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冉夫人这样说,栾静宜面上略带惊讶之色,看着冉夫人道:“是吗?我不知道,好像……我们北於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说得这般坦然,叫冉夫人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是北於真的没有这样的规矩,还是她故意为之?
    栾静宜则无视了冉夫人难看的脸色,她们先对自己无礼,难道自己还要以礼待之吗?
    “都是做了新娘子的人了,怎么也不事先打听一下这成亲的规矩呢?难道你家里人也教一下你吗?”
    冉夫人沉着一张脸,语气有些不好。本来是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没想到,她竟这般没规矩,哪里有一点点为人儿媳的自觉?没有准备见面礼也就罢了,脸上竟然还一点羞惭之色都没有,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想当初自己刚嫁进冉府的时候,每回见了自己婆婆的时候,都赔着小心,唯恐做错了一点事情,惹恼了婆婆,而这个栾静宜刚嫁进冉家,就这样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那还得了?
    栾静宜闻言皱了皱眉头,冷冷地道:“北於和大顺的规矩到底不同,就如同我也不知道,大顺新妇进门的第一天,要被晾在花厅里这么久。”
    冉夫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栾静宜,人家儿媳妇见到婆婆都是诚惶诚恐的,她竟然还敢拿话赌自己。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栾静宜也懒得再搭理她,一边借着喝茶的功夫,暗暗打量坐在对面的这五个冉家妹妹。这正房所出的女儿跟庶出的女儿光是看脸色的神色就能分辨得出来,毕竟是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而且看着冉夫人的样子,也知道她对待庶出的女儿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三个庶女,也不一定真的就是想要给自己这个新进门的嫂嫂难堪,到底是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自然不敢违抗她的意思。
    冉夫人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不善地道:“这到底是大顺的规矩,既然没能提前准备给妹妹们的见面礼,稍后一定要补上,也不是小家小户的人,莫要叫旁人知道了笑话。”
    栾静宜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冉夫人这才吩咐冉家的几个女儿将准备好的贺礼奉上给栾静宜。
    先起身的自然就是冉夫人的头一个女儿,却并不是冉府的长女,冉府的长女却是个庶出的,已经嫁了,所以这次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姐们亲手绣的一些小玩意儿罢了,还请嫂嫂不要嫌弃。”说话的语气倒是不坏,脸上也是笑着道。
    栾静宜想着虽然这冉夫人心性不好,但也许也能教出一个好女儿呢,但接过这冉小姐递过来的东西,看过之后,栾静宜便立即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哎呀,糟糕了,怎么会是这个呢?我原本绣好的是一幅鸳鸯戏水图,结果却把绣给祖母的寿星翁给错拿了来,嫂嫂,真是太对不住了。怎么办?那绣好的鸳鸯戏水图我给忘在家中了,这千里迢迢的,立时写信让人送过来,也是来不及了。”
    栾静宜目光清冷地瞧了那冉小姐一眼,瞧得她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这个新嫂嫂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可怕……好似能将自己给看穿一般,就不由得心虚起来。
    “没关系,妹妹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毕竟我也没事先准备见面礼。现在写信回去,快马加鞭的话,五六日也能送得过来了,难道嫂嫂连这点时间也等不起吗?”
    那冉小姐不由一滞,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是母亲跟自己说,这些年,因为冉修辰,她没少受父亲和祖父祖母的气,自己身为嫡母,接受了他这个私生子进门,他就该要感恩戴德了,可他不仅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处处对母亲冷眼相对。母亲这么多年心里憋了多少气,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也是知道的,所以母亲想趁着这个机会,给新嫂嫂一个下马威,出一出这么多年以来的气,她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要帮自己的母亲。
    这个寿星翁的绣品的确是故意的,她也根本没有准备什么鸳鸯戏水图,不过是想借此给新嫂嫂一个难堪罢了。谁知道她脸上竟一点生气或者难过的样子都没有,还说让自己写信回去,吩咐人将那鸳鸯戏水图给送过来?哪里有什么鸳鸯戏水图?自己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冉夫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栾静宜会直接说让自己女儿写信回去,让人快马加鞭把绣品给送来?一般的情况下,不都会说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这么远,就不麻烦了。可她……她竟然说让人快马加鞭给送来了……这个新媳妇究竟懂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啊?
