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儿又不像是父亲一样,需要借助岳家的支持。翎儿有本事又有志气,只凭着他自己也能把将来的日子过好,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攀上岳家,而去做他自己原来不愿意做的事情。再说,他甚至都没有见过那方家小姐的面,就更谈不上喜欢了,又何必为了这婚事,去违背自己的心意?
    顾珏翎听了欢颜的话,微微勾起了嘴角,幸好姐姐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他能理解母亲的心情,自己这样一个庶子,一辈子怕是只有这么一个可以娶到高门嫡女的机会了,母亲不想错过,听了父亲的话来劝自己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有关于婚姻大事,他有自己的考量,若是从一开始就介意他庶子的身份,就算以后真的成了亲,他们只怕也会将自己看得低他们一等,这样的亲事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丁姨娘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儿子和欢颜两个人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是,像老爷那样靠着岳家又有什么好,一辈子被岳家看不起。
    儿子现在生意做得好,银子什么的都不愁,将来娶个好姑娘肯定也是没问题的,虽然肯定是比不上大理寺卿女儿的身份地位,但过日子讲的又不是身份地位,只要两个人能过得来,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也就足够了。
    丁姨娘想通了之后,也不再提起此事,留下跟顾珏翎和欢颜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也就准备要离开了。
    欢颜送她出去,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姨娘回去之后,不必说其他,就说是我的意思就行了。”
    丁姨娘知道欢颜这是怕老爷将没能说服翎儿的这件事怪罪到自己头上,所以故意将这个责任揽到她自己的身上。
    只见丁姨娘握了握欢颜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欢颜和顾珏翎一起送了丁姨娘上了马车之后,放转身回到了宅子里。
    有些话欢颜不好当着丁姨娘的面说,所以只能等到丁姨娘离开之后,才能跟顾珏翎坐下来好好谈谈。
    “其实也难怪,姨娘会答应父亲过来说服你,你也到了年纪了,因为之前记不记在夫人名下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估计那顾夫人也不会好好帮你张罗婚事。”欢颜试探地看着顾珏翎,“若是你有这个心思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操心一下这件事,京城的这些小姐们我也是大都见过的。”
    年纪到了,翎儿他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眼见着他如今将生意打理得不错,不知道有没有要娶妻的心思。
    顾珏翎没想到姐姐要单独跟自己说的话是这个,不由微微红了脸,“我还没往那上头想过,还是想将我的酒肆先给打理好。”
    欢颜点了点头,“也是,你年纪还小,等将来生意再做大了些,再来谈这件事也来得及。我总想着,你若是自己遇上喜欢的就好了,总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好一些,将来夫妻两个也好相处。”
    顾珏翎的脸更红了,不由得轻咳一声,“我去给姐姐添些茶来吧。”怎么突然就聊起自己的婚事来了?
    欢颜看他如此害羞的模样,不由失笑,“这有什么害羞的,成亲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欢颜也没再在顾珏翎这里逗留多久,很快就离开回定安王府去了。
    欢颜将大理寺卿允诺自己父亲,要将幺女嫁给翎儿的事情说给谢安澜听,谢安澜则有些疑惑地道:“我之前也跟这位方大人接触过几次,看起来倒不像是那种会趋炎附势的人。”
    但是他看上顾珏翎做女婿这件事也的确有些蹊跷,京城里年少的公子多的是,而自己那岳丈是个什么样的人,满京城有几个不知道的?而且顾珏翎还是庶子,若是他们方家单纯是看上了顾珏翎这个人,在明知道顾珏翎因为这件事自己主动搬出顾家之后,还提这样的要求,那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难道真的是自己看走了眼?他们方家看中的是顾珏翎乃是世子妃弟弟的身份?
