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发的黑沉,周围的乌鸦叫声更凄凄惨惨,赫梧琛哭了许久,最终还是林拾一将他扶着起来,上了马车。
    刚刚一上车,豆大的雨点就大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赫梧琛的脸色有些漆黑,坐在位置上,依旧是啜泣着,“都怪我,柳叔本来不会死的。”
    “他早已经想到了今天,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了。”赫煜宁瞥眼,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可……”听罢此言,赫梧琛微微一愣,想要说什么,去再说不出口。
    林拾一想到昨天晚上还会柳参约定了若是有时间便让他做火枪来,可是如今物是人非,想到竟然也有些心酸。
    “你好生活着,便才是让柳参没有白白死去。”赫煜宁说道。
    赫梧琛皱起眉头,一双小手紧紧地握拳,咬牙切齿,面色苍白,一字一顿道,“我要去给给柳叔报仇,我要杀了那些人!杀了他们!”
    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浑圆,道,“宁叔!我不去北离了!我要去给柳叔报仇!”
    “胡闹!”赫煜宁沉声说道,眉头紧皱,少有对赫梧琛如此严肃厉声。
    赫梧琛微微一愣,颇为不解地看着赫煜宁。
    “你这样做,就是在让柳参白白死去!他想让你安全离开,你却又要回去自投罗网!这是为何?”赫煜宁说道,看着赫梧琛还有些恼怒的神色,又道,“你可知柳参和我,我们二人目的为何吗?”
    赫梧琛一愣,颇为讶异,只是听赫煜宁说如此,心中虽然还有几分不甘,也只是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如今正是一个人,武功都尚且还不过是边角功夫,又如何能够对付他们呢?现在过去,岂不是鸡蛋碰石头。”林拾一柔声安慰道,“等到你韬光养晦,有那个实力的时候,到时候再找机会报仇,岂不是更好?”
    赫梧琛蹙眉,虽然觉得林拾一说的有道理,却还是执拗着不说话,吸了吸鼻子,颇委屈。
    但是最后,还是不再吵闹着要下车回去了。
    如今天色黑沉,豆大的雨点儿从天而落,天地之间朦胧一片,只能看到雾蒙蒙之中的群山荟萃。
    大风刮过,斜雨扫过天地之间,道路上寸步难行。
    “主子,若是要朝着北离的方向走过去,现在恐怕不能行,雨下得太大了。”青羡在马车前面探出头来说道。
    马儿都被雨泼洒的有些寸步难行,几乎要停留在路中。
    前往北方的地方都是山路,如今大雨瓢泼,山路湿滑,时常也有危险发生。
    赫煜宁微微蹙眉,看着窗外天色,确实如同青羡所言。
    可是前头之间并没有什么遮蔽的地方,往回走,自然是不可能再回到景州去自投罗网的。
    林拾一的心中颇为忧愁,看着赫煜宁静默不语。
    半晌,他才缓缓道,“回去吧。”
    青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侧了头,诧异道,“什么?”
    “现在回去京城,岂不是更加自投罗网了?整个地方都在搜查梧琛,倒不如走得远一些!”林拾一着急,赶忙说道,她是听明白了赫煜宁在说什么,可京城不必景州安全呢。
    赫煜宁神色淡淡,看那天色阴沉,老天倒像是刻意而为之, 并不想让他们离开此处。
    “就算去了北离地方,我也不可能一直在那里,到时候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岂不是更危险?”赫煜宁淡淡地说道。
    若是没有办法亲自看着赫梧琛,想来自己的心中也不会放心。
    赫梧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小小的年纪,似是经历了不少的不该经历的困苦。
    林拾一哑然,虽然去北边安全,但是赫煜宁所说的也是不无道理。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没有选择,在外面等着雨停,山路也还是湿滑。
    赫煜宁抬眼,又沉声说道,“调转马头,回府!”
    青羡一愣,心中纳罕,只不敢多言,赶忙扬鞭赶着马儿就跑了。
    林拾一看赫煜宁的神色不悦,知道他也是无奈之举,如今这件事情闹腾得满城风雨,偏偏还有人故意引起赫煜夙的注意,带着赫梧琛,无疑是带着一个危险
    “可既然是要接回去,你要将他安置在什么地方?”末了, 林拾一又放心不下,多问了一句。
    “自然是在我府邸之中。”赫煜宁像是早就已经想好了,颇为决绝地说道。
    看林拾一哑然的神色, 他又道,“不然可有更好的地方?”
