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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成亲?当然是她了。
    京城里,四月份要大婚的只有她和慕容墨。而且,这一整年要大婚的,也只有他们俩。
    谁敢在这个时候大婚,抢了慕容墨的风头?除非不怕慕容墨找上门去。
    有人畏惧权势不敢,有人是敬仰慕容墨的人品不敢,于是,一个个的自动将家中儿女要大婚的时间,往前提或是往后挪。
    以便让他在这一年里,独享这喜庆的气氛。
    喜庆吗?对于想看热闹的京城人来说,也许是。毕竟,容王府里已经冷清了十六年了。自从老容王夫妇死,那府邸里就没有办过任何宴席。
    容王又有钱,娶的又是宣宜长公主和凤啸大都督的孙女,两大世家结合,早已被人从年前谈到年后了。只等着四月八日这一天,好看个热闹。
    有好事者,已经在赌坊里赌慕容墨会出几抬的彩礼,凤老爷子这个极宠孙女的老爷子,会送多少陪嫁。两府的喜宴会开几桌。
    甚至赌到了凤红羽的凤冠上,有几粒东珠。
    一个月前还不觉得京城人这么好事,刚才她坐了马车往凤府里走,沿路的茶馆酒肆里,都有人在闲谈她与慕容墨大婚的事。
    凤红羽总感到,那热闹是属于别人家的,她是个局外人。
    因为,从年初开始,她便感到她的周围潜伏着杀机。
    比如,司空睿收到的那封恐吓信,她手上的这封警告图。
    这是一幅画在羊皮上的图,上面画着一只狼,龇牙咧嘴,凶狠十分。
    昨天她从苍云县城驿馆里离开时,先于慕容墨坐进了马车。车内的软垫子上,便躺着这一幅画。
    趁着慕容墨没有进马车,她飞快地抓在手里,藏在了身上。
    北燕人的旗帜上,画的便是狼,北燕贵族男子的心口与后背上,均刺着狼头的刺青。
    不用说,是单于烈放在马车里的,他在一路跟着她?
    要是单于烈来了京城,那么,她和慕容墨的婚礼,就会有麻烦。
    她何不将喜房安在他处?躲过单于烈?
    刚才爷爷也说,只要大婚的两个人是她和慕容墨,只要是在四月八日的吉时大婚了,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件事得秘密进行着!
    凤红羽看了益鹰一眼,道,“没有谁,这件事你务必要保密,而且,跟黄远吩咐下去,不得将事情外传,谁敢乱说乱嚷,我绝不会轻饶!”
    益鹰见她说得十分的慎重,不敢大意,点了点头,“是,大小姐!”便转身忙去了。
    林氏差了人将凤红羽的行李往府里搬。
    凤红羽出门时,是只身一人离开的,只带了少量的几件换洗衣物。卷一卷,只是一个小包而已。可后来遇上了慕容墨,那行李就多了。
    从益州城一路往南走,每当车马队停下来休整时,他都会到附近的集镇上收集一些吃食,或是稀有的小物品。或是买给府里两位老人的东西,抑或是给府里其他人买的。
    不过,还是以凤红羽的居多,足足有七个大箱子。
    荷影看到这么多的东西,早已欢乐得跟个小孩子,“小姐,王爷真细心呀,这些小玩意儿,京城里一样都没有卖呢!”
    “有卖的话,他还会买回来?”翠姨笑呵呵道,然后,拉着凤红羽便往鸾园走,“小姐上回出门匆忙,还没有看到小姐的喜服吧,可漂亮了,老奴收在小姐的卧房里。那喜服呀,到了晚上还会闪闪发光,也不知上面镶着的是什么珠子。老奴见了不少新娘子的喜服,像这么美的。还是头一回见着。还有那凤冠,上面共有三十六粒大金珠。一粒便值万两银子,三十六粒,啧啧——,能买下一座府邸了。不过,为什么镶三十六粒?”
