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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东深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已经偃旗息鼓了的战场,尸横遍野哀鸿一片。放眼过去,料理台上锅碗瓢盆满天飞,摘剩的菜还扔在那,油盐酱醋各种瓶子都堆在上面,有盖子敞开的,半阖上的。橱柜里更是糟乱,原本是按照碗碟大小码放整齐的顺序,现如今就东一只西一头的瞎
    放。
    这只是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的,如果进了厨房,还不定能怎么再乱。
    陆东深又有了抓狂的冲动,像是无数只虫子在脊梁骨上嚣张肆意地爬,然后往他毛孔里钻。
    强迫症迫使他恨不得马上动手收拾了这片残局,洁癖症又迫使他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
    蒋璃稳稳当当地挡在他面前,双臂交叉环抱,十分悠哉地斜靠在一边,笑里都是明显的不怀好意。
    末了,陆东深说,“要不然,我们到外面吃吧。”
    蒋璃可没顺着他,大摇大摆地进了餐厅,往椅子上一坐,“干吗要到外面吃?我做都做好了,陆东深,我可是不轻易下厨的,你别没良心。”
    如果没看见厨房的一片狼藉,他听了这话绝对会感动,可现在,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着的是:哪有姑娘家做完饭弄得厨房跟被核武器炸过似的?
    “这样,你吃,我先把厨房收拾一下。”陆东深说着往上撸了袖子,他觉得既然逃不掉的话那就只能动手清理战场。
    刚要踩着上坟的心情去厨房,就听蒋璃慢悠悠道,“急什么呀?等吃完了饭你再一起收拾呗,反正我也只管做饭不管收拾。我做饭你善后,看,多合理的搭配。”
    陆东深一听这话头就大了,要他顶着一团乱吃东西还不如杀了他得了,但又不好意思驳了她一片“好心”,只能说,“我先去洗个手。”
    一洗就洗了近五分钟。
    远远地就听见蒋璃在喊,“陆东深,你是洗手还是沐浴啊?吃个饭不用这么正式吧?”
    陆东深早就洗好了手,只不过是想着能避一会是一会,听见蒋璃的鬼叫,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你难得做一次饭,为了表示感谢,即使不用沐浴我也得先更衣。”陆东深穿着的还是在外的一身商务,终于找了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蒋璃一手转着筷子,一手托着腮帮子,身子微微一斜,倒是平添了一身媚骨的模样,“亲爱的……”
    这一声能媚得生生勾人,听得陆东深心口荡漾了一下,痒得很,也恍惚于她眼里的风情万种。
    “我倒计时哦,如果五分钟内亲爱的没坐到我对面,那整间房都要遭殃哦。”她说得无骨魅惑,可话里的意思可不美好,“亲爱的也知道我对房间的摧残力吧?”
    陆东深头皮一阵阵发紧,干涩着喉咙,好半天道,“知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久等。”
    5分钟能有多长?
    300秒。
    有人说,5分钟很短暂,短到转瞬即逝;也有人说,5分钟也很漫长,长到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一个世界的变迁。
    陆东深觉得说五分钟漫长的人全都是扯淡,至少他在更衣室里闷了五分钟也没见沧海桑田变迁了。
    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出现在她面前,他的人生将会山崩地裂。
    满桌饭菜一看倒是色香味俱全。
    陆东深承认自己很挑嘴,对入口的食物很讲究,但也是觉得,先别说味道,就单看这菜品的卖相就能达到米其林三星的标准,当然,如果忽略一瞥眼就能瞧见的满目疮痍。
    蒋璃看了一眼时间,“陆先生很准时啊。”还真是踩着最后一秒钟坐下来的。
    陆东深努力挤出笑,“承让。”饭菜很可口,尤其是一口汽锅鸡做得很是爽口。少荤多素,上好的高山黄牛和多种菌菇类,陆东深诧异于她竟能搜刮到这么多的食材,蒋璃则鄙夷地看着他说,“陆大少爷,你很少进超市吧?现在大型的超
    市里什么买不到?”
    陆东深摸摸鼻子,他不是很少进,是压根就没怎么进过超市,他都忘了最后一次进超市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好像还在美国。
    蒋璃做点评,“只可惜啊不是最新鲜的食材。”这要是在沧陵,最鲜嫩的黄牛肉随便抓,野生菌上市时菜市场随处可见。
    想她在沧陵时最喜欢做些烤干巴,或者亲入香格里拉弄些牦牛肉做火锅或晒干成肉铺,到了天冷时跟着蒋小天他们窝在沙发里,边吃着肉干边喝青稞酒,旁边壁炉里的炭火烧得通红。
    陆东深见她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也多少猜出她在想什么,问,“西餐会做吗?”
    蒋璃从尘封旧事抽离出来,“西餐你还没吃够?”
    “吃习惯了。”
    蒋璃问,“是我做的不好吃?”