    “你尚且可以将他安置在别的宅子之中,又何必去自己的王府中呢?”林拾一皱眉,颇有些不赞同地问道。
    赫煜宁脸色一凌,声音也多了几分冷意,道,“只是让他个人在外面住着,岂不是给人机会去对付?”
    此话说来,林拾一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她知道赫煜宁的心中看重赫梧琛,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陷入危险境地,便敛了声,不再多说什么。
    马车缓缓行走在通往京城的道路上,越往前头走,雨点倒是更小了起来。
    路过景州城门的时候,林拾一回过头去,刻意地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景州的城门已经关闭了,许是林炎的命令。
    这会儿,他也应该没有时间和精力马上赶回去京城吧。
    打了个哈欠,林拾一颇有些昏昏欲睡,捏了捏自己的脸蛋,陡然觉得有些变化。
    随手从马车上头拿起来了铜镜,才发觉自己的容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回去。
    “明明说了是七天的效果,这才三天不到,怎么忽然就便了脸了?”林拾一低声嘟囔着,摇晃着手中的药瓶。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马上就要回到丞相府中了。
    赫煜宁抬眼看着林拾一饶有趣味地把玩着手中的药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林拾一易容了,这一次,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末了,缓缓开口,道,“此番,多亏你了。”
    林拾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倒是没有想到赫煜宁竟然会忽然和自己道谢,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笑了两声,只随口道,“没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就是要来帮你们的。”
    “你倒是看起来神机妙算的。”赫煜宁轻轻一笑,只看着林拾一恢复回来的面容,又几分无奈道,“只是本王这次太过鲁莽,没有多做准备,才会经历如此混战。”
    “你哪里能想到这些呢?都是因为赫煜夙想要赶尽杀绝啊。”林拾一听他这样说来,便随口说道。
    只听赫煜夙的名字,赫煜宁的脸色便狠狠一沉,紧紧地握着拳头,像是在隐忍着心中的怒气。
    此时,还不是时候。
    “可是到时候回到了府中,你且要看好梧琛,指不定林玄已经派了不少人在京城里面巡逻了。”末了, 林拾一心中还是几分担忧,说来说去,又说道这件事情了。
    赫煜宁轻笑一声,见林拾一这样担心自己的安危,心中倒是有几分欣喜,微微颔首,道,“我自是会安排好,多的事情也早就已经想到了,你好生在丞相府中呆着便是了。”
    说起来,就想到林拾一此次胆大包天的作为,还是略微凝了神色,沉声道,“莫要再和这次一样跑出来了,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三长两短……若是被相府的人发现了,你日后的处境又该如何?”
    林拾一心中一动,听色赫煜宁话说一半却又戛然而止,不免几分失望,但说起这件事情来,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便打着哈哈,道,“我知道了……你这么说,到好像是很关心我了?”
    这话问起来,就好像是几分暧,昧一般。
    一时之间让赫煜宁哑口无言,别过头去,低声道了一句“胡闹”,眼眸深深地看着林拾一,也没有解释什么。
    林拾一心中一暖,想来头一回见到赫煜宁何等冷漠之人,只是相处下来,才发觉他倒也是这样一个内心柔软之人。
    说起此事来,林拾一却陡然想到了早先那会儿,还曾注意到赫煜宁的言语之中,总有一个格外在意之人。
    之前他总也不说,刻意隐瞒自己,偶然听他和青羡所说,林拾一心中还颇为诧异——想来赫煜宁这般冷漠之人,竟也有心仪之人。
    不过如今看来,林拾一倒是更加确定赫煜宁那“心仪之人”,大抵就是平王了。
    这样想来,再看着赫煜宁微微依靠在座椅上头,静静地看着熟睡的赫梧琛,林拾一的心情陡然就好了几分。
    “你笑什么?”抬眼,赫煜宁颇为诧异好奇地说道,只看林拾一这个样子,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女人,倒是越发的“放肆”了。
    可又想来,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她这般的放肆。
    林拾一摆了摆手,自然是不能说出来,只是抿嘴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虽也不知道为何,可到底是知道了对方并不是一个女人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
    马车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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