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们知州所言,应该是已经开粮仓了。”赫煜宁说道,皱起眉头来,终于听到实话了。
    “没有啊大人!知州大人和师爷只想着自己的府邸没事就就好了,不管百姓的生死,如今鼠疫泛滥,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了,可是他们还不作为,听闻大人要过来,下令不许百姓说有鼠疫,将患了病的百姓赶去了北边的村落之中,现在整个景州大街之上,再没有人了!”那侍女声音悲戚,越说便越发的难过起来,竟开始嘤嘤哭泣。
    赫煜宁抬眼,看着那侍女的模样,沉思片刻,才道,“朝廷也已经拨款下来了,又怎么会不救济灾民?!”
    “那早就已经被知州纳入囊中,买许多山珍海味,只等着大人来的时候孝敬大人了!”侍女在州府当差,自然是知道一些。
    只是这些事情,也都是敢怒不敢言,谁敢多说呢?
    整个景州,不都是他们二人的天下吗?
    林拾一听得心中恼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愤愤道,“竟然还有这样无理的事情!百姓都已经穷困潦倒,他们竟然还想着玩乐?岂非是至人命于不顾!”
    只是赫煜宁却微微抬眼,示意林拾一坐下,继而长叹一声,静静地看着那个侍女。
    末了,示意青羡将那个秋娘带上来。
    那秋娘此时已经是气息奄奄了,依靠在青羡的身上,脸上苍白,脂粉浓厚,将她脸上长出来的斑点都已经遮掩。
    就是这样的秋娘,他们二人也敢送给赫煜宁,真是其心可诛。
    见到自己的小妹,侍女赶忙冲上去,一把将她扶住,却看小妹身体瘫软这,浑身冰冷,脸色也越发苍白。
    景州的病情,看起来比京城更加严重。
    “姐姐。”那秋娘抬起头来,声音微弱,回过头去,看着赫煜宁等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一把推开了那个侍女,才道,“你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应该过来的!你回去吧!”
    “小妹,别胡说,今日我们二人就是死了,也就死了算了!州府那个吃人的地方,我也不想待着了!”侍女狠狠厉声说道。
    想来,应该是隐忍许久了。
    林拾一走上前头,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吩咐侍从去煮汤药,如今热腾腾的汤药端上来,摆放在前头。
    “别担心,这是疫病的解药。”林拾一道,“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两个人听罢,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却看林拾一笑容和善,怎么看也不像是恶人。
    回过头看着赫煜宁,却见他神色冷冷,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林拾一端起汤药,放在秋娘的手中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们是从京城来,大概也知道不少人都上了京城,只是如今京城中的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拿出了解药,你们景州也有救了。”
    二人一听,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林拾一指了指赫煜宁,笑眯眯道,“你们也别害怕大人,他方才已经看出了你妹妹生病了,故而才故意和知州说的。”
    姐妹二人听罢,才觉察到是错怪了赫煜宁,回过头去千恩万谢。
    赫煜宁眉头微动,倒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林拾一,却看着她笑看着自己,心中一动。
    这个傻女人,倒是还以为自己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吗?
    秋娘喝下了汤药,便觉的沉沉的身子已经缓和了一些,林拾一命人将她待下去休息,回过头,才看着一脸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侍女站在后面。
    “奴婢就一个小妹,是唯一的亲人,如今姑娘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看着小妹已经躺下去休息了,才跪下来,想要磕头谢恩。
    可是林拾一却伸出手来扶住那侍女,道,“不必如此,只是你若是真的要谢我,如今正是有一个时机。”
    “姑娘但说无妨,赴汤蹈火,奴婢也在所不惜了。”那侍女沉声坚定地说道。
    林拾一缄默半晌,压低了声音,对那侍女道,“你可有办法让我混入那知州府中当差?”
