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给老太太,周姨娘母女行了礼后,脆声道:“老太太,今儿一早,瑾珏阁的钱掌柜打发伙计来请二太太过去,说二太太上回定的东西刚刚到了,请二太太过目。”
    老太太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家二太太定的什么东西刚刚到了。”
    夏荷笑道:“哎啊,奴婢嘴笨,没说清楚。二太太上回在瑾珏阁给二爷定了几个玉雕摆件,说是二爷房里太过简朴,大喜之日,怕给亲戚朋友笑话了去,这才托掌柜的淘些个好东西来。”
    “噢,这是好事啊!”
    “老太太,可不是好事吗。偏巧昨儿晚上,东西到了,钱掌柜怕二太太不满意,一早打发伙计来请,说是若不满意,还有时间让琢玉师傅重新打磨,迟了怕赶不上十月初八的好日子。二太太走得急,嘱咐奴婢过来给老太太说一声。”
    老太太没想到顾氏对庶子的婚事如此用心,笑得一脸褶子正欲说话,却听周姨娘酸酸道:“早干什么去了?偏这会子急了,连老太太跟前请安的礼数都忘了。”
    老太太恼怒的瞪了周姨娘一眼,虚笑道:““都有谁跟着?”
    夏荷充而不闻周姨娘的牙酸话,笑道:“二太太带着四小姐一起去的,春兰,微云跟着。这事二老爷也知道,怕老太太担心,这才派了奴婢来给老太太会吱一声!”
    老太太笑道:“你们这个二太太,心是好的,就是胆子小了些。这事二老爷知道就行了,哪里用得着特意过来一趟?”
    夏荷伶俐道:“二老爷也是这样说的。可二太太说,老太太才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凡事需得给老太太说一声,她才心安。”
    周姨娘母女各自冷哼一声,均把头扭向别处。
    老太太若无其事的笑道:“行了,我知道了。回吧。”
    夏荷行了礼,用余光看了周姨娘母女一眼,恭着身退了出去。
    老太太对着周姨娘母女道:“看看,这才是当家太太该有的样子。说得话,做的事,不仅挑不出错来,还不得不让人夸一声好,秀月啊,好好学着些。”
    周姨娘心早就把顾氏骂了十七八遍了,又不好发作,只得哼哼几句应付了老太太两声。
    周姨娘回到里越想越气。那个顾氏,给庶子房里添东西不是应当应份的,偏她当件大事到处嚷嚷。恨不得全府人都知道她顾氏贤惠,一脸的狐媚样,做给谁看?
    孙婆子进门,正好看到周姨娘那张扭曲的脸,上前请了安。附在周姨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周姨娘忙道:“当真,可听清楚了?”
    孙婆子道:“姨娘放心,奴婢听得清清楚楚。那春兰走到半路,正巧遇到四小姐跟前的淡月,见了面就说‘淡月,快去回你们家小姐,瑾珏阁来人。有急事找四小姐。快去,迟了就来不急了。’”
    周姨娘尚未反应过来,那孙婆子又道:“姨娘你听听,明明是来找二太太的,怎么又说找四小姐?迟了就来不急,给二爷看个摆件。哪需要这么急?我问过门房,说是来人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姨娘,这里面怕是有猫腻。”
    周姨娘沉吟一会子,方道:“你说,会是什么事呢?这么急。难不成瑾珏阁生意好的,东西都要抢?”
    孙婆子忙道:“我的好姨娘哎,瑾珏阁刚开没几个月,哪里就会如此?依奴婢看,二太太他们不像是去买东西,倒像是去会什么人。”
    周姨娘猛地起身,尖声道:“会人?会什么人,难不成顾氏背着老爷偷人?”
    孙婆子一听,急得跳脚。
    “姨娘哎,轻点声,轻点声,不能乱说,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再说,二太太真是如此,怎么会带着四小姐?”
    周姨娘有点茫然:“那你说,她们去干什么?”
    “奴婢再有本事,也打探不出来这些,怎么行事,还得姨娘拿主意,就怕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孙婆婆一边说一边打量周姨娘脸色。
    “奴婢只是不忍心姨娘这样的好人,天天被二太太压得直不起腰板来。如今咱们府里,上上,谁不夸二太太一声贤惠。”
    “走,让人备车去,就许她顾氏逛瑾珏阁,咱们也瞧瞧去,哼,当心给我逮个正着。”周姨娘恶声道。
    孙婆了强按心头的窃喜,忙道:“我的好姨娘,这就对了,奴婢让人备车去,您等着!”
    ……
    话说蒋欣瑶一路快马加鞭到了一座宅子门口,刚扶着微云的手了车,眼前便晃过一个人影。
    “怎么这会才来?快,快跟我来,老太太怕不行了,就等着你呢。”
    燕十六正着急上火的在门口来回踱着步,没等欣瑶站稳,就火急火燎的上前吼了两句,说罢便大步流星向内宅走去。
    欣瑶抚着胸口,一路小跑才将将赶上。
    “来了,阿远,人来了!”
