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忠来了……
    高大清瘦的身躯坐在轮椅上,虽然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却仍旧拔着笔直的身板,身上那股多年从军的威严气派,依旧是一目了然。
    他的面色略显苍白,双颊也凹了进去,由于手术后的疲惫,他还有一些黑眼圈,然而,这些都不能影响他清隽,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没有病人的混沌和迷茫,顾盼之间,依旧带着凌厉和自信,无声的彰显些昔日英俊的风采。
    陈嘉梅一对上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战,赶忙站起了身,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爸,你怎么没在病房里多休息?医生不是说过……你需要静养吗?”
    顺势抬眼望向他身后的护士,声音里带着霸道的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工作的?谁给你的权利推我父亲出病房?万一他着凉了呢?万一肺部感染了呢?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你简直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
    陈耀忠就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陈嘉梅却仿佛得了“开关”信号一般,马上就闭了嘴,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陈嘉轩也不敢开口。
    兄妹两敬畏的一起望向养父。
    陈耀忠抬起了双眸,略皱了皱眉,“梅香儿,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要掌管我的行踪了?”
    陈嘉梅连忙解释吧,“爸,我没有!我就是关心你!”
    陈耀忠抬起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强势的阻止了她的话,“还有,这里是公共场合,你这么对护士小姐大呼小叫的,简直没教养!”
    陈嘉梅不敢回嘴,却也不甘心什么都不做,眼珠一转,赶忙快步走了过去,换下了推着轮椅的护士,伏下身,在养父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撒娇,“爸,我错了,你别在外人面前说我呀。”
    她毕竟是陈耀忠养了20年的女儿……说句不好听的,养条狗还有感情呢,更何况陈耀忠一直把这个养女当做亲生的女儿养,以弥补自己心灵上的遗憾,自然是对她疼爱有加了,见她撒娇,刚才板着的脸就柔了,略微扭回头,“梅香儿,你这个大呼小叫的习惯,我真是不喜欢!”
    “我改!我下回一定改!”
    陈嘉梅会看眼色!
    说实话……这些年,她能够在陈家受宠,除了自己长得米香儿之外,跟她善于伪装的性子也有关系。
    陈嘉梅在养父的面前,总是装出一副乖乖巧巧的“小可人儿”,至于人后到底是什么嘴脸吗,他可不敢当着养父表现出一分一毫,“爸,你才刚恢复,外面天凉,真是不应该出来的!”
    殷勤的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到陈耀忠的肩上,说话的语气格外的温柔……极尽拍马之能事,“爸,我看你今天的气色特别好,瞧着你这个样子,恐怕再过几天就能痊愈出院了。”
    哈?
    多会说?
    她假装四处瞧了瞧,“唐阿姨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爸,咱们必须承认,自从唐阿姨到美之后,真是给这个家带来了许多快乐和好运,你脸上的笑容多了,身体也越来越好了……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小嘴儿……
    “叭叭”的!
    真是没谁了。
    陈耀忠哼了一声,“你就是这张嘴好!”
    陈嘉梅故作忸怩的笑了,拖着长音,“爸~人家说的是实话嘛!我真是由里到外,挺感谢唐阿姨的!算了!不说这个了!哦!对了,我从埃及找过来的那个大夫怎么样?他可是国际上著名的肺病专家,为了能把他请过来给你看病,可没少费劲呢!光在开罗就呆了四五天!”
    这就等于是……不动声色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去处。
    陈耀忠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的什么,顿了顿,“正好!你唐阿姨去shopping了……”
    陈嘉梅心里“忽悠”了一下,情急的把声音提高了半度,“她出去了?”
    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出言挽救……面上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爸,如果唐阿姨想要买东西,可以跟我说呀,我可以陪着她去,或者索性帮她买回来!她一个人在美国语言不通,又对街道不熟……”
    陈耀忠斜斜的睇着她,“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女人!”
    陈嘉梅不敢跟他犀利的目光对视,赶忙垂下了头。
    陈耀忠用手指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正好!喜玲不在!我想和你们兄妹谈一下!”
    一听这话,陈嘉轩也赶忙向前迈了半步,神态毕恭毕敬,“爸,我听着呢。”
    陈耀忠将视线转到了窗外,望着萧条的树木,忽然心有感慨,轻声的低吟了起来,“月白风清,忧患凋零。鬓华虽改心无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
    他虽然是个留洋派,可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当初家境殷实,国文的功底自然雄厚,此刻有感而发,出口就成章。
    兄妹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谁也没敢接茬儿。
    过了一会儿,陈耀忠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向着养子抬了抬下巴,“嘉軒,你推我回病房!”
    陈嘉梅小声的说,“爸,我推吧。”
    陈耀忠恍若不闻,兀自向养子勾了勾手指,陈嘉轩赶忙上前换下了妹妹,缓缓的推着父亲回了病房。
    陈嘉梅站在走廊里望着父子俩的背影,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等她再进病房的时候,陈耀忠的面沉似水……相处日久,她心里清楚父亲的这个表情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陈耀忠从军多年,以前是一个杰出的指挥官,枪林弹雨见惯了,脑袋别在裤带上冲锋陷阵,后来又在商场中拼杀,还取得这样不凡的成就,可想而知……他的为人极为内敛,万事都能沉得住气,几乎从来不发怒,也不用他发怒呀,光是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场,就让人不容小窥。
    陈嘉梅没敢坐,现在也不敢撒娇了,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静待着父亲开口。
    陈耀忠开口了,声音低沉有力,“我戎马半生,手上也沾过血,现在每每思及至此,有的时候也后悔过,不过那也没有办法!我曾是军人,杀敌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后来辗转从商,我也不敢自认是个善人,为了扩大经营……也没少算计过!”
    话锋一转,“这一辈子亏欠的人无数,可唯独对你们两个,我可以拍着胸脯说,问心无愧!我养了你们20年,尽我所能给你们最好的!现在你们都已经成人了,我自问责任已到!你们感恩也罢,不感恩也无妨,总而言之,我依旧顾及情分……准备在身后给你们留下10%的股份!”
    “……”
    “我最最亏欠的人,是我再大陆的妻女!这中间的缘由,我没必要跟你们细说!只有一句话,过去20年里,他们含辛茹苦的等着我,甚至因为我的身份受了牵连,在你们享福的时候,他们却在受难,现在,是我该回报的时候了!正因为如此,我打算把我其余的全部财产,尽数留给他们!”
    陈耀忠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掷地有声的直接问,“你们如果有什么异议?现在,就在我的面前说出来!咱们好说好商量,我还可以考虑!如果你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说,背地里却搞些龌龊的伎俩,想要对米香儿母女下手,想抢他们的财产,那对不起了……你别怪我无情!”
    他冷冷一笑,“我从来就不是善男信女,别看我病了,可我眼里不揉沙子,我顾念20年的亲情,可以小有包容,可谁要是敢碰了我的底线,我就让他……”
    话音未落……
    他突兀的大手一挥,“啪”的一声,击落了茶几上的水杯……杯子掉落在地,碎片四溅。
    陈嘉梅吓得“嗷”的一叫,赶忙退到了墙角。
    陈耀忠抬起了炯亮的双眸,咄咄逼人的直视着陈嘉梅,“我问你!你有什么事想跟我坦白吗?趁现在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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