    “六六三十六,是要顺顺利利的大婚?”荷影眨了下眼,说道。
    “还有一层意思。”凤红羽看了下两人,微微一笑。
    另外的意思,荷影和翠姨就想不出来了。
    “四九也是三十六,世世久安。”凤红羽笑道。
    翠姨眼睛一亮,笑了起来,“王爷想得真是周全,这个寓意好!小姐跟王爷,就该生生世世相爱,世世天长地久,还要事事顺顺利利。”
    是呀,他这么想,她也这么想。他们一直在努力,努力的不让他人来拆散他们。
    。
    主仆三人没走多远,就见阮雨宸和益青带着思晨也往前院而来,已经快十三个月的思晨,正牵着益青的一根手指头,歪歪扭扭的学走路。
    长得白胖,又穿着一身青绿色衣衫的凤思晨,活像一只滚动的冬瓜。他看到凤红羽,乐得挥着小手咧嘴笑起来,露出几颗小白牙,和,几滴口水。
    “姑……,姑……”笑得更欢,也跑得更快了。
    不过,将益青累得够呛,被他拖着跑。
    他抓着益青的手,益青则紧紧地抓着他腰间的腰带。估计,这只绿包子还不会独立走路。
    阮雨宸歉意地朝凤红羽一笑,“听说你要回来了,我和益青本来在府门那儿等着你,哪知思晨闲不住,没站一小会儿,他就想跑。现在,除了睡觉和吃饭的时候他还算老实,其他的时间,他就没闲着,睁开眼就要往外跑,下雨也拦不住。”
    凤红羽笑道,“思晨还小嘛,你要带孩子,我哪会计较?应该是我去看你才对。”
    凤思晨听出有人喊他的名字,又转到了凤红羽的跟前。
    因为还听不懂大人们说的是什么,只仰着头,咿咿呀呀的说着只有他才懂的语言。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这时,凤红羽忽然想起凤思晨周岁宴那天,来凤府找到阮雨宸的云枫,过了这么多天了,阮雨宸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她拉着阮雨宸的手,走到一旁低声问她,“大嫂,云枫向你求婚的事……,你答应了吗?”
    阮雨宸正温和微笑的脸,马上神色大变,“小羽,我不会嫁给他的。”
    凤红羽讶然,“为什么?他喜欢了你这么久,他未婚,你又是寡居,为什么不嫁?他现今又是金陵城知府了,能给你一个安定的家了,为什么不嫁?”
    “别说了,小羽。”阮雨宸道,“我喜欢的是你大哥,这辈子,会一直守下去。”
    “可大哥都死了!”
    “你大哥他……”阮雨宸差点要脱口而出,又想到那最末页的画上的警告,她将话又嗯了回去,叹了叹,道,“小羽,你要大婚了,还是先想着你自己的事吧。我是个过来人,余生怎么过,我心中有数,你别瞎操心了。”
    阮雨宸勉强地笑了笑,伸手揉揉她的脸。
    凤红羽一直看着阮雨宸的眼睛,心中渐渐地生出疑惑来。
    不知是不是分开太长时间没有看到阮雨宸的缘故,还是,大哥死得太久,她的心已平静下来了,凤红羽总觉得,阮雨宸的眼睛里,少了以往的那份隐在眼底的哀愁,多了份喜色。
    什么事令她心情大好了?
    不过,阮雨宸心思一向藏得深,凤红羽没有再问下去。再追问,恐怕结果也是一样。
    。
    凤红羽回了鸾园。
    朱儿和青儿,还有看门的刘婶都高兴地迎了上去。
    “小姐,喜服很漂亮,你快去看看,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华美的喜服了。”三人围着她吱吱喳喳,一脸的兴奋。
    “你们见过了?”凤红羽笑着看向大家。
    刘婶笑道,“奴婢们可不敢进屋看,容王府里的嬷嬷送来的时候,奴婢们只站在窗子的跟前看了几眼。哎呀,那喜服华美得都赶得上皇后大婚的喜服了。”
    朱儿眯着眼,看向刘婶撇了下唇,“大婶子,你见过皇后娘娘的喜服了?”
    刘婶下巴一抬,傲然道,“没见过,但当年皇后娘娘大婚,我家的一个做宫女的亲戚见过,凤冠上只有十二粒东珠,小姐的凤冠上,却有三十六颗金珠,金色珍珠比白色东珠本身就贵,而且珠子还少了二十四颗,那衣衫,不是更得胜出几分?”
