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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平民区,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里。
    宅门紧闭,几个黑衣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神色肃然,一个个竖耳听着屋中人的对话。
    正屋里,一个黑衣青年,正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大人,皇上又在催了,您再这般不做任何行动,皇上可是要怪罪下来的。”
    青年男子俊眉微扬,一双妖娆的眼,斜斜看着那人,“本官做什么事,几时轮得到你来指点?”
    “属下不敢!”那人吓得慌忙跪下了,“皇上这番送来密信,已在指责大人行动太慢,大人来了金陵城快一月了,事情毫无进展,反而损失了十一个人,日后回京,大人怎么向皇上复命?属下也是担心大人。”
    青年男子又将那封密信看了一遍,脸上表情平静,伸手将密信揉进手里。
    片刻,他的手指一松,已碎成了粉末的纸屑,从他修长的手指间,纷纷洒落,一地银白。
    这般将纸在眨眼间揉成细粉状的功力,世间少有。
    汇报事情的黑衣手下,脸色惊得一变。
    “下去吧,本官想静一静!”
    “是。”
    手下人退出了屋子。
    青年男子将手枕在身后,撩起长腿搁在面前的桌子上,模样看着虽然懒散,但那双妖娆的双眸里,却透着冷戾。
    让门口守卫的几个手下,神色陡然一凛,不由得退开几步。
    进屋回话的那人摇摇头,对另外几人小声说道,“大人将自己关在这里三天了,也不出门,他在想什么?”
    另一人小声说道,“嘘,你不要命了,敢质疑他的想法?”
    一众人往屋里看了一眼,一齐散开了。
    。
    静园绿苑。
    慕容墨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倒叫凤红羽不敢违抗。
    四个绣娘倒也十分有耐心。
    凤红羽完全没有刺绣的经验,她们也没有嫌弃,从捏针捻线手把手的教起。
    凤红羽坐了一下午,也才绣出歪歪扭扭的一只小蜜蜂。
    竹韵走进绿苑来看凤红羽,见凤红羽手里捏着针有模有样的刺绣,忍不住好笑。
    凤红羽正在不耐烦,听到竹韵的笑声,脸色马上一黑。
    她还要去查阮家的事,慕容墨居然让她来绣什么花,真是强人所难!
    她捏着一枚绣花针,在竹韵的脸前晃了晃,眯着眼咬牙怒道,“死丫头,居然敢取笑你家小姐?当心我拿针在你脸上也绣朵花!”
    竹韵慌忙后退几步,拿手护着脸,吓得小脸一白,“小姐,奴婢不敢笑你。”
    不过,小姐绣花的样子真好笑。
    “说吧,有什么情况?”凤红羽放下针线,甩了甩发酸的手指。
    竹韵这才拿开挡脸的手,说道,“那阮庚生又去了金陵府的牢房。”
    “哦?”凤红羽半眯着眼,轻笑一声,“他这是想不出办法来,去同他老娘商议去了。两个妹妹在罗家被罗夫人欺负着,自己又没有本事斗过云枫,只好向老娘求救了。”
    “那阮夫人最是恶毒了,阮庚生去找阮夫人,只怕是又想干什么坏事!”竹韵唇角一撇,冷笑一声。
    凤红羽抿了抿唇,“我得去会会那个阮夫人!她进了牢里,她的儿女还这般欢喜着,可着实令人意外。”
    “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竹韵道。
    凤红羽刚站起身来,冷不防从她面前的窗户口处,伸过一只手来。
    她一怔,手里刚绣好的那副刺绣被人抢了去。
    凤红羽抬头,只见郑凌风正半靠在窗户旁,双眼发直盯着她的绣品,一脸见鬼的表情。
    “凤红羽,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刺绣?这只小猪绣得真可爱,送我吧?”
    凤红羽气得脸色更黑了,“郑凌风,我绣的明明是蜜蜂,怎么就是猪了?”
