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庭来了。
    沉着脸,气势高傲,就像是一只下山的猛虎。
    那个年代……
    虽说是工农兵三大阶级占着社会的主导地位,可是“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道理谁都懂。
    云老虎穿着威严的军装,拔着笔直的腰板儿,再加上目光凛凛的一顿质问,不用再说别的了,往那一站,众人都畏于他的气势,谁也不敢接话了。
    院子里立刻静了下来……只有几只火把忽明忽暗的闪烁,照得云景庭的五官更是深邃如刻!
    莫子强是“领导”,面对这个场面,当然要出来讲话了……不过语气却比较委婉,远没有对待米香儿那样的蛮横跋扈,“云同志,你可能对我们工作组有什么误会,我们刚才之所以和这个小地主婆动手,是因为……”
    啊?
    小地主婆?
    云老虎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米香儿,眸子微眯,眉角上扬,也没等对方说完,肩不摇,腿不动,众人也没看他怎么出的招,莫子强手里的火把已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瞬间就摔熄了。
    莫子强张着大嘴“傻”了……只觉到了手腕像是折了一般的痛楚难当。
    这下先声夺人,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闹了。
    云老虎缓步走到米香儿身侧,一只大手沉稳有力的搭在她的肩上,向着众人一挑眉,声音洪亮震耳,“这个小地主婆……是我云景庭的老婆!我以我的军籍和人格担保,她不会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儿!你们想随便搜她的家,没门!”
    微微跨出半步,像座山似的挡在米香儿的身前,“我今天还就霸道了!索性放句狠话……我老婆做的事儿,无论对错,我都替她顶着!无论好坏,我都全力支持!她犯罪,我坐牢!你们想抓她?可以!那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艾玛!
    这话说的……
    “护短”得掷地有声!
    “宠妻”得理直气壮!
    没人敢再接茬儿了。
    就云老虎这副体格,还有胳膊上那一块块的腱子肉……谁敢“从他身上踏过去”呀?
    那不是找虐吗?
    莫子强看了看地上熄灭的火把,再一联想到云景庭刚才形如鬼魅的动作,又看了看他坚定不移的双眸……心里知道:只要这只“老虎”在,今晚的“行动”是没法完成了。
    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扔下了两句场面话,“那好!既然如此,咱们就走着瞧!你一个部队上的干部,在政治立场上站错了队伍,错误是很严重的!我们一定会向军区领导反映情况!”
    云景庭歪着嘴角,“悉听尊便!”
    用手一指大门,虎目微眯,难掩凌厉,“滚!要不然……我犯的错误会更严重!”
    莫子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嘴唇动了动,也没再说出来话,怕人家再踹他两脚。
    干脆一甩袖子,向着手下招了招手,“撤!”
    当先出了院门。
    立刻……
    呼啦啦地……这帮人全走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地下杂沓的脚印以及残留的几只火把,任谁都很难想象,就在这一息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院子里又平静了下来。
    四周也恢复了幽暗。
    皎洁的月光透过大槐树的枝叶,婆婆娑娑的织成了一张网,罩着云景庭的脸半明半暗的朦胧……可他的眼睛在月下却格外炯亮,仿佛蕴着寒星,望着米香儿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凌厉,取而代之的却是亲昵,“吓到了吧?”
    他的声音温柔,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米香儿抬头凝视着他,经历过风雨,才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担当,“你……你怎么来了?”
    “嗯?白村长给我打个电话!说工作组正往你这边赶,我就来了!”他伸出单手,轻推着米香儿的肩,“别多说了,回屋歇着去!今晚有我守在这儿!没人敢再来闹了!”
    米香儿顿了顿……不是抱怨,而是担心,“你就没想想后果?你这样和工作组作对,是要自毁前程的,我的身份……”
    云老虎淡淡的,“你的身份怎么了?你的身份就是我老婆!咱俩是夫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辈子都要同舟共济,风雨不离的爱人!”
    话音刚落,只听得傅博文在檐下叫了一声,“姐夫,你来啦?”
    云老虎扭头一瞧……唐喜玲也在,视线和他对了个正着。
    他几步走过去,说话的语气低柔,“妈,吵到你了吧?别怕!没事儿了哈!”
    又弯腰望着傅博文,和颜悦色的调侃,“小舅子,行啊!有点儿老爷们儿样!知道保护女人了?明天姐夫给你买只烧鸡……犒劳犒劳你今晚的表现!”
    唐喜玲接茬了,声音平缓,吐字清晰,“有话进屋说吧!”
    一转身……
    拉着傅博文,直接回了上房。
    云景庭扭头瞧着米香儿,声音压成耳语,“你妈这又咋的啦?她现在是明白呀,还是糊涂啊,把我都搞懵了!”
    微一沉吟,见米香儿的头发有点乱,干脆伸出大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留海,顺势手指略曲,自然的从她的眉骨下滑,缓缓地勾勒着精巧的五官……
    米香儿清晰的感到男人指尖的温热和粗粝……
    她也没躲,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整颗心仿佛悄悄的融为了一滩春水,涟漪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