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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怎样?头不疼了吧?”承德帝笑容温和的拍拍长公主的手,“一直一个人闷在府邸里,日子过得乏味,当然会头疼了。这里山青水秀,景色宜人,又有菩萨庇护。非常适合养生,不如,你先在这儿养养病,等你将过去彻底的忘记,头疼病好了后,再回宫吧,届时,父皇再为你寻一个更好的驸马。”
    这是要将她送到庵堂里来?让她度过余生?
    长公主的脸上,竟管装着波澜不惊,但内心开始愤怒起来。大袖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这便是所谓的宠?
    她是他的长女,是他一直对外声称的最宠的孩子,便是这么对她的?
    她一连三天不吃药,便将她送到宫外来?美其名曰养病,不过是烦着她了,换个更好的法子折磨她罢了。
    但,面前这位是君,是父,多少年的规矩在这儿,身为臣,身为子女,反抗便是不孝,是大逆不道!
    长公主闭了下眼,缓缓地松开手指,朝承德帝俯身一礼,轻声道,“是,女儿听您的吩咐。”
    承德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庵主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马上有两个老嬷嬷走进禅室,一左一右地扶着长公主,声音没什么温度的说道,“您该回去休息去了。”
    手指的力道在加强,长公主怒得气息一沉,唇角的讽笑更深了。
    居然派了两个会武的嬷嬷跟着她!
    “阿春呢?她的身上自带一种体香,本宫闻了心情才舒缓,才不头痛。”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个儿高些的回道,“长公主勿要担心,皇上有些话交待她一下,公主回到禅房时,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
    长公主没有说话,随着她们往外走。
    连她都没有自由,何况她的婢女?
    皇上送她到这里来,她心中清楚他的目的,无非是让她努力地想起那个偷了龙脉图的少年男子是谁罢了。
    如果她真的想起来了,这个父皇,还会“宠”着她吗?让她为所欲为吗?
    这时,她想起了妹妹赵兰。那个从小不得父亲喜欢,被送到郑家的小妹妹。
    他怕得罪臣子,拿自己不喜欢的孩子和亲了。
    妹妹只是生得丑了些,有何错?
    容貌得自父母的遗传,怪孩子有何用?
    只怪生在帝王家,长公主心中长长的一叹。
    她朝青云庵的老庵主点了点头,走出了禅房。
    老庵主双手合十,一脸慈悲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那些红尘纷争,于她们出家人来说,还是少参与为好。
    。
    凤镇川带着凤红羽和二十个衙役,来到青山庵后山一处树林里歇息。
    庵堂里都是佛姑,不乏有年轻者,众多粗蛮的兵士闯进去,未免惹人闲语。
    于是,不想多生事的凤镇川,让大家只在外头休息着。
    好在天气晴好,席地而坐,并不会委屈。
    凤红羽朝凤镇川点了点头,两人走到无人的地方,她小声说道,“三叔,我悄悄地进庵堂里去看看。我总感觉,上官志不会无缘无故的,一连十一天派三叔出城来青云庵。而且,今天庵堂里来了个身份神秘之人,这不得不让人提防着。”
    “对,老话讲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凤镇川知道这位侄女儿甚是机灵,武功也好,便点了点头,“小心些!有事呼救!”
    凤红羽笑道,“我是女孩子,大不了进了庵里后,装成个小女尼混在里面,还能有什么事?”
    凤镇川笑道,“就知道你有办法。”
    两人分开,凤镇川带着兵,在庵堂的周围巡逻着,凤红羽悄悄的往庵里走去。
    她的脚步很快,又穿一身灰绿色的小仆衣衫,在一片翠竹中穿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来到庵堂的院墙边,凤红羽寻到一处低矮些的地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确定里面没有异样后,便身子一翻轻轻地跳了进去。
    青云庵,她在去年来过两次。对于庵堂里的路线,她并不陌生。
    贵人来到这里,又是早上,想必会先到大殿听诵经,凤红羽借助着庵堂里的花木,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没有走多久,前方出现一人。
    一个小女尼,手里端着一个放有女尼衣物的托盘,快步往前走着。
    凤红羽快步跃过去,伸手一敲她的头,女尼晕倒在地。
    这个女尼跟她的身材差不多,凤红羽左右看看,发觉无人走来,便将她的衣衫和帽子脱下来。
    因为要进庵堂里,凤红羽早有准备,她从荷包里翻出一个人皮头套罩在头上,遮住了她的一头青丝。
    早在北地时,她就常常这么混进北燕的佛寺里。
    藏好了头发,戴了帽子,再加上她的脸上抹了草药水,俨然就是个长相平平的小女尼。
    她将小女尼藏好,捡起地上的托盘,将那托盘上女尼的衣物鞋袜重新叠好,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又走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年长的女尼,手里捧着几本书册。
    她担心对方认出她是假冒的,便想转身往另一条道上走,但那人却叫住了她。
    “新来的手脚就是慢,让你取一套衣物,怎么等了这么久才来?快去,贵人正等着呢!”隔着三丈来远,年长的女尼招手叫她。
    凤红羽眸光微闪,贵人?女人?