    “好像说得有理啊。”青儿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在侍女们一脸的期待中,凤红羽进了屋里。
    里屋卧房里的一角,摆着一只紫檀木雕花的大衣架。比凤红羽的身量要高出一尺,做得这么高,是防着喜服宽大冗长的裙摆拖到地上沾上尘土。
    那身艳若朝霞的喜服,果然如侍女所说的一样,衣衫上有无数的亮闪闪的宝石。
    裙摆前后的两只凤凰,便是用无数的宝石镶成的。
    上面的花纹,更是精美无比,精美得都不忍心抚摸了,就怕,这只是她的幻觉。
    她记得这种宝石来自于西域,小小一粒便是值价不菲,但这裙子上的宝石,却多如繁星,光一件裙子,就已价值连城了吧。
    翠姨在她身后道,“容王府的文嬷嬷说,小姐事多,不可能有时间像一般的闺门小姐那般亲自做衣。再说了,靠一人的力量来做这身衣衫,时间最少得花费半年,可小姐从婚期定,到大婚的日子,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那是万万来不及的。容王府便请了京中最好的四个绣娘来做喜服,小姐只需安安静静的呆在凤府里,等着被迎娶就好了。”
    安安静静地等?平平安安的嫁人?
    能如她的愿吗?凤红羽轻轻地抚着凤冠,仿若,那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她正出神,院中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可把你盼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逃婚了!”
    司空睿笑着大步走了进来,玉白锦衫的青年公子,依旧是翩然英俊,一进屋,就将她上下左右的打量着。
    看得凤红羽莫名其妙。
    她笑了笑,“怎么啦?我也没有离开多少日子呀,你这番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
    司空睿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宠溺地笑起来,“死丫头……,要嫁人了啊——”
    他承认,看着容王府的嫁衣送来时,他的心头莫名失落了很久。
    就像,自己非常非常喜欢的宝贝,护了很久很久的一件心爱品,到最后被人抢了。
    他还不能阻止。
    凤红羽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不成,你养我一辈子?”
    司空睿点头,“嗯,正有此意,我西秦有的是钱,遍地黄金宝石,养你十辈子都可以。”
    翠姨端了茶水进来,笑道,“司空太子又在说笑了,这女人大了得嫁男人,生孩子得过日子,哪能跟着你这个义兄胡闹一辈子?慢说王爷要跟你急,老太爷抱曾外孙迟了,可是要拿拐杖打你的。”
    凤红羽走到桌边坐下,端着茶杯喝水,瞥了眼司空睿笑道,“听到没?我只能陪你一时,一辈子,怕是不行!我得陪慕容墨,他们家人少。”
    “无趣。”司空睿颓败地坐在凤红羽对面,无聊地拿着茶杯,扣着盖子玩。
    凤红羽盯着那嫁衣看了一会儿,略一思量,忽然站起身来拉着司空睿往屋外走,“跟我来!”
    司空睿正没好气,挑眉道,“一株好牡丹花被猪拱了,我心中正难受呢,你带我去哪儿?”
    凤红羽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敢当着慕容墨说他是只猪?”
    司空睿一噎:“……”他哼了一声,“胳膊肘子朝外拐的死丫头!”
    凤红羽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同样的,假若有个女人说要嫁给他,问她要司空睿,她也会舍不得,也会失眠着,担心着那个人会不会对司空睿不好。
    就像郁敏柔对她说,想嫁给凤昀时,她也马上质问了郁敏柔,还观察了许多天才同意。
    可即便是担着心,又不得不将他或是凤昀让出去。毕竟,同他们过一辈子的,不是他们的亲人,而是他们的爱人。
    凤红羽的脚步很快,拖着司空睿爬上了凤府最高的山。
    下午阳光明亮,站在小山顶,能将整个凤府的景色尽收眼底。京中,凤府是仅次于容王府的府邸。
    府中的亭台楼阁,与花木错落有致散在府里的各处,浮绿湖将凤府一分为二。
    东院住的是凤家长房,西院是老太爷和养子凤镇川,北院是府里的正厅,南院住的是仆人们。虽不似别府里人丁兴旺,但因有了凤思晨的出生和三房的一双儿女,府里多了几个孩子的笑声,也还算和美。
    可有人总是见不得他们和美。
    “司空睿,看,这是家!奶奶留下的家!”凤红羽伸手环指了四方,说道,“这是我会花去毕生的精力,要为之守护的家。”
    司空睿眯着眼看向前方,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红羽走到他的身旁,说道,“太子回京了,变得比以往更加的心思歹毒,只怕,他会对凤府动手了。而且……,单于烈也来京城了。”
    司空睿赫然回头看向她,“你说什么,单于烈来临安城了?”他很是不相信,一脸的惊讶,“他就不怕有人闯进他的北燕,直捣他的老巢?”