    “蜜蜂?”郑凌风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蜜蜂的腿有这么粗吗?他拿小手指比了比,嗯,都赶上我的手指粗了,世上,没有这么大的蜜蜂吧?”
    “我扩大了绣出来的,你管得着吗?”凤红羽怒道。
    她很想一巴掌拍死他。
    谁第一次的绣品会很好看?郑凌风这个大嘴巴居然敢笑话她。
    凤红羽伸手去抢绣品,哪知郑凌风竟将绣品塞入自己的怀里了。
    “送给我吧,我回去仔细研究研究,看倒底是蜜蜂还是小猪。”
    凤红羽一阵无语。
    打又打不过他,东西被他抢走,自然是拿不回来了。
    她眯着眼咬牙道,“拿去就拿去,不过,你要是对外人说是我绣的,我就跟你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放心,我不会说的。万一真给人看见了,说我自己绣的不成吗?”郑凌风扬眉一笑。
    “那最好不过了。”凤红羽伸手拍拍衣裙上的线头,“郑凌风,你来得不巧,我要出门了,你自己去玩吧。”
    “你去哪儿?一起去。”郑凌风脚尖点地,从窗户里跳进屋里来。
    竹韵见郑凌风居然敢跳入凤红羽的屋子里,脸色顿时一黑,拿起桌上的一根鸡毛掸子就来赶他。
    “郑世子,你怎么进小姐的屋子里了?快出去!”
    “你这丫头再多嘴,当心我拿针线将你嘴巴缝住!”郑凌风两眼狠狠一瞪,袖子一扫,桌上一个针线筐朝竹韵飞去。
    那小竹筐中的几枚针随着劲道弹起,一起朝竹韵的脸上射去。
    “啊——,救命!”竹韵飞快捂了脸,吓得拔腿就跑。
    凤红羽黑着脸怒道,“你吓我侍女做什么?”
    “唠唠叨叨的,老婆子一样!”郑凌风哼了一声。
    凤红羽好笑,没理他,而是进了里屋去了。
    “你做什么去?”郑凌风施施然坐下来,往屋子四处看了看,慕容墨不在,真好。
    “更衣,也想跟着?”屋子里,凤红羽哼哼一声。
    想,没那个胆子,郑凌风甩了甩袖子,无聊地坐着,喝茶。
    一刻时间后,凤红羽从里屋走出来。
    郑凌风往她身上看去,眸光闪了闪,不禁笑道,“你这个样子,倒像是我弟弟。”
    只见凤红羽穿了一身青灰色男儿衫,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人皮面具戴了,往外间洗脸架上的一个铜镜里照了照,“好了,我要出门了,你自己请便。”
    看看收拾好了,凤红羽朝他点点头,便往屋子外走。
    “说好了一起去,你可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去玩。”郑凌风站起身来,飞快地跟上她。
    凤红羽想了想,反正她的许多事,他也知道,便点了点头,“好吧,不许惹事就行。”
    “呵,就算我惹了事,谁敢说我?”郑凌风冷嗤,除了一直不死的慕容墨外。
    话说,慕容墨只能活到二十五岁,究竟是不是真的?他还要等四年多的时间他才死,真是好漫长的时间。
    郑凌风想到慕容墨还要那么久才死,心情又不好了。
    凤红羽忽然想起一件事,偏头看了一眼郑凌风,“我有三日没有看到你了,你去哪儿啦?”
    郑凌风的眸光忽然一亮,“凤红羽,我三天不在静园,你也记着?”
    “当然啊,园里少了一只猫猫狗狗,我都记着,何况是你这么大的一个活人?”
    郑凌风:“……”他气得脸一黑,居高临下的冷眸一眯,冷冷看着凤红羽,“凤红羽,我只是个阿猫阿狗?”