    上官志让凤镇川几番来庵堂里,难道跟这人有关?
    她低着头,也不说话,以防对方识破。同时,心中更是庆幸,被她敲晕的是个新来的,倒也好蒙混过去。
    没走多久,便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
    院子的门口守着两个嬷嬷,两人看到凤红羽和年长的女尼,目光马上冷戾起来,“站住,检查!”
    凤红羽抬眸看向那二人,两个婆子目光锐利有神,呼吸轻浅。
    会武?
    而且,两人衣衫式样虽然简单,但布料华丽,显然,来自不简单的人家。
    女贵人住在里面,是谁?
    她担心这二人识破她的头套,心中遂生出一计,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将身边这个年长的女尼用力的一撞。
    两人滚到了地上。
    “唉哟——”年长的女尼痛呼一声。
    “公主在休息,吵什么?”又有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妇人从一间禅房里走出来,冷着脸喝道。
    凤红羽眸光微闪,这不是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叫阿春的嬷嬷吗?难道小院里面住的是长公主?
    “怎么回事?”一个秀丽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长公主立于禅室的门口,目光冷冷地盯着那两个守门的婆子,“让她们进来,两个女尼而已,搜查什么?”
    “回公主殿下,上官将军说庵堂里进了刺客,不得不防啊!”
    “你觉得,一个六七十岁的女尼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尼,像是刺客吗?她们走路都走不稳当,能杀谁?给本宫马上放进来!”长公主一张娇美的脸,一脸的怒气。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下。
    虽是皇上暗中吩咐着监视她,但长公主的身份毕竟在那儿,皇上没有除去她的封号,她便是大赵国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不能得罪。
    再说了,长公主的脾气可不好,被她记了仇,将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两人只说了句“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便退离到小院的门口去了,将凤红羽和那个年长的女尼放了进去。
    长公主没有认出凤红羽,没什么表情地转身走进禅室去了。
    阿春朝二人点了点头,“进来吧。”
    两人捡起掉落到地上的物品,跟随阿春走进了长公主的禅室里。
    年长的女尼,朝凤红羽点了点头,示意她将衣物放下后,就可以离开了。
    凤红羽照做了。
    转身时,她正琢磨着长公主为何在这青云庵,上官志将凤镇川一连十一天调往这里,又是为何时,忽然,她的鼻间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她偏头朝那个传来气味的地方看去。
    那里搁着一只小炉子,上面放着一个正在煎药的小砂罐,出门还吃药,显然,药是长公主的。仆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些药……
    她往长公主的脸上看去。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长公主年纪二十六岁,脸上的肌肤却跟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般娇嫩,便是吃了这种美容的药。这种药,可以美容,可以补脑,治头疼。
    但用得剂量大了,会让人产生幻觉,会要人的命!
    一个人时常产生幻觉,可不是好事。
    譬如疯子便是这样,总说有人杀他,或是他将人当成鬼怪而举刀行凶。
    想着长公主曾将她请到公主府,而说的那些私己话,她眸色闪了闪,上前一步说道,“公主殿下,可记得那个人脸模糊的少年画像?”
    长公主正呆坐在窗前,神色淡淡地看一株树上的两只鸟儿,欢快地叫着,听到凤红羽的声音,她马上转过身来。
    “你是……”她上下打量着凤红羽,一脸的惊异。
    凤红羽点了点头,冲她微微一笑。
    凤红羽的脸上抹了草药水,吃了哑声丸,又用人皮头套罩了头发,穿着一身女尼服。长公主一时没有认出来。
    但听到凤红羽说起那幅画,便猜着,这人若不是凤红羽伪装的,便是凤红羽的亲信。
    这件事,只有她与阿春兄妹,及凤红羽知道。
    “你们都下去,本宫想问这位小尼一些事情。”
    “是,公主殿下!”