    凤红羽摇摇头,“北燕当权者,还不止他一个,还有个与他实力相当的南院王。听说,最近又多了个北院王,很是年轻,帮着北燕夺了极北的大片土地。其能力不亚于单于烈。上头又有一个掌着朝政的萧皇后!而且,北燕帝只是瘫痪了,还没有死!北燕不缺人!”
    司空睿哼了一声,“难怪他有持无恐了,敢跑到中原来!”
    “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藏在何处,他时不时的在我身边出现来威胁我一下。”凤红羽揉了揉额心,将离京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了。
    司空睿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放心,有我在,有你昀哥哥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有个想法,你能帮我吗?”凤红羽推开他,抬头看着他的脸,“我想了想,目前只有你能帮我了!”
    司空睿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笑道,“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说话可要算话!”凤红羽狡黠一笑,然后从袖中取了一份图纸递给他看。
    司空睿狐疑的看着她,伸手接过图纸,“死丫头,看你笑得欠揍,别不是将我骗去卖了吧?”
    “不会,你且认真看完!”凤红羽背剪着手,笑吟吟看着他。
    哪知司空睿看了一半,惊得跳起脚来,“你……你胆子不小!”他又匆匆看了几眼,揉碎了图纸将纸末扔了,急急说道,“慕容墨知道吗?”
    凤红羽摇头,“我还没有跟他说,必竟,那一天你才是主角,你得将戏给我演真了,要是让旁人看出了有假,你妹妹我,可就真嫁不出去了!”她十分认真的看着他,“答应我吧!”
    司空睿抚着她的脸,叹了叹,“我答应你!”然后,他又涩然笑道,“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
    “哥!”凤红羽伸手抱着他的脖子,于他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流下泪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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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红羽又去见了凤昀。
    凤昀对郁敏柔,已不似当初那般冷情了,大约经过了大半年的相处,两人都懂得了相互去爱。
    她将自己同司空睿相商议好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听。
    “你打算这么做?”凤昀惊讶地看着她,这个妹妹自小就大胆,从不将世俗言论放在心上,“冒险是冒险了一点,但如果这招‘金蝉脱壳’之计成功了,对我们都有利!”
    “那么哥哥是不反对的咯?”凤红羽笑道,同时,她心中也长长松了口气,凤昀也不反对,那就太好了。
    凤昀叹息一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做哥哥的,永远都会站在妹妹这一方!”
    他表面笑着心头却是苦涩得很,他们凤家,这是头一回嫁嫡小姐,却要做得偷偷摸摸的,跟见不得人似的,他如何不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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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红羽在悄悄地准备着她的“婚房”,时常偷偷出城去双英寨看益鹰准备的进展。
    慕容墨则不必准备婚房,容王府的婚礼事宜是公开的,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现在万事具备,只等四月八号到来。
    但因为二皇子病了,皇上又病重了,慕容墨反而更忙了,只在回京的当天晚上去了一趟凤府,之后一直没有去,而是忙着频繁的进宫,防着在他大婚的那一天,有人从中作梗。
    也防着宫中生变。
    因此,从回京后凤红羽只在当天见过慕容墨,一连三天都不见他的踪影。
    她知道他忙,便没有去找他。
    这一天,凤红羽又出门。
    她要去三婶的铺子看绸缎,做喜床上的被子,益鹰一个大汉子对于这等事,是个门外汉,她得亲自去。
    凤红羽带着荷影刚走出府门,正站在台阶上等着益虎赶马车来。这时,府门一侧一个一直卧倒的叫花子,忽然朝荷影冲来,嘴里啊啊啊的叫着。
    肮脏的手里,却举着一块洁白玉佩。
    这玉佩惊得凤红羽的心头忽然一跳,这不是赵元恒的玉佩吗?
    这可是他太子身份的象征,怎么会在这个叫花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