    凤红羽被他瞪得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仰,眨眨眼说道,“不,不是啦,我是说,像那猫猫狗狗那么小的小不点,丢失了,我都能发现。你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忽然不见了,当然会引起我的注意了,何况……”
    “哼!”郑凌风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大步走开。
    “何况我们还是这么好的朋友,我当然会注意你,还让竹韵去打听你,你生什么气呢?”
    怒得急步如飞的郑凌风,听到凤红羽这么说,又停下了脚步,脸色一缓和,转身看向凤红羽。
    他语气一缓,“凤红羽。你当我是最好的朋友?”
    “当然了,不然的话,我怎会留你住到静园?”凤红羽朝他点了点头,招招手,“走吧走吧,时辰不早了,还要早回。”
    郑凌风的眼角一扬,那双妖娆的双眼,溢满着笑意,整张脸,看着神采飞扬。
    他脚步轻快地跟在凤红羽的身后,想了想,问道,“那柳清泽呢?也是你好朋友?”
    “他……”凤红羽想了想,“算是……亲戚吧。”
    “亲戚?”郑凌风讶然,显然,凤红羽的话让郑凌风很意外,“为什么当他是亲戚?”
    “他的姑祖母是我们府里的老夫人,是我继祖母,他怎么就不是亲戚了?”
    “呵——”郑凌风一笑,“你爷爷都要休妻了,你们凤家跟柳家都快成仇了?你还当他是亲戚?”
    “难道当朋友?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一步呢!”凤红羽淡淡说道,“我爷爷还没有休妻,目前还是亲戚。休了妻,算是一般的熟人吧。”
    “你是这么想的?”郑凌风走到她的身侧,偏头看她。
    “是,还能怎么想?”凤红羽抬头看向他,眯着眼,道,“奇怪,你今天怎么忽然关心起他来?”
    郑凌风收了心神,“随口问问而已,那个柳清泽,表面和善,内心诡计多端,你当心一点,别着了他的道。”
    “哦,他很坏?”凤红羽斜瞄了他一眼,“你怎么总是说他坏?他得罪你了?”
    郑凌风脸上讪讪的,“他那张阴沉诡异的脸,看着就是个一肚子坏心思的人。要不然,年纪轻轻怎么就当上了羽林卫的头领?”
    “……”
    “本世子同他差不多大,武功也不比他差,却没有当上任何官职。原因是本世子没有他会耍手段。”
    凤红羽笑,“郑凌风,你们武安侯府,在京城一众豪门世家中,可排得上头号。你若是去求皇上,皇上会不给你官职?没有三品,七品六品的官,还是会给的吧?”
    “为官?算了吧,岂不是要同柳清泽那人天天一同面见皇上?本世子才不想见到他。”
    两人说着话,已走到了静园的门口,凤红羽没有坐静园的马车,而是徒步往街上走去。
    郑凌风跟在她的身后,一脸不解,“你这是要去哪?怎么走着路出门?”
    “我现是孟羽的身份,不能坐我的马车,慕容墨的马车更不行了。我去租一辆车。”
    “你要去哪儿?带上我。”
    “牢房!”
    “牢房?”郑凌风讶然,“你进牢房做什么?”
    “找阮夫人,阮家人一直想我和大嫂死,我得去问问看,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
    郑凌风非得跟着凤红羽。
    凤红羽见赶不走,只好由他。
    两人租了一辆小马车,晃晃悠悠往金陵府牢房而来。
    郑凌风付了车费,打发走了车夫。
    凤红羽抬头看了看天,“时辰还早,先找个地方等着。”说着,她往牢房对面一家小酒馆里走去,“反正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我请你吃饭。”
    郑凌风往那牢房大门口看了一眼,问道,“凤红羽,你要见阮夫人,现在就可以去,为什么要等晚上?”
    凤红羽回头看他了他一眼,说道,“我就这么进去,不可能见得到阮夫人。”
    “为什么?”
    “凭我的直觉!”