    年长的女尼朝凤红羽看了一眼,一脸疑惑,悄然地退出去了。
    阿春最后离开,警觉的守在禅室的外面。
    等着那个年长的女尼走得看不见了,阿春才朝屋里的二人点了点头。
    凤红羽明白,外面没有人偷听。
    “长公主,我是凤红羽!”凤红羽朝她颔首微微一礼,浅笑说道,然后,又从身上摸出一块慕容墨送给她的玉佩,递到长公主的面前。
    长公主有封号,她的封号也已颁下,两人年纪相当,不必行大礼。
    “你怎么这副样子?”长公主往凤红羽的脸上看了看,一脸的不解。
    这只刻着容王府徽章的玉佩,她见慕容墨一直佩戴在腰间的玉带上,此时在女尼的手里,便一定是凤红羽不假了。
    要知道,慕容墨的随身物品,可不会随便送人,他为人也谨慎,也不可能会丢掉。
    “我三叔在附近办差,我来帮他,本是穿着男装,但为了进庵里办事,才换了衣衫。”凤红羽微笑道。
    “哦……”长公主点了点头,“你既然来了,便陪我说说话吧。”
    她起身拉着凤红羽的手,往桌边走来。
    凤红羽是来办事的,可没有时间闲聊,便说道,“长公主,我还有要事要办,误打误撞的,被人拉来送东西,本想送了就离开,没准备打搅公主殿下,但小羽不经意地发现这药罐的药有问题,便留下来,闲语几句。”
    “有什么问题?”长公主赫然转身看她,一脸的愕然。
    凤红羽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揭开药罐的盖子,从里面翻出一粒花生般大小的褐色坚壳药物出来,“便是这个,少剂量的服用,可以补脑,可以美容,恢复记忆力,但是常期大量的服用,会产生幻觉,从而失去神志。”
    “什么意思?”长公主半眯着眼,盯着凤红羽,脸上的神色,渐渐地愤怒起来。
    “发疯,成一个疯子。”
    “哈——”她愤然一笑,脚下踉跄了两步,凤红羽正要去扶她,她自己飞快扶着一侧的椅子,失神的坐下了,“果然……”
    一双美目里,除了愤怒,还有凄然。
    “长公主,这药是谁的?最好让她不要服用了!”凤红羽装着不知情的样子,对长公主说道。虽然长公主对她推心置腹说了不少事,但长公主必竟是赵家的人,她不想参与进去。
    “我知道了,今天……,多谢你!”她疲倦地朝凤红羽点了点头。
    “不必客气,那么,我先离开了!”
    凤红羽刚转身。
    长公主这时在她身后又说道,“那个图上的少年……”她目光灼灼看着凤红羽,原本冷艳的脸上,多了份柔情。
    “我一时还没有找到是谁,不过,我正在打听,打听出来后,第一时间会告诉公主的。”凤红羽微笑道。
    “谢谢你。我又想起了一些事,也许能帮你。”长公主看了眼窗外,说道。
    凤红羽只好回过身来,她也很想知道,长公主跟凤家军中的哪位将领相熟,“是什么?”
    “我记得他曾跟我说,他要去金陵城的桃花渡找一个人,时间是十年前……十年前的冬天。”她的目光陷入回忆里。
    “他是金陵人?”凤红羽眯起眼眸,飞快地想着,有哪个将领是金陵人?
    “不知道,我记不得了。”长公主伸手揉着额心,疲倦的摇摇头。
    凤红羽静静地看着她,长公主在十年前一定是受了刺激,记忆成断片状。
    “我知道了。”凤红羽道,她看了眼药罐,意有所指的说道,“公主若想记起十年前的事,最好不要乱吃药。恢复记忆,靠疗养,靠心情愉悦的过着每一天,靠回忆过去美好的事情来想起往事,是药三分毒,公主还是少吃为好。”
    “我明白了。”长公主免强朝她扯了个笑容,“今后,你若遇上难事,尽管找我帮忙!”