    “不,很好吃。”陆东深说,“只是,我不大习惯吃滇菜,或者其他菜系你倒是可以试试。”
    说到这又想起厨房,转了话锋,“不过在家做一次饭太麻烦,在外面吃省时省力。”
    不是他不喜欢她做的滇菜,只是不想她太去怀念沧陵。
    沧陵对她来说是温暖的天,对他来说是亘在喉间的刺,她越是怀念,他越是不安。
    许是他太过贪欲,想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不允她想起那段过往,那段曾经是别的男人给她的过往。
    她应该是他的夏昼,不应该是谭耀明的蒋璃。
    蒋璃的注意力被他最后一句话背后的涵义转移,又笑得很坏,“那怎么行啊?在家吃才有烟火气,你家就跟旅馆似的,不好。”
    “本来我也不怎么回来睡。”陆东深说了句。
    蒋璃嗤笑,将筷子一放,“是啊,你都睡在别的女人床上嘛。”
    陆东深一口汤差点呛到,抬眼瞅她。
    蒋璃有点懊恼。其实她不想提这件事,就好像自己挺小心眼,又或者那边陈瑜过来说上一通这边她就找陆东深算账,这不明摆着让陈瑜得意?可是,他就坐在她对面,换了家居服的他英俊洒脱风景如画的,她会忍不住想
    ,有多少女人攀附他这副健硕的身骨呻媚迎合。
    “别胡思乱想。”陆东深给她夹了菜,语气温柔。
    蒋璃不想跟他翻旧账,而且也不知道从哪下手翻,想了想,还是先紧着陈瑜的事。
    “是我胡思乱想吗?陈瑜呢?”
    陆东深暗自松口气,“我跟她没什么。”
    这点蒋璃倒是知道,嘴里不饶人,“没什么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你情人。”关于陈瑜的话题他们之前有说过,但是陆东深也没恼她旧事重提,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她不是我情人,但是嘴长在别人脸上,我管不了。陈家对我有恩,当年陈老爷子临终前没别的要求,只希望我能
    照顾好他女儿,我应允了陈老爷子。囡囡,救命之恩,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得报。”
    “你当年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东深轻描淡写,“利益之争。”
    蒋璃疑惑。
    陆东深抬眼看她,笑了笑,“利益关乎人性,比明刀明枪还来得杀人不见血。”
    这话,蒋璃信。
    吃完饭后,蒋璃说,“陆东深你看,在这么糟乱的环境里你都能吃下去饭,说明你的强迫症和洁癖是能治愈的。”
    说这话的时候,陆东深正埋头清理现场,闻言后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得不从命了。”
    在这一顿饭的餐桌上,除了有她巧笑盼兮外,在她手旁还多了那把芬兰刀,每每他坐不安稳时,她总会摸着芬兰刀的刀柄,大有一副一刀插过来的架势。
    蒋璃笑不可支,“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东深手快脚勤的,缘由是能早一秒整洁现场他的眼睛就能早一秒得到安歇。
    见他收拾完厨房出来,蒋璃一拍手,“行了,大功告成,日后勤加锻炼。”
    见她拎包,陆东深上前,“去哪?”
    “回家啊。”蒋璃指了指时间,“不过你得送我,太晚了。”
    “我让你走了吗?”陆东深笑。
    蒋璃也笑得“和善”,将他一路拉到玄关,“我也不想走,但是我觉得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信你看看。”
    陆东深顺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蓦地倒吸一口气。
    因为刚刚进门时他只顾着看蒋璃了,并没看见原来地上有一道划痕,在灯光下格外的刺眼。
    “香炉划的,真没想到比大理石还要坚硬。”蒋璃没心没肺地解释了句。
    下一秒她就被他按在玄关的墙壁上,腰被他掐住,手劲有点狠,他低头看她,“故意折磨我是吧?”
    蒋璃的视线飘到那道划痕上,的确是有点惨不忍睹,“估计擦是擦不掉了,要不你考虑换地面呢?估计够折磨你一晚上的了。”
    “我是说你。”陆东深的嗓音沉沉的,“什么时候准备好给我,嗯?”
    蒋璃一愣。
    他的唇贴过来,气息深沉,“今晚别走了。”
    蒋璃心神恍惚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就臊红了,一把将他推开,“想什么呢你?别耍流氓啊!”
    陆东深似笑非笑,“真逼着我强上你啊?”他还真头一次这么有耐性,也是邪门了。
    蒋璃双手一展摆出御敌的姿态,“既然和平对话不成,那只能武力解决了。”
    陆东深被她逗笑,“就凭你的花拳绣腿?”
    “花拳绣腿?我在沧——”蒋璃说到一半止住,话锋一转,“几个大男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厉害,真不服气的话,改天拳馆较量。”
    “直接床上较量不就行了。”陆东深说着又来抓她。
    她手一挡,但被他捏了个瓷实,她急了,“我喊非礼了啊。”
    “喊吧,我看谁敢管。”陆东深大手一扣就将她捞在怀里。
    蒋璃一个反身想逃脱不成,干脆蹲地上,陆东深还扯着她的两只手腕,将她往房里拖了好几米远,蒋璃连连求饶,“哥、哥……咱改天、改天。”
    陆东深被她这副样子弄得真是哭笑不得,他不过就是想要她,怎么就跟贩卖良家少女似的?
    他蹲身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忍住笑,“改天?”
    “改天改天。”
    “改哪天?”
    蒋璃咽了下口水,“改……天时地利人和那天吧。”
    “我觉得今晚就不错。”陆东深饶有兴致,“俗话说得好,择期不如撞日。”
    “我今晚不行啊。”蒋璃脱口。
    “你赶时间?”陆东深摩挲着她的下巴。
    蒋璃有急才,“我那个来了。”
    陆东深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个是指什么,笑了,“行啊,来,我亲自给你检查一下。”
    蒋璃哭丧着脸一把抱住他的腿,“哥我求你了,今晚就放过我吧,我真没有心理准备啊。”
    陆东深的满腔热情都被她这一声求弄得无处安放了,活这么大,还头一次在这种事上犯难,又迫得一个姑娘家都快哭了。
    将她搂在怀里,又可笑又可气,“你可真是我祖宗。”
    “那你能送祖宗回去不啊?”陆东深将她微微拉开,捏着她的脸,“你给我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