林拾一赶忙安抚地摆摆手,推着杨渝进入了一旁的小厅堂之中,唯恐那些朝臣听到这些。
    “那些大臣又有什么好害怕的,王爷真是在害怕他们吗?”杨渝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捏脊了拳头,满是伤口的脖颈处,青筋暴起,看起来火气不消,闹得林拾一都有些尴尬,她不太明白朝政的事情,故而也只能扯开了话题,催促着杨渝先行去崇益庄看看杨将军。
    正当时,二人准备出门,就看赫煜宁走来,后头还跟着几个大臣,如同霜打了茄子一般恹恹的,没有了方才的气焰。
    他们自是知道无法再用什么事情挟持赫煜宁,更何况赫煜宁造反都做得出来,又会顾虑多少的礼义廉耻呢?一个个笑的干巴巴的,灰溜溜的离开了王府。
    “你可总算说完了。”林拾一走出门,冲着他挥手,回过头去看着身后脸色冷凝的杨渝,“杨渝拉了。”
    杨渝听得此话,才有些不情愿地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赫煜宁,继而呵笑一声,别过头去,沉声道,“王爷。”
    赫煜宁见杨渝忽然态度大变,心中一动,继而又看林拾一有些抱歉的神色,猜出了什么缘故,倒也不多解释,只是拍了拍杨渝的肩头,道“你的杨府我已经派人去收拾好了,去了崇益庄接你爹娘回去吧。”
    他想的如此周到,反倒是让杨渝有些不好意思,听得此话,缓了缓面色,微微点点头,闷声闷气道,“多谢。”
    “你去一趟,顺道帮我送信。”忽而,却看赫煜宁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那信封红色的,上头用金色的字迹写了几个字,杨渝接过那信封,上下看了一眼,继而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是真的?”
    “本王何时骗过人?”赫煜宁勾起嘴角,见林拾一要探过头去看,便伸手捂着她的眼睛,带到再松开的时候,信封已经被杨渝收了起来。
    杨渝思虑父母的心思急切,见林拾一一脸茫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揶揄,转了身就匆匆离开了,朝着崇益庄而去。
    林拾一很是不满,从昨天开始,赫煜宁就是满腹心事,一眼一定很是奇怪。
    她也不知道是为何,直觉告诉她赫煜宁如今瞒着他做什么事情呢,神神秘秘的需要背着她,难免让她觉得赫煜宁心怀不轨。
    “你是不是看上别家的姑娘,让人送信了?”林拾一看人已经走了,才抬起头抬高了声音,冲着赫煜宁发了脾气。
    赫煜宁停住脚步,看着她如此无理取闹似的,却也觉得好笑可爱,温和地摇摇头,“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
    “那你说是怎么一回事?”林拾一火冒三丈,一看赫煜宁竟然还是如此悠然不以为意的样子,轻飘飘的态度,捏紧了拳头就要冲上去对着他打,可赫煜宁眼疾手快的闪开了, 朝前面微微发力跑了两步,远远地同她隔开了距离。
    “还没过门就这样凶悍,夫人不怕外头的人说你凶悍?”他笑着打趣。
    “八字没有一撇呢。”林拾一冲着他怒道。
    “等月圆的时候,便是八字有一撇了。”赫煜宁似笑非笑地说道,话说的模棱两可,林拾一正在气头上,也一时半会儿没有听出个中讥诮,还一个劲儿地噘着嘴生气。
    赫煜宁见她气上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好了,本王不骗你了,如今就告诉你吧。”
    听得这句话,林拾一才略微缓和了神色,又露出了笑意。
    “十五那一日,本是我……”
    “王爷,王爷!不好啦!夏烛又来了,这会儿还带着不少的人来了!”
    正当时,二人却忽然听见寒禹急切地声音传来,他正被罚看门,如今正从远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打断了赫煜宁的说话。
    二人侧过头去,齐刷刷地看向寒禹。
    寒禹顿住了脚步,见二人的神色不对劲,难堪地站稳了,双手背后,唯恐再被惩罚,惊恐地看着赫煜宁。
    索性赫煜宁并未多说什么,眉眼之中扫过几分狡黠的笑意,继而回过头看着林拾一一脸懊恼的模样,微微流露出几分笑意,“往后再说,你先回去。”
    说罢,还不等林拾一开口挽留,竟就直接迈开步子,三两步的就走远了。
    林拾一气的咬牙切齿,知道他正是盼着如此呢,那一身紫棠长裳都要扬起风来,长靴走起来像是踩着风,竟然一下就没了踪影,她气急败坏,捏着拳头,也不知应当冲着谁发火来得好,只得剜了一眼寒禹,“那夏烛到底是什么本事,竟然还敢天天过来!劳什子玩意儿,什么时候来着不好,偏生卡着时间来打乱别人说话!”
    寒禹吓得汗毛倒立,没见过如此生气的林拾一,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骂了夏烛,还是在骂了自己,还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双手竟习惯性地蜷在胸前,当真是害怕林拾一忽然动起手来。
    林拾一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加快了几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封看起来暧,昧的信就这样被杨渝给带走了,无可奈何。
    赫煜宁故意不和自己说,现在三两下就跑了,她也只能悻悻地打发走了寒禹,朝着房中走去。
    “林姑娘,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她走至房间的前院,正一人定定地站在梨花树下深思,眉头翻成波浪,头一遭感到了心中的不安和心慌,回想赫煜宁这样不爽快的样子,心中更是不痛快,想的入神,就听见后头有人喊她,原是季煜雁的姐姐季氏,不知为何走到此地。
    “你怎么出来了?”林拾一转过身去,收敛了脸上郁郁寡欢的神色,勉强摆出正常的神色,正看季氏手中拿着两匹布,柿色和月白色都是刚刚新染成的,季氏身子骨还勉强恢复了一些,却还是骨瘦如柴,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模样,有些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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