    因为栾静宜的回答太出人意料了,就连冉夫人也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勉强对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
    那冉小姐便是不情不愿地道:“行,那就依嫂嫂之言,等会儿我就写信回去,让人快马加鞭将绣品给嫂嫂送过来。”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跟方才上前来给栾静宜送上贺礼时的表情已经大不相同了,既尴尬又羞愤。
    待她坐回去之后,其他几个冉家小姐也相继将自己的贺礼奉上,都是绣的帕子、枕巾什么的。绣工不怎么样,那料子就更别说了,就连静宜这种平常不怎么注意衣饰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料子连这几位小姐身旁侍女身上穿的衣服的料子都不如。这哪里是在诚心诚意给自己这个新嫂嫂送贺礼,存心让自己难堪,给自己添堵还差不多。
    要是换了旁的久居闺中的女子,遭到婆家这样的对待,只怕是心里委屈,面子上却还得强颜欢笑,奉承着这些人,只等到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蒙在被子里大哭一场罢了。
    可是奈何,她们遇到的人是自己,算是她们挑错了对象。自己可不会因为她们这样的存心刁难,而憋着委屈和伤心,说到底,她们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冉修辰也不想承认的家人罢了。自己原想着他们过一阵儿也就走了,自己以礼待之,别让大家面子上都不过去,顺利地送走他们也就罢了,可是谁想到她们竟不想好好相与,非要跟自己来找茬,那自己也不必给她们什么好脸色了。
    礼都送完了,冉夫人也便对栾静宜道:“今天起得早,眼下有些乏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
    栾静宜应了一声之后,也便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出去。
    待她离开之后,冉夫人抬手就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砸在这几位冉家小姐的心头,都是不由吓了一跳。
    冉夫人本想着自己为难不了冉修辰,难道还为难不了他的妻子吗?冉修辰是冉家唯一的孙子,公公婆婆都护着,可那栾静宜却只是孙媳妇而已,就算给了那栾静宜难堪,公公婆婆也不会像护着冉修辰一样护着他的妻子。
    可万没有想到,这个栾静宜竟是这么个丝毫不留情面的人,脾气硬得很,本想着给她一个难堪的,她倒是叫自己下不来台。
    “你们也都下去吧。”冉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对冉家的几位小姐吩咐道。
    这几位冉小姐见嫡母的脸色不好看,唯恐波及自身,听闻这话,便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只有冉夫人的大女儿留了下来,待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方语带担忧地开口问自己的母亲,“母亲,这鸳鸯戏水图,我根本就没有绣啊,她说让我写信回去,派人送过来,这……这怎么拿得出来?”
    “你傻啊?只管随便去绣坊买一件就是了,难道她还能看得出到底是不是你亲手绣的吗?”因为心中气恼,所以就算是对自己的亲女儿,语气也是这般不客气。
    被自己母亲这么一番教训,那冉小姐心中也有些怨气,“还不都是母亲您给出的主意,如今受了新嫂嫂的气,却都撒在我的头上。”
    “嫂嫂?她算你的什么嫂嫂?冉修辰有把你当过妹妹吗?”
    而另外一边,栾静宜走出了花厅之后,却并未回去自己的新房。
    “小姐,你这是去哪儿?”身后跟着的侍女不由好奇地开口问道。
    栾静宜转身看了看,她手里捧着的那几个锦盒,里面装着的都是方才冉家的那几位小姐给她的新婚贺礼。
    “去老爷子和老夫人那里,我这个做孙媳妇的收了妹妹们的贺礼,自然是要去老爷子和老夫人的面前,将妹妹们好好给夸耀一番的。”
    栾静宜的侍女听闻这话,立刻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不由笑了出来。就是,凭什么小姐就要平白无故受了这般委屈?方才她站在小姐的身后看着,就快要气死了。这哪里是给小姐送新婚贺礼,分明是给小姐难堪。
    而正是凑巧,此时冉修辰和冉老爷也在老爷子和老夫人的房里说话。
    看到栾静宜进来,冉修辰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坐,待看到她的侍女手里捧着的几个锦盒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片刻的疑惑。
    不待他问什么,老夫人就先是开了口,“你刚嫁进来,有很多事都不懂,让你母亲教教你也好。”
    “是,以后我定当跟母亲多多请教。这次实在是我的疏忽,因为我也不懂这些,所以事先就没给妹妹们准备见面礼,之后稍后再补上了。不过,妹妹们倒是送了我一些好东西。”
    说着,栾静宜从自己的侍女手里拿出一个锦盒来,打开之后,取出里面的绣品,“到底是妹妹们的心意,只是我瞧着妹妹们用的料子都不大好,所以就想着,这见面礼的话,我不如就给她们送些好的料子,毕竟我这个做嫂嫂的也就罢了。这样的料子……若是送给别人,怕是要丢了冉家的脸。”
    老夫人听了之后,脸上的笑便是僵住了,栾静宜这话虽说得没有十分直白,可七八分的意思也有了,不止是老夫人,老爷子和冉修辰他们也都听明白栾静宜话里的含义了。
    “都拿来给我看看。”老夫人沉声道。
    栾静宜的侍女先是看了栾静宜一眼,见她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将手里捧着的绣品都送到了冉老夫人的面前。
    冉老夫人一一看过之后,脸色更加难看,当即吩咐身旁的妈妈道:“去把夫人、还有几位孙小姐都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