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煜宁冷哼一声,神色依旧是不动声色,只是面上,多了几分寒意和阴沉。
    “难道这个侯爷有什么用处?”林拾一又问道。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瞒着林拾一了,叹了一口气,只道,“还不到时候,现如今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末了,又瞥眼,上下打量着林拾一,道,“你方才说什么?”
    林拾一一窒,便将这两日在外头所听到的事情说了一边,再说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只是赫煜宁却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如此,静静地听林拾一说完,似是陷入了沉默,不知在想着什么,静静地看着湖面三两只白鹭飞过。
    末了,却忽然一字一顿道,“丞相府是时候该拔除了。”
    “什么?”听罢此话,林拾一微微攒眉,猛地回过头去,似是听错了,“丞相府?”
    赫煜宁瞥眼,淡淡地扫过林拾一诧异的神色,面容不置可否,寒声道,“赫煜夙最大的帮手,不正是丞相府一众人吗?”
    这话倒是不错,从一开始,林拾一便知道赫煜宁的目的是想要铲除丞相府,才会费劲千辛万苦让自己潜入丞相府中装作女儿。
    可是不知为何,听的此话,林拾一心中确有几分五味杂陈,只是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远处,微微颔首。
    见林拾一不语,赫煜宁也只道,“你应该知道,赫煜夙已经开始动手了。”
    “你的意思,是要杀了他们?”林拾一沉声问道,说起这件事情心中便几分无奈,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薛稚芳和林玄的面容,不由得有些唏嘘。
    赫煜宁轻笑一声,走近林拾一,低头紧盯着她几分不郁的面容,却只是道,“杀了?自然不是用本王动手,那也是赫煜夙自己的事情……只是一朝老臣忽然得到了疑心,赫煜夙会怎么做,我自是也不知道。”
    赫煜夙这样阴险狡诈自然,自那时会杀无赦,林拾一心中低估道。
    可回过头去,却忽然对上赫煜宁几分复杂的眼眸。
    她心中抽搐一番,脑海中竟不知为何全然涌入了那时候她同赫煜宁在南晋之外的地方被人追杀的场景,想到了在月族的时候,穷追不舍的黑衣人。
    这些事情虽然是赫煜夙为首指派,可是林玄作为他的心腹,也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其中。
    一时之间,竟然因为自己方才心中的几分动摇而感到惭愧,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赫煜夙如今已经犯到命上,难不成还要让赫煜宁坐以待毙不成?
    微微敛起了方才心中的几分怜悯,林拾一点点头,道,“要我怎么做?”
    “你不怜悯他们了?”赫煜宁侧目,听声音忽然说出此话,却几分戏谑道。
    “自作自受罢了。”林拾一顿了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你知道,我做事向来不会顾及所谓的恩情。”
    是非对错,从来不是她所关注的,当年她也只是要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听得林拾一忽然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赫煜宁倒是心中微微一凌,瞥眼望着林拾一一改方才的黯然,身上带着几分戾气,冰冷的瞳眸之中坚若磐石,倒是颇为让人诧异。
    “丞相府在京城算是一家独大,要绊倒他,先得断了他的财。”赫煜宁低声说道冷笑一声,说起丞相府,冰冷的瞳眸之中,便不再带着一丁点儿的感情,“听闻你已经在帮着丞相府管家,正好这件事……”
    ……
    从襄王府中出来,林拾一的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在丞相府中度过的日子太过安逸,竟差一点儿就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去的。
    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可是听得赫煜宁已经是做好了完全准备。
    有些茫然地站在街头,林拾一抬眼,正看到林时晴急急忙忙地朝着此处跑来,笑道,“拾一,你竟先我一步。”
    “我也是刚刚出来罢了。”林拾一微微一笑,收敛了复杂的神色,却看林时晴面色喜悦脸色绯红,想来应该是同唐禹二人相处甚欢。
    林时晴心情甚好,走到林拾一身边,只笑道,“原是你和宁公子说了这么久的话,不知你们二人说什么甜言蜜语呢?”