    “当差?姑娘……”
    “是了,既然你说知州府邸有这么多的事情,此番大人过来,他们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之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找不到证据,只怕是朝廷的赈灾款,真的就要被他们私吞了!”林拾一沉声说道,言辞沉重。
    眉眼之中,是久不消散的怒意。
    一提到知州和师爷,便怄火的难受。
    好在那侍女是个明白人,立刻便明白了林拾一的意图。
    只是半晌,面露难色道,“姑娘入府当差不难,可是那知州和师爷这两年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越发的刁钻起来,不少服侍的侍女不得其意,便被打死扔了。”
    回想起来,还颇为瑟瑟发抖。
    林拾一微微一愣,想来在宫里面也不见得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存在。
    “尽然如此,此番我更是要去了。”林拾一沉声说道,安抚地拍了拍侍女。
    侍女自然是对知州恨之入骨,再加上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正好遇上了林拾一和赫煜宁,只怕是自己的小妹一命归西,如今将二人绳之以法
    侍女沉思片刻,倒是有些法子,只让林拾一不必担心,便全心全意地陪着小妹休息了。
    林拾一见秋娘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心中松了一口气,悄声退出了房间。
    更深露重,赫煜宁的房间还点燃着幽幽的烛火。
    林拾一悄声走到门前,想要小心翼翼地看着赫煜宁在做些什么事情,却听得里面传来男人几分戏谑的声音,“趴门缝可还有意思?”
    林拾一撇撇嘴,觉得没意思,赫煜宁太过灵敏,自己放缓了脚步却还是被他觉察。
    推门而入,嘻嘻笑着,因为心中想着事情已经成功了一般,不由得轻轻哼起了小曲儿。
    赫煜宁抬眼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卷宗,道,“什么事情让你高兴成这样?”
    “还不是州府的事情,铃兰已经全然将我安排好了。”林拾一笑着说道。
    铃兰便是那个侍女的名字。
    赫煜宁神色凝滞了片刻,缓了神色,却没有表露出多少喜悦的神色,只是低着头,继续看着那几张账目。
    林拾一有些疑惑地凑上前去,见赫煜宁不说话,有些莫名,“如何?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赫煜宁颔首,略微回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总觉,皱起眉头道,“你已经想好了吗?入了州府之后应该如何?”
    “不是你已经安排好了吗?左不过就是找找赃款的地方,再加上搜查证据。”林拾一有些莫名,为何临到头了,赫煜宁反而有些担忧起来了。
    “既然如此,最为重要的应当是什么?”赫煜宁顿了顿,忽然说道。
    林拾一挠挠头,越发的不明白赫煜宁的心思,沉思片刻,才有些犹犹豫豫道,“是……证据?”
    “是你的安全。”赫煜宁沉声说道,带着几分厉色,“早该是本王再多想两日才好,但是罢了,既然有机会了,却也要记得万事小心。”
    林拾一皱眉,听罢赫煜宁的话,只觉得脸色有些滚烫,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何,心头怦然跳动,听的赫煜宁说这些话,只觉得暧,昧的要紧。
    赫煜宁瞥眼,看着林拾一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哑然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这里是景州,天高皇帝远,京城的官员自然也是管不到知州,万事也只能小心为上。
    别过头去,他详装没有看到,全然等着林拾一冷静下来了,二人才开始筹谋着入了府的事情。
    “可是景州的疫情终究是就不能一拖再拖了,铃兰所言,那些难民都已经被赶去了北边的村落,若是贸然前去,只怕是会让知州他们觉察一二。”林拾一无奈地说道。
    想来,二人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赫煜宁冷笑,只想着知州二人算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也不害怕,只道,“这两日本王会派遣青羡等人混入当中,暗中分发药材,你自然不必担心,既然你入府了,本王也会给你找到机会好好搜查一番的。”
    世上本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更何况是作恶的万全之策。
    听罢赫煜宁所言,林拾一轻轻笑了笑,到底是赫煜宁,思虑果然周全。
    翌日清早,秋娘就醒来了,眼看着病情越发的轻了,铃兰一夜操劳,终究是放下心来了。
    听闻赫煜宁要救治难民,铃兰心中大喜,主动让秋娘带着众人去北边的村落,自己便带着林拾一入了州府。
    彼时时候尚早,知州也还未醒来,铃兰带着林拾一朝着侧门走去。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侧门处,像是特意安排了,一队列的侍卫在门口巡逻。
    铃兰面露难色,看着州府当中的侍卫,心中略微一惊,很是惶恐的模样。
    林拾一瞥眼,上下估计了这个墙壁的高低,看到那州府之中一个苍天大树已然伸出了枝干在门外,露出了几分笑意。
    “你先进去,在假山下等我。”林拾一笑着说道,信步走到了郁郁葱葱的假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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