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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牧华弘垂下眼。“是你们,是你们把应寒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恨不得,原谅不得,让他拿不起也放不下!结果,你现在却理直气壮地要我去帮应寒年找到接下去的路。你凭什么?”
    林宜冷冷地问道。
    牧华弘刚才的强势全部褪去,他抬眸看向她冰冷的眼,细细地打量着她,“寒年的眼光真的不俗。”
    能遇上这样一个女孩子,在外能替他召开家族大会,面对无数刁难而面不改色,在内完全了解他的所思所想。
    曾经,他看不上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孩。
    但现在,他开始庆幸,幸好寒年的身边还有她,而他们没有走到他和应咏希一样的结局。
    末了,牧华弘自嘲地苦笑一声,道,“林宜,你是个聪明的,那你就该知道,我的帮助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那你拒绝治疗就是对他好了?”林宜打开自己的包,从里边拿出牧老爷子写给他的遗书扔到他面前。
    “……”
    牧华弘打开遗书,看着上面老爷子的笔迹他的手狠狠地颤栗,他笑了两声,极尽嘲讽,眼角的皱纹抽动,“做父亲?我哪里还有做父亲的资格。”
    他想都不敢想。
    他让应咏希在生死街呆了十五年!十五年受尽屈辱,他只要一想到这十五年里,应咏希一直在等他,他就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做父亲?
    他哪来的脸?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的算,也不是我说的算。”林宜道,“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必须接受治疗,你必须活着,你要等着应寒年来给你做审判”
    “……”“他一天不给你审判,你就一天不能死,你再痛苦也得活着,你必须给他时间考虑清楚。”林宜说道,然后打开一旁的饭盒端到他面前,一字一字道,“这是你欠应寒年,也
    是欠应咏希的。”
    牧华弘低下眼,就见饭盒中只装了一盒白米饭,米饭粒粒晶莹饱满,富有光泽,淡淡的香气飘散出来。
    是猪油拌饭。
    是久违了近三十年的味道。
    牧华弘看着这一碗饭,震惊地抬眸看向林宜,林宜把筷子递给他,沉沉地看着他,“在他还没想清楚之前,请你一定要活着。”
    说完,林宜拿起包转身离去。
    病房的门被关上。
    牧华弘坐在病床上,看着这一盒饭,好久才拿起筷子夹起一筷米饭放入唇间,舌尖品尝味道。
    一模一样。
    凌迟,也不过如此。
    他一筷一筷夹着米饭放入嘴里,明明是极佳的味道,他却像吃刀片一样,嘴里被割得血肉模糊。
    他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吃上这样的米饭,这个女孩,大概真的是应咏希派来护他们儿子的吧。
    直到将整整一盒的猪油拌饭全部吃饭,牧华弘伸出手按下呼叫铃。
    他决定接受治疗。
    如她所言,他的生死不由他作主,得等着应寒年来决定。
    ……
    从医院回来,林宜有些精疲力竭地坐在车里。车子停下来,她还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管家从里边迎出来,愁眉不展,见到她叹了一口气,“今天又有十几个女佣和保镖辞职,连交接都不做,付了违约金走得爽快,我看
    八成是被人挖走了,有人想让二少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这人可能是顾家,可能是三少爷,也可能是牧氏家族里看不顺眼应寒年的人。
    落井下石之辈从来都不少。
    “……”
    林宜拿过他手中的名单翻着,短短几天,一个牧家大屋走了快一半的人。
    “二少奶奶,您劝劝二少爷吧,让他振作一些。”管家道,“虽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换成以前的二少爷,哪有这些宵小可趁之机。”
    想当初,二少爷从一无所有到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他惧过谁、怕过谁?
    怎么突然之间就……消沉成这个样子。
    林宜看着手中的名单,眉头蹙起,唇抿得紧紧的,好久才道,“我知道了,他近日心情不好,有什么事你都来找我,别去烦他。”
    “我知道了,二少奶奶。”
    管家低头,退了下去。
    林宜在车上坐了许久,才走下去,高跟鞋让她走得很累,腿隐隐作痛。
    她强打起精神,然后往里走去。
    已是深夜。
    整个牧家落入一片静谧中。
    金碧辉煌的牧家到处亮着灯,唯独正厅是暗的。
    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宽阔宏伟的楼梯上,周围空无一人,远远望去如此孤独。
    林宜强打起精神朝他走去,在他下面的几阶梯阶上坐下来,铺在楼梯上的的地毯颜色暗得深沉。她抬眸看向应寒年,他坐在阴影中,身体微微往前倾,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条腿随意地往下放着,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眸定定地望着下方,薄唇抿着,轮廓分
    明。
    她无声地陪着他。
    “别忙了。”
    他忽然开口,嗓音低哑。
    他没有出过门,不代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去医院劝牧华弘接受治疗,她去酒庄请牧阑出面稳住牧氏家族,她和律师商量要将胡乱报导的媒体告上法庭。
    林宜坐于她的下方,背靠在栏杆上,轻声道,“我没忙什么,我只想给你更多的考虑时间。”
    整个房子太过空旷,她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是空灵的。
    “你把自己累成这样,就没想过这便是我要的结果?”应寒年低声道,声音蒙上一层嘲讽。
    他要的结果?
    就是这样任由牧氏消亡?任由牧华弘拒绝治疗死去?
    他当然可以这样做,可如果他可以果断,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林宜疲惫地往后靠着,望着远处的亮光,道,“管家说你变消沉了,三爷说你是放弃牧家了,可我知道,你只是无法了结。”
    苏美宁、连蔓、顾若,这三个当年害应咏希到那般惨淡境地的女人都死了。
    牧华康这个罪魁祸首也死了。
    前尘旧恨,按理说到这里也该通通结束,可是……“团团,我现在不能闭眼。”应寒年道,“我一闭上眼,就全是在生死街活得猪狗不如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