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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景时在那站了很久,才慢慢往外走去。
    由于催眠需要安静,这会整条走廊都被清得一个人影都没有,一点声音都不见。
    他相信,应寒年和林宜给他留了余地,若他想走,今天走出医院估计没人拦他。
    应景时抬眸,整条白色的走廊冗长而寂静,电梯口就在左手边,他一步都没有顿,直接往前走去。
    长长的走廊只有他一人。
    他看着漫进眼里的纯白,看着看着,眼前便出现了幻觉。身上泛着点点白光的女孩站在窗口沉默而深情地注视着他,女孩端着一碗汤从远处走来,歪头冲他盈盈地笑,女孩靠着走廊墙壁蹲下,抱着双膝哭泣,在他从她身旁走过
    的时候,她抬起头埋怨地嗔道,“应景时,你怎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啊?”
    那你回来啊。
    只要你回来,我把这辈子的好都给你。
    不会了,不会回来了。
    应景时神志清醒地从幻觉中穿过,苍白的面容始终不起一点波澜,眼底黯淡而平静。
    他就这样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伸手推开那扇门,偌大的休息室里家具都搬空了,只剩下一张白色的真皮躺椅,窗口大开着,阳光泄进来,流淌一地。
    满室都是她的身影。
    应景时在躺椅上躺下来,十指交叉抵在身前,尾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满室的幻觉。
    女孩坐在他的腿旁,侧目冷笑地看他,“真要忘了我啊?应景时你到底有没有心?”
    没有。
    有心的人怎么会让你消失。
    女孩拍拍衣服站起来,“罢了,你既然没心,那我也不要你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要你了。”
    好啊。
    应该的。
    应景时淡淡地笑了笑,抬起手抹去唇间渗出来的鲜血,浑身痛得血淋淋的。
    “砰。”
    门被人从外推开,满室的幻觉顿时消失殆尽,他胸口一悸,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缩到一起。
    “景时少爷,你没事吧?”
    催眠的医生大步走到他身旁,担忧地看向他。
    应景时从躺椅上坐起来,抿唇摇了摇头,医生见他面色平静,心下松一口气,直入主题,“那我们现在开始?”
    医生的视线落在应景时的尾指上。
    戒指是需要用来催眠的介入物质。
    “……”
    应景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犹豫地摘下手上的戒指递给他。
    医生站在他面前将一根细细的银链穿过戒指,戒指如钟摆般在半空中摇晃,闪烁着光芒,光茫一点点惨淡……
    他要用为她买的戒指,忘了她。
    “咳,咳。”
    应景时掩唇,咳了起来,声音嘶哑。
    医生见状不由得问道,“景时少爷,我帮你倒点水吧?”
    应景时垂着眼,闻言,似是想到什么,低沉地道,“白茶。”
    “什么?”
    医生愣了下。
    “我从未喝过白茶,能帮我泡一杯么?”他握着空拳优雅地挡在唇前,也挡住了所有的血腥气。
    医生点头,“当然,那你等我下。”
    为了能让被催眠者更好地接受催眠,自然是要其保持心情在平静以上,简单的要求必须满足。
    医生将链子连着戒指放进口袋里,转身就走,他走得快速,没有发现他收起戒指的一瞬间,应景时的眼中彻底空了……
    应景时没有去要回戒指,而是静静地躺回躺椅上,等待催眠一刻的来临。
    医生走在走廊上的脚步声空灵地传回来。
    应景时睁着眼看向前面,再也没看到幻觉。
    隔了一段路的医生办公室里,应家人坐在一起在看监控,画面中,应景时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躺在那里等待着,大家庆幸着。
    应景时看了一会,缓缓闭上眼睛休息。
    保镖以最快的速度从外面买来白茶茶叶,应慕林跳起来主动要去泡茶。
    天气很好,阳光很温暖。
    应景时躺在那里,似乎等久了,睡着一般,呼吸轻而绵长。
    应寒年拥着林宜坐在屏幕观看,屏幕中的应景时仍如少年般沉静英俊。
    外面的走廊上,再次传来脚步声。
    应慕林端着泡好的茶小心翼翼地往尽头处的催眠室走去。
    雀鸟声在外面响起,叽叽喳喳的。
    病房里的窗户大开着,纸雀鸟串起的帘子随风飞舞。
    放在枕上的书被风连吹几页纸,吹到一处墨色重重的文字。
    屏幕中,应景时一直交叉放在身前的手缓缓滑了开来,最后重重地坠下来,修长苍白的手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戒指印。
    屏幕前,林宜惊惶地睁大眼,同应寒年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
    走廊上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牧景洛同姜来疯了似的往前跑。
    应慕林站在催眠室的门口,闻着茶的香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应景时仍是躺在那里,双眼阖着,面庞英俊而白,神情一如他知道白茶死讯后那般平静沉默。
    “哥,白茶来了。”
    应慕林轻轻地说。
    半晌,冒着热气的茶杯摔裂在地上,茶叶散了一地。
    ……
    应景时最终还是跟着白茶走了,走得悄无声息,走得一句交待都没有。
    应慕林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哭到脑子一片空白。
    她拼命地回想哥哥最后同她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她想了好久才想到,哥哥最后跟她说的是——
    “小慕,哥哥真的很疼啊。”
    她哭得浑身发抖。
    很后来,林宜声音微噎地告诉她,“没有交待,是因为他同意接受催眠是真心的,他不想辜负我们,但他……也是真的撑不到那一步了。”
    又后来的后来,当应慕林尝到爱情滋味的时候,才明白与其说撑不到那一步,不如说对哥哥来讲,忘或不忘,都是末路一条。
    收拾遗物的时候,应慕林看到了自己那本被应景时收起来的段子合集。
    她将书翻了又翻,翻到上面折痕最重的一页,翻到小企鹅写的那封信——
    白茶清欢无别事,
    我在等风也等你。
    三里清风三里路,
    步步风里再无你。
    终是庄周梦了蝶,
    你是恩赐……也是劫。
    她想,如果一切都只是庄周的一场梦该多好,妈妈不会没了笑容,爸爸不会让权,她的家会永远那么好,那么开心……(上一世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