    她不用“本宫”,而是用平语“我”,这是放下身份架子了。
    “好。”凤红羽朝她微微一笑。
    看长公主的表情,那些药,一定是她的。
    那么,又是谁要害她?她只有愤怒,没有吃惊,是熟人害她?
    阿春担心那两个守院子门的嬷嬷又会刁难凤红羽,便亲自送凤红羽离开。
    待离得那两个嬷嬷远些的时候,阿春对凤红羽小声地说道,“羽小姐,长公主要我提醒你,上官志撺掇着皇上来青云庵,便是想陷害你们府上的三将军。长公主因为去年一时的糊涂,做了些对不起三将军的事,便想弥补,遂找了个想出城散心治头疼的借口,跟来了青云庵。”
    果然!
    凤红羽眸光一沉,“上官志想干什么?”
    “青云庵后山有一处莲花峰,上官志刚才同皇上汇报,说有刺客往那儿跑了。我怀疑那儿有鬼。因为,在上官志没有喊有刺客出现时,我撞见上官志从那儿鬼鬼祟祟的出来。”阿春边走边说,“一会儿,长公主会拖住皇上和上官志,羽小姐快去那儿看看,别让上官志那个小人得了手。”
    那道是陷害的脏物在那儿藏着?
    阿春将凤红羽送离了两座禅院后,便离去了。
    凤红羽避开庵里的女尼,往后山的莲花峰而来。
    这是一座小山峰,十来丈高的样子,一丛紫竹后,有一座小山洞,上回她来的时候,钟铃儿想陷害她,她来山上踩过点,熟悉路线。
    若是想藏脏物,一定是山洞里了。
    不然的话,藏得太深,怎能让承德帝“不经意地”发现?
    山洞不是太难找。
    一座大厅大小的洞,洞口长着一人高的荒草,洞前的草叶上,有不少脚印。
    凤红羽小心地走了进去。
    山洞里,又分大小两间。从大洞往左侧走,便是一间只有两张桌子大小的小洞,石壁凹凸不平。
    凤红羽伸手在洞口摸索着。
    没多久,她便发现了异样。
    她脚下的土是松的。
    凤红羽唇角一扯,从袖中取出凤翎剑来挖土,没一会儿,她便挖到了一个箱子。
    开锁,对于她来说,也不是难事。
    跟着三哥学了几年机关术,一只小小的锁,她能轻易的打开。
    没一会儿,她撬开了锁。
    然后,开盖——
    打开的那一刹那,凤红羽大吃了一惊。
    全是刀型金币!用鲛丝线穿成一串一串。
    粗略数数,少说都有五千枚!另外,还有几份文书扔在里面。
    这便是所谓的脏物?
    刀型金币,是北燕人的通用的金币,中原只有元宝。
    西秦和西凉是圆型金币。
    她又翻看那些文书。
    呵——
    凤红羽冷笑一声,这是用北燕文写的往来信,落款是凤镇川,开头的名号写的是单于烈。
    有些落款的印章盖的是单于烈的章。
    栽赃的技术并不高明,她也曾这么干过。
    但是,承德帝本身就对凤府的人不喜,哪管合不合乎情理?只要发现一丝谋逆之心,谋逆的证据,就会要凤府万劫不复!
    上官氏!
    凤红羽将书信揉碎,扔进山洞旁的一处小瀑布里,水很快将信纸的碎片冲走了。
    然后是处理那些金币。
    箱子很沉,凤红羽咬了咬牙,扛起来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
    另一处,长公主借口院里来了贼子,派人将上官志找来,没找到不放他走。
    又说自己受了惊吓,记起了当年的事情。
    承德帝一直想知道,十年前那个偷走龙脉图的少年究竟是谁,这可关乎赵国的命数,便只好耐心的陪着她。
    长公主估摸着凤红羽已经处理好莲花峰的事了,便随口说了些十年前少年的模样。
    上官志当然没有找到劫匪,承德帝也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
    一行人离开长公主住的小院,承德帝的脸色上马变了,“上官志,刺客找到了吗?”
    “正在搜查!已经确定是往莲花峰跑去了!。”
    承德帝目光冷戾,“仔细搜,不准放过一人!”
    “是!”
    。
    凤镇川也收到庵堂里一个扫地女尼的报案,“贼子进了莲花峰!”
    ------题外话------
    偷了承德帝龙脉图的人,前面有浮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