    燕十六人未至,声先行。
    蒋欣瑶在门口拭了拭汗,整了整衣衫,深呼一口气,方进了门。
    房间里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窗站着一黑一白两个男子。
    欣瑶不及细看,来到床前。徐宏远将位置让出来,轻声呼唤床上妇人:“母亲,母亲,四小姐来了。”
    妇人慢慢睁开眼睛,茫然了半天,才道:“扶我起来!”
    欣瑶细细打量妇人,只见她脸色发青,双颊凹陷,瘦得已不成人样,只神智倒还清醒。
    妇人靠在锦垫上,拘紧一笑,虚弱道:“久病之人,衣衫不整,让四小姐见笑了。”
    欣瑶一听这话,心头不知为何,竟涌出无限的伤感来,当初祖父病倒在床时,也总对着她说这样的话。当眼睛一红道:“祖母风采依旧,瑕不掩玉,若不嫌弃。请称呼我一声欣瑶。欣瑶拜见徐祖母。”
    妇人脸上慢慢浮上笑意,喘一喘,方道:“好孩子……来……坐过来,让我瞧清楚些!”
    欣瑶上前。坐在床边,笑而不语。
    “长得真好。孩子,祖母将死之人,也不见你害怕,真真是个胆大的,翠玉轩有你,我很放心。孩子,谢谢你!”
    欣瑶见其面色潮红,似有回光反照的模样,心口一紧。脸上笑却更盛了,轻道:“祖母慈眉善目,欣瑶观之可亲,哪里觉得害怕?翠玉轩有今天,不是我一人之力。全爷,福伯居功甚伟。祖母快些好起来,便能看到翠玉轩越来越好。”
    徐锦心缓缓摇了摇头,轻轻咳了几声,欢喜道:“不用看,他的眼光,我向来放心。如今。我也能给地的徐家人,有个交待了。”
    欣瑶见她说话吃力,柔声道:“祖母身子虚,可不能多说话,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说。祖母听着。”
    徐锦心眼中颇有赞赏之意,叹道:“好孩子,祖母今儿叫你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想听听。他那几年过得怎么样。”
    欣瑶也不急着回答,转过身问道:“小叔叔,祖母今儿的药可吃了?”
    徐宏远红着眼忙道:“还没有,刚端来,正热着呢。”
    欣瑶微微笑道:“递给我。祖母,良药苦口才能治病,来,咱们一边吃,一边听。”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怕他等不及了。”
    欣瑶眼中一热,险些落泪来,嗔笑道:“祖父耐心及好,一时半会怕是等得了的,若是祖父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自个的身子,着急见他,说不定啊,还要生您的气呢。”
    徐宏远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把药递给欣瑶。
    欣瑶接过药,试了试温度,一口一口慢慢喂到老太太嘴里,轻声道:“当年啊,祖父病时,我也是这样哄他吃药。祖父很听话,每次都乖乖把药吃了。吃完了,才把我一通埋怨,还嫌这嫌那的。我啊,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徐锦心眼中含泪道:“他打小就最怕吃药,嫌苦,有病宁可自己扛着。”
    欣瑶嘟了嘟嘴道:“还是祖母知他。要我说,他就是个犟老头,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总是一意孤行,不把自个身子当回事。您若见着他,可得好好说说。病了那几个月,害我明里,暗里掉了多少眼泪。”
    徐锦心抚着胸口,虚弱一笑道:“好孩子,回头,我帮你骂他。”
    子里众人,面面相对,屏气凝神的看着床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欣瑶缓缓又道:“祖父平日最爱做的事,一是看书,二是在园子散步,最爱庭前那几株梅花,怎么看都看不够。有一日,我调皮,想把那梅花摘来,酿成梅花酒给祖父喝,偏被他发现,气得他三天没理我。我知道,那花是祖母最爱,旁人看得,动不得,可也不能气三天啊,最多一天也就够了,祖母,你评评理,可有这样小气的人?”
    老太太眼泪滚滚而落,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欣瑶不等老太太回答,自顾自说道:“他老人家最好吃,一有好吃的,便挪不动步。偏我身边有个丫头,做出来的菜,堪称一绝,祖父为着吃,不知道输给我多少好东西。祖母,你可知道,与祖父一道吃饭,有三字秘诀‘快,准,狠’,说的是手要快,筷要准,心要狠,你若不照着这三字秘诀吃饭,别说菜,连汤也喝不着。
    他还特别喜欢教训人,整天板着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宅子里的人都怕他,偏偏我不怕。他说东,我非往西,他说北,我非往南,常常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还说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我这般聪明伶俐,乖巧讨喜的模样,哪里难养?
    祖母,咱们同为女子,您可得帮咱们女子讨个公道……”
    ps:
    感谢蚂蚁妹子,坐等风来的打赏,啥也不说了,包子一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