    阮家兄妹两人出了牢房后,异常的欢喜着,难道在牢房里有人关照着阮夫人?这样的话,她直接进牢房见得着人才怪。
    她不说,郑凌风倒也没再问,
    他跟上她的脚步,点了点头,“嗯,也好,天黑去好办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馆。
    凤红羽招手叫来酒保,想着郑凌风每回进绿苑,看见肉都是两眼放亮,便点了四盘肉菜一盘青菜,一盘花生米,一小壶酒,两碗米饭。
    她吃素,他吃肉喝酒。
    郑凌风拿茶水洗着筷子,笑道,“为何请我吃饭?”
    “你不吃也可以。”凤红羽横了他一眼。
    “不吃白不吃,吃吃吃,你请我吃什么,我都吃。”郑凌风笑呵呵说道。
    在酒保上菜前,凤红羽看着桌子对面笑得跟个孩子一样的郑凌风,眯着眼问道,“郑凌风,你真的只是做我的护卫?”
    “那还有假吗?”郑凌风抛给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凤红羽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她前世的记忆里,并没有郑凌风的存在,不知他的结局怎样。
    她想着,他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应该有个好的下场吧。
    柳清泽耿直,惹着了赵元恒被砍了头。
    郑凌风看似玩世不恭,其实为人机灵,应该不会中赵元恒的暗算。
    何况,武安侯府的地位,本来就比丞相府要高出许多。
    再加上武安侯府不参与朝政,又影响不了赵元恒的地位。
    而丞相府就不同了,柳丞相的门生遍布朝野。
    若柳丞相一直站队在承德帝那一边的话,赵元恒他日得势,一定是第一个就铲除柳府。
    一双筷子忽然递到凤红羽的面前,“酒菜来了,你不吃?”
    凤红羽抬头,面前果然已摆了一桌的酒菜,郑凌风正挑眉看她。
    “当然吃了,吃饱好干活。”她微微一笑,拿了筷子就夹起菜吃起来。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郑凌风看了她一眼。
    凤红羽没说话,吃得很认真。
    郑凌风见她心思重重的样子,也就不过问了。
    两人吃好饭,又坐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下午变了天,阴阴沉沉的,晚上便没了月亮。
    凤红羽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天,点了点头,“走吧,进牢房。”
    郑凌风找了身普通粗布衣在酒馆里换了,凤红羽又用草药水往他脸上抹了抹,遮住了他原来的五六分容颜。
    这样一来,他们二人就算被人撞见,也不会有人认出来真实的身份。
    两人趁着夜色,翻墙跳入了牢房里。
    赵国对待犯人,一向严厉,牢房里的环境极为恶劣,只在过道的墙壁上,凿开一个洞,放上一盏小油灯照明。
    加上没有窗户又高又小,因此,整个牢里,都显得格外的昏暗。
    凤红羽和郑凌风的武功不差,两人在牢房里身影闪动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何况,晚上来牢里的人并不多。
    一个衙役背着手,口里哼着小曲往这边缓缓走来。
    郑陵风将凤红羽往暗处一拉。
    凤红羽抬手,手指一转,朝那衙役弹出一枚石子。
    衙役哼也没有哼一声地倒在了地上。
    郑凌风快步跑上前,将那人提起来,拖到了暗处。
    她取出一个小瓶子在那人的鼻子下嗅了嗅,衙役很快就醒了过来。
    见到二人吓得便要尖叫,凤红羽手指一翻,一枚小刀现于手上抵在那人脖子上。
    她压低了声音冷冷说道,“别叫!我们不杀你,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当然,如果你不老实的话,我的手就不客气了。”
    衙役战战兢兢的回道,“你想……想问什么?”
    “阮夫人关在哪儿?”
    “不知道?”
    “你敢撒谎?”凤红羽低喝一声,手里的小刀往他脖子上压了压,“她的身份可不简单,进了牢里,你怎会不知道?”