    不过这件事,毕竟顾珏翎没答应,也就被搁置了。
    几日之后,皇上迎娶皇后的大婚之日终于到了,欢颜随着谢安澜还有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一起进宫观礼。
    毕竟是迎娶皇后,场面自然是不一样,从天还未亮开始,整个京城的爆竹声就不绝于耳。
    迎亲队伍从皇宫出来,行到林府,又从林府回到皇宫。这一路上全有官兵把守,将围观的百姓们拦在道路的两旁,林灼华一身大红嫁衣坐在轿辇之上,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水。自她生下来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而林夫人送走自己女儿之后,则伏在房间里啜泣起来,林灼妍心里也是五位杂陈,既有对姐姐的不舍,可心里的心结却还仍在,一想到今天姐姐要嫁的人是自己喜欢的男子,脸上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恭喜的话。
    想起姐姐临出门之前看着自己时,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林灼妍心里也是难受得很。
    林老夫人看着伏在那里啜泣不止的儿媳,心中暗有些纳闷,虽说今日是嫁女儿,但华儿嫁的是皇上,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媳妇怎会哭得如此伤心?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是,到底是亲生女儿,自己这个做祖母的虽然也舍不得孙女,可作为华儿的亲生母亲,儿媳她心里更难受吧,哭一哭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哪里会知道,自己儿媳哭成这样,不仅仅是因为舍不得女儿,还因为知道自己女儿已经对皇上动了情,以后面对后宫诸位嫔妃,心里还不知会有多伤心,可也只能忍着、憋着,华儿她太可怜了。
    这皇后并不不止皇上的妻子那么简单,她更是大顺的国母,所以这所有的仪式都是十分隆重的,一套完整的仪式下来,到了晚上的时候,林灼华累得已经是浑身无力,而这皇后的朝服又是如此之重,若不是有侍女在旁扶着,她只怕要跌到在地上。
    绿倚扶着林灼华坐到了喜床上,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也分立在一旁。
    这两个侍女都是林灼华从林府带过来的,都是伺候了她多年的,当初说是除了绿倚之外,还可以挑两个进宫,她就挑了这两个。
    除了身上的衣服笨重之外,头上顶着的头饰也是沉得很,可林灼华也不敢乱动,只好在床边正襟危坐着。
    一直到听到外面有动静,她又是不由得提起了一颗心,是……皇上来了吧?
    林灼华微微低着头,一双绣了五爪金龙的皂靴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你们都下去吧。”是皇上的声音,林灼华紧张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似的。她自然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在这之前,宫里特意派了嬷嬷来跟自己说过这事儿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紧张。
    “是。”宫人们齐齐应了声,陆续退下。
    就在林灼华揪着手中的帕子,紧张不已的时候,眼角却瞥到一抹寒芒自那轻红的袖中闪过,当下她什么也来不及想,当即就站起来,挡在皇帝的身侧。
    而皇帝的反应也是快得很,下意识就将她给拉到了一旁,原本应该刺入林灼华肋下的那道寒芒,堪堪擦过她的身子直刺入了皇帝腹部的右侧。
    出现这等便变故所有人都大惊之色,而皇帝却冷眸盯着手持凶器的女子,握拳朝她攻去,也丝毫不顾腹部的伤口正在流血。
    很快这里的动静就惊动了外面的侍卫,那女子不欲跟皇帝多有纠缠,便是跳窗而逃。
    “皇上!”侍卫们进来时候看到皇帝受了伤都是大惊失色。
    “朕没事。”
    侍卫们见窗户大开,知道刺客已经逃走,当即便欲追上去。
    皇帝却开口嘱咐他们道:“不要大张旗鼓地搜,就说是内务府丢了东西,不要将朕受伤的事情传出去。也不可说是进了刺客。”
    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样吩咐,但皇上的话,他们不可有丝毫的违逆,所以便立即应了声是。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这时候宫人也陆续反应了过来。
    皇帝却又是开口吩咐,“悄悄地去,不要惊动其他人,也不可让旁人知道朕受伤了,除了这间屋子里的人之外,不许再让其他人知道。”
    “是。”
    而此时的林灼华面色苍白地盯着皇帝的伤口,然后惶惶然跪了下来,“皇上恕罪!”
    这个时候她必须跪下来请罪,因为……那个逃走的刺客……是她从林府带来的三个侍女之一。这件事若是真的追究下来,只怕他们整个林府都逃不了干系。
    “起来吧。”皇帝的语气平静如常,听不出什么别的意味。
    林灼华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就站起身来。其他人的也没说什么,只是用帕子帮皇帝捂着流血的伤口。没一会儿,她的手上就全是血了,林灼华脸色苍白,几乎要哭出来。
    皇帝见状,以为她是害怕,想着她一个闺女子,大婚之夜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也真是难为她了。便是放轻了声音对她道:“不用怕,没什么大碍的。”他是习武之人,知道自己并没有伤到要害,血是流得很多,但没什么大事,等血止住了,也就好了。
    其实林灼华不仅仅是害怕而已,更多的是心疼,这话她自是不能跟皇上说出口的。
    没多时,留守太医院的太医就匆匆赶了过来,因为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宫人说了个大概,所以此时看到皇帝身上的伤口也并未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打开药箱就赶忙上前为皇帝处理伤口。
    太医看过伤口之后,也证实了皇帝方才之言,确实没什么大碍,只要止住血,等伤口结痂也就好了。
    皇帝又再次吩咐了太医不许将这件事传出去,这才让殿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林灼华虽然诧异,可却并没有说什么。
    所有都退下之后,皇帝见林灼华还是一脸担忧地盯着自己的伤口,便是想起方才她瞬间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不由有片刻的出神,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神情绝对算不上好。
    林灼华见了,心中不由忐忑,难道皇上是怀疑方才那个刺客跟他们林家有关?
    这么一想,林灼华便重新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来,“皇上,那女子名叫雁容,是……我们林府的家生子,三年前来到臣妾身边伺候。臣妾却万没有想到她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