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华郡主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看着冉修辰的手就要碰到了茶盏,但他却突然收回了手。
    “多谢郡主,只是我这两天正在喝药,恐这茶水解了药性,就还是不喝了吧。不过郡主的心意我领了。”
    “喝药?!”绮华郡主差点站起身来,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冉修辰,用十分不可置信的语气问着他。
    在任何人看来,她这般反应都有些太过了。
    而冉修辰则神色淡淡,并无任何意外之色。
    绮华郡主也迅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忙掩饰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放缓了声音道:“冉大人是病了吗?”
    “是,最近有些不大舒服,所以找大夫开了几服药。”
    这么凑巧?自己果真这么倒霉,偏偏赶上他喝药的时候?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还是说?他这是在故意敷衍自己?
    “既然不能喝茶,冉大人你又为何要带我来茶楼?”此时的绮华郡主已经在怀疑这冉大人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临时找了在喝药的借口,从未拒绝喝桌上的那杯茶。
    “附近的地方,适合说话的就只有这里了。”
    冉修辰油盐不进,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绮华郡主。
    看着意思,冉修辰是决计不会再喝那杯茶了,绮华郡主只好带着满肚子的挫败和怒火离开了茶楼。
    冉修辰目送她远去,这才缓缓走回自己的宅子。
    他打从进到那茶楼之后,就打定了主意点心和茶他一口都不会沾,尤其是在绮华郡主说了那番话之后,他就更觉今日之事有些蹊跷。
    有关于怀慈公主的那些事情,冉修辰自然是知道的,当日怀慈公主见自己的时候,绮华郡主分明就躲在隔间里。自己已经将话都给说死了,她却还来找自己,显然是还未死心。
    冉修辰素来谨慎,他防着那绮华郡主会使出她母亲曾经使过的那一招来,所以一早就算好了,进去房间之后,什么东西都不沾。
    当那绮华郡主说以茶代酒祝福他的时候,他心头就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绮华郡主果真是如此大度之人吗?那倒不见得。
    所以他很是怀疑那杯茶里有问题,不过如今那茶应该已经被茶楼里的小厮给倒掉了,至于真相如何是不得而知了。
    但今日之后,这件事应该算是彻底了解了。话都说成这样了,若是那绮华郡主还不死心,那她就真的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经过这次之后,绮华郡主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
    怀慈公主大致也明白了些什么,并不去打扰她。
    三日之后,怀慈公主定下了三位公主,让怀慈公主从中选一个。
    这三人中也包括了忠勇侯府的大公子,不过怀慈公主到底还是嫌弃他是武夫,未免粗鲁,最终选定了盛国公府的嫡次子。
    不日之后,皇帝就下旨赐婚,整个皇宫的嫔妃、皇子和公主们都相继来祝贺。
    在京城挑挑选选三个多月,这绮华郡主总算是挑着一个能让她和她母亲都满意的夫婿了。
    这婚事总算是定了下来,眼见着怀慈公主就要带着绮华郡主离开京城回家去,只等着那盛国公府的聘礼上门了。
    只是在临走之前,绮华郡主还是有一件事放不下。
    她到底还是不甘心,这一次她输得很是彻底,连之前她最不屑的招数都用上了,还是没能让冉修辰点头。可她竟直到如今都还不知道冉修辰心仪的那个女子究竟是谁,这也太憋屈了。
    临走之前,绮华郡主又出宫了一趟,来到翰林院外等着一个人。
    不过这次她等的人却不是冉修辰,而是……栾静宜。
    栾静宜刚走出翰林院的大门不久,就被一个侍女打扮的人给拦住了。
    “程公子,我家小姐有情。”
    这侍女她认得,上元节那日,就是她拦住了自己和冉大人,说是她家小姐有请。而她家小姐正是绮华郡主。
    绮华郡主要找自己?为什么?是因为冉大人,可绮华郡主不是已经被赐婚给盛国公府的嫡次子了吗?圣旨都已经下了,整个大顺都知道了,难道她还有什么想法?
    心中怀着疑惑,栾静宜随着那侍女去见了绮华郡主。
    眼见着这绮华郡主比自己第一次在翰林院见到她时憔悴了很多。她对冉大人有情,被指婚给盛国公府的嫡次子,只怕也是难受的。
    “见过郡主。”
    “程公子不必多礼。”
    见着栾静宜直起身来,那绮华郡主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方才开口问道:“程公子,你是冉大人身边的人。我听说,冉大人性子孤僻,同谁都不怎么说话,只有你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平日里你们又是在一起做事,朝夕相处的,有些事情别的人不清楚,想必程公子你是知道的。我……有件事想问你。”
    栾静宜在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这绮华郡主对冉大人还是放不下。
    “公主请问吧。”
    “你知道冉大人他……他倾心的女子是谁吗?”这话问出口,还是相当难受的。
    “啊?!”栾静宜惊诧地看着面前的绮华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冉大人倾心的女子?