    衙役吓得整个人都发抖来,“小人不敢撒谎,她进了牢里后,一直都是刘哥单独一人看管着,小人从没见过她,更不知道她的去向。”
    “刘哥是谁?”郑凌风问。
    “牢头。”衙役回道。
    “他在哪儿?带我们去见他。”凤红羽低喝道。
    “是……是,可巧了,他一会儿会来巡视牢房,再晚,就不会来了,再要见他就得等到第二天了。”
    郑凌风伸手一拍衙役的脖子,点了他的哑穴,嘿嘿一笑,“一会儿,你说的刘哥来了,点个头就好。”
    凤红羽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他是担心这衙役见到人会叫嚷起来。
    那样的话,他们今晚就白来了,说不定以后都见不着阮夫人。
    衙役张了张嘴巴,发现发不出声音来了,一脸惊恐地看着郑凌风。
    郑凌风咧嘴一笑,“放心,我们办好事,就会放了你!”
    衙役更加不敢反抗了。
    凤红羽和郑凌风对视一眼,两人提着衙役藏进了一间空置的牢房里。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后,牢房外的过道里,响起了脚步声。
    凤红羽从牢房门的门板缝隙里,眯着眼往外看去,只见来了个中年衙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晃悠着脑袋缓步而行,神态傲然。
    郑凌风将衙役往牢房门的望风口摁过去,小声问道,“这人是不是牢头?”
    衙役点了点头。
    凤红羽伸手将那衙役一拍,那人身子晃了晃,晕了过去。
    郑凌风将他扔到地上。
    外面,那个牢头的脚步声,已经走过去了。
    两人这才悄悄地开了门,一路尾随着牢头。
    只见那牢头,一直走到牢房走道的最里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没有人来之后,伸手握着墙壁上的一个铜灯架转了转。
    与此同时,他面前的那堵石壁缓缓地挪开了。
    面前又是一扇木门。
    他伸手在门上敲了敲,压低着声音喊道,“夫人,是小人送饭来了。”
    门后面有个妇人“嗯”了一声,没一会儿,门从里面开了。
    牢头哈着腰走了进去。
    又过了片刻,牢头走出了那间层子,那扇木门从里关了。
    牢头伸手将墙壁上的那只铜灯架,往相反的方向转了转,门关上了,牢头这才往回走。
    不多时,牢头的人影就消失在牢房。
    渐渐地,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郑凌风看了一眼凤红羽,眯着眼说道,“一个牢头对牢里的犯人还么的客气着,可着实的稀奇。”
    “看看不就知道了?”凤红羽轻笑。
    “那牢头提着食盒进去了,一会儿准会来收食盒,我们不如抢在他的前头去收。”凤红羽勾唇一笑。
    “好主意!”郑凌风点头。
    两人又返回了牢房。
    郑凌风从那个打晕的衙役身上,拔下外衫来,抖了抖就要穿上。
    凤红羽忍不住笑起来,“算了,还是我来扮衙役。”
    “不行,危险!”郑凌风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同意。
    凤红羽好笑。
    她指了指晕倒在地上的那个衙役,笑道,“这个人身材矮小,你这么高,穿着他的衣衫会短上一大截,任谁看了都会看出来你是偷了他人的衣衫,这样一来,反而会误事。”
    听她这么一说,郑凌风低头一看,果真短了半尺。
    他将衣衫往凤红羽身上一披,“小心。”
    凤红羽笑道,“放心!以前在益州城,我可没少干这事。”
    她从记事起,就没有像普通高门的小姐那般生活过,每天都是担心哥哥们和父亲的安危。
    跟着哥哥们偷过敌军的情报,粮食,搞过破坏。
    可一味的担心自己的生家性命只管自己活命,谁来守城?