    “别胡诌了,我和他能说什么,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罢了。”林拾一一愣,倏地想到离开前,听得赫煜宁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的身后道,“下次过来选个好时间吧,不然到时候看到别的女人,又该气恼许久了。”
    这话说到,就好像是自己很是在意他一般,林拾一气恼的不行。
    回过神来,又开始盘算着关于赫煜宁所说的事情。
    转移丞相府的财产倒不是个难事——当年大姨娘当家的时候,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不少的财产。而今自己管家,自然可以不动声色的将所有而财产都转移而出。
    回到丞相府中,林拾一便又装作不动声色地到了薛稚芳的房中。
    薛稚芳如今正醒着,半躺在床上静静地闭目养神,房间之中点燃了许久没有点燃的宁神的安息香,当中掺杂着淡淡的药味。
    林拾一不甚喜欢这种气味,缓缓走入房中,见薛稚芳微微睁开眼,看是她来,憔悴的病容上倒是多了几分笑意,“拾一,你来了。”
    “娘,你如何了?晌午过来的时候见爹在房间同你说话,便没进来,只等着这会儿才过来。”林拾一含笑道。
    还是一侧的紫苏见林拾一进来,面色微微闪过一丝不悦,低声道,“小姐这个时候才来,看这个打扮,又出去玩了吧。”
    薛稚芳面容微微一变,听闻紫苏的话,微微侧目看了看林拾一身上的打扮,叹了一口气,伸手拿着绢帕略微拍了拍林拾一的衣袖道,“你看你,出去玩也不注意,弄得袖子上都是尘土。”
    说罢,忽然想到早上林玄同自己所说的话,手中微微一滞,轻声道,“今日和什么人出去的?如今京城不谈安全,你还是少些出门吧。”
    “放心吧,娘,我同时晴一同出门的,不是旁人。”林拾一微微一笑,知道薛稚芳心中想听什么样的回答,便如是说道。
    听罢此话,薛稚芳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紧接着,却又猛烈地咳喘着,喉咙之中沉闷的 哮鸣让人有些心惊。
    林拾一的心揪紧了,听薛稚芳弓着背猛烈地咳嗽,涨红着脸的样子,心中大抵明白了她是为何犯病,只是这病若是在现代倒好办,而今此处却也只是有些不问不痒的滋补药物,若是利用烈药,只怕是会伤了薛稚芳的身子。
    “小姐也该好好的待在家里了,整日跑出去没个规矩。”只是紫苏却如是说道,言语依旧几分不悦。
    林拾一颔首,连连称是,“正是正是,而今娘正好需要静养,我自己已经想好了,现如今家里面的事情便交个我来就是了,娘这些时候就好生休息吧。”
    她说的面色诚恳,望着薛稚芳,又低声道,“娘,放心吧。”
    事到如今,也正好可趁此时,将所有丞相府中的管理事宜都拿到自己的手中,日后好暗度陈仓。
    只可惜,如今也只能算是最后一次如此善待薛稚芳了。只想着赫煜宁马上便要对丞相府中动手,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纵然薛稚芳是无辜的,却也难免被波及。
    账本堆叠在东厢房的桌子上,林拾一半眯着眼望着那桌子上摞起的一沓沓账本,只觉得脑中疼痛。
    做这些事情,到底是单纯的去当个杀手要困难多了。
    彻夜盘算下来,林拾一才发觉丞相府之中的漏洞有不少,许多的仆从为了从中多获得些许的银两,或是谎报,或是报上有些莫须有的名额和数量,零零散散加起来,便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银两了。
    林拾一眼珠一转,缓缓勾起嘴角,到底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丞相府中多出来的银两,自然是要让丞相府中的自己来或许了。
    “如今娘亲生病了,府中上上下下都应该点燃艾叶去去病气,这样也好祝娘早日康复。”林拾一低声说道,一板一眼的勾画着本子上的安排,一双明眸闪过一丝狡黠,抬眼看着眼前正饮着茶水的林炎道。
    林炎抬眼,抿嘴一笑道,“你自己定夺便是了。”
    “只是如今不是生长艾叶的时候,小姐要是在这个时候去买艾叶,恐怕要去尚且有存留的药铺买,价格应当是要比五月的时候多好几倍呢。”珈蓝站在身后,颇为担忧地说道,但心地看着林拾一。
    如今林拾一刚刚接手所有的管家的事情,若是做出如此的事情,不知是否会别家中的其他姨娘嘀嘀咕咕什么。
    此话说来,林拾一故作面露难色,长叹一口气,“我也是为了娘罢了,娘身上的病气太重了,从前我跟着师父一起的时候便知道人身上的病气乃致死之气息,如若长久不驱散,只怕是娘会久病缠身的。”
    “放心吧,这件事情没有人会说的,你只管去买了便是。”林炎听罢,赶忙打断了林拾一的话,听得林拾一是为了薛稚芳的身子骨着想,自然是不得不如此而为。
    微微颔首,林拾一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倒是头一回做此事,便如此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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