    “怎么?你不知道?”绮华郡主也很是意外。
    “我……”栾静宜心道:这冉大人整日里忙得不行,每日除了翰林院就是回家休息,哪里有空心仪什么女子?但看着绮华郡主的神情又不像是在故意说谎诓自己。
    难道这是冉大人为了拒绝绮华郡主而想出来的说辞?
    “我……我不怎么清楚。我与冉大人虽然朝夕相处,但其实也说不了几句话,冉大人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一忙起来,更是旁若无人,有时候一整天也未必能说上两句话。”
    “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什么女子?哪怕是一句两句的。”
    栾静宜低头想了想,还真没有,从自己认识冉大人开始,他们两个谈及过的女子,也只有碧蕊姑娘一人而已,不过碧蕊姑娘也不是他心仪的女子。
    绮华郡主见栾静宜似乎是想不大起来,便提醒道:“比如在他一个世叔的宅子里,偶然间碰到的女子……”
    栾静宜摇头,“没有听冉大人提起过。”
    绮华郡主又再提醒,“一个从北於来的女子。”
    听到‘北於’这两个字的时候,栾静宜的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冉大人身边从北於来的女子的确是有一个,正是自己,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又怎么会倾心于自己呢?
    除了是从北於来的这一条,自己没有一条是附和的。
    栾静宜在心中暗暗摇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个……下官是真的没有听冉大人提起过。”
    “难道是假的?可是那天他分明是在我母亲面前这样说的。”绮华郡主喃喃道。
    栾静宜听了这话,刚落下了一颗心又立即提了起来,“冉大人跟公主说了这样的话?”
    “是啊,怎么了?”
    栾静宜突然想起那天冉修辰见了怀慈公主从酒肆中出来,跟自己说的话……
    他说,‘我方才跟怀慈公主提起了你’。
    当时她就很奇怪,怀慈公主找冉大人过去,肯定是为了他和绮华郡主的婚事,为何会提到自己?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怀慈公主,是,我知道,怀慈公主她……”栾静宜突然有些结巴起来,“她前些日子来找过冉大人,当时正好我也在旁。不知冉大人当日可跟公主提起了我?”
    绮华公主下意识地反问道:“提你做什么?”
    说完之后,又觉得这话说得委实有些失礼,连忙道:“并没有提及程公子你,只是说了一些其他的话。”
    栾静宜此时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但未免让绮华郡主怀疑,还是下意识地解释道:“我那段时间做事不太认真,冉大人对我很不满意,我担心他对公主说我什么……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
    “程公子不必担心,冉大人并未提起你。”
    并未提起我,是啊,不该提起我的,说的是绮华郡主和冉大人的婚事,为什么会提起我呢?
    绮华公主离开之后,栾静宜心慌意乱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走神,筷子接连掉了两次。
    结果没吃几口就回去睡觉去了,却一整个晚上都没能睡着。
    第二天早早地就去了翰林院。
    冉修辰进来之后,看到栾静宜一脸出神,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模样,含笑道:“怎么了这是?魂儿被人给偷走了?”
    栾静宜闻言,转头看向冉修辰,他以前从来不跟任何人开玩笑,他也不会对旁人笑的,就算是现在,他也很少……自己几乎没有看到他对旁人笑过。
    “冉大人。”
    “嗯,怎么了?”冉修辰一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边问道。
    “那天,你被怀慈公主叫去的那天,的确是跟怀慈公主提起了我吗?”
    冉修辰刚伸出去要拿笔的手瞬间顿在了半空中,他眸光微敛,脸上的笑意缓了下来,片刻之后,才继续动作,将笔架上的狼毫笔拿在手中,淡淡道:“的确是提到了你。”
    栾静宜暗暗握紧了手心,她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有些事情问出口容易,想要再收回来就难了。
    可是她忍不住,忍不住……
    “昨天,绮华郡主来找我,她问我……冉大人您喜欢的女子是谁,我说我不知道。”
    冉修辰闻言并未说话,他知道栾静宜的话还未说完。
    栾静宜稍顿了顿,才接着道:“她说,冉大人你之前在她的母亲怀慈公主的面前提过那女子,说是对那女子一见钟情,已经准备聘礼,打算与她定亲,这可是……真的?”
    冉修辰并未立刻回答,此时的他正全神贯注地研墨,不过栾静宜的话音落下之后,他研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片刻之后方说了两个字,“假的。”
    栾静宜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手也悄悄松来,但却搞不清楚,心里的这股滋味儿究竟是放松还是失落。
    “哦。”
    原来他说那些果真是为了拒绝绮华公主而找的借口罢了。
    就在栾静宜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打算忙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冉修辰突然放下手中的墨锭,直直地看向栾静宜。
    “说我准备聘礼是假,一见钟情也是假。但我已对那女子倾心却是真。”
    “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没,没有了。”栾静宜慌张地去拿纸和笔。
    “昨日绮华郡主来找过你,想必是跟你打听了我喜欢的那个女子。她认为你与我朝夕相处,定会知道我喜欢的女子是谁,可你却并不知道,因你确实没有见过我与其他的女子来往。可我也的确是有一个心仪的女子,你猜……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