    “你以前……都做过什么?”郑凌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从他第一眼见到她时起,就发现这个小女人同京城的女人们不同。
    哪怕是她穿着累赘繁琐的女装,从她的一双眼里,就可看出,她同其他女人不一样。
    不是个只会扑蝶的深闺女子,她的眼里浮着淡然,与看透世间事的冷静。
    “等我得闲了,就告诉你,反正啊……”凤红羽眸光暗下来没往下说,朝郑凌风点了点头,“得快点,以免事有突然。”
    “好。”郑凌风见她神色黯然,便也没有多问。
    两人又回到那处墙壁旁。
    凤红羽按着牢头的手法,在铜灯架上转了几转。
    不多时,石门滑开,郑凌风守在门外,凤红羽伸手敲门。
    她哑着嗓子说道,“夫人,牢头让小人来收食盒。”
    里面没有声音,凤红羽耐心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妇人的声音说道,“进来。”
    凤红羽眼神微缩,果然,这是阮夫人的声音。
    门从里面打开了,凤红羽低着头往里走。
    “今天怎么换了人?”阮夫人走到桌边坐下,捧着一杯茶喝起来。
    “刘管事闹肚子了,告了假,才命小人顶他一晚。”凤红羽低着头,哑着声音回道。
    她穿着衙役装,梳着男子头,脸上又贴着人皮面具,阮夫人没有认出来。
    这副面孔只在燕子湖畔,被阮通判和云枫见过,而这两人此时都不在,自然揭发不了她。
    阮夫人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嗯,我也正好刚吃好,收走吧。哦,对了,下回来的时候,让刘管事给这屋子换种炭,这种炭的烟太多了!本夫人呛得难受。”
    凤红羽点头,“是,夫人。”
    她走到桌子旁,将碗碟一一收进食盒里。
    同时,趁着阮夫人低头喝茶的机会,飞快地打量起屋子来。
    这是一间三丈见方的屋子。
    屋子并不宽大,桌椅床铺布置得也简单。
    但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整齐,同外面肮脏潮湿的破败牢房相比,这里简直是神仙居所了。
    屋中还焚着淡淡的芷兰香。
    一个十足的妇人屋子。
    难怪阮家兄妹在牢里见了阮夫人后,出去不见半丝儿忧心。
    阮夫人的身上穿得干干净净,脸上还抹着蜜粉,身上也散着淡淡的熏香。
    还有牢头送来饭食给她。
    凤红羽往这残羹上看了看,发现还有肉末,和鸡鸭肉骨头。
    而且,阮夫人还命人换炉子里烧着的火炭,可见阮夫人生活得不错。
    她过的仍是主子的日子。
    阮夫人哪里是在坐牢?这简直是在享受!
    凤红羽心下狐疑,牢头恭敬她,吃的好,住的好,有人服侍,一定有人在暗中保护着阮夫人。
    那人会是谁呢?
    这可是金陵府的大牢,牢头这么做,不可能敢。
    那人的身份,不会低于金陵知府阮志昌。
    而金陵城中身份高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人。
    慕容墨,卫王,柳清泽,郑凌风,抑或是去了阮姓的云枫?
    可这些人,都不想跟阮夫人相熟!
    凤红羽哈着腰,正要退出门的时候,忽然看见阮夫人的床底下,有一双男子的鞋子隐在那儿。
    她眼睛一眯。
    男人?
    阮通判已经关进了牢里,被判了死刑,还有十天就要开斩。
    阮夫人的床底下,怎么会有男子的鞋子?
    而放在妇人屋中的男子鞋子,说明,跟这妇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难道是……阮夫人有个姘头很厉害,官职不低于陆志昌,在暗中保护着阮夫人?
    会是谁?
    凤红羽的心思飞快地转着。
    她走到门口时,故意身子一矮,往地上一扑,做了个摔倒的姿势,这一来,她手中的食盒往床的方向飞了过去。
    食盒里的盘子和碗,全都飞了出来,叮叮当当摔碎了。
    碎片滚了一地。
    阮夫人正在想事情,被这一忽然发生的事情惊得吓了一大跳。
    她勃然大怒,“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走个路也走不好,还不赶紧地收拾起来?”
    凤红羽诚惶诚恐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哑着嗓子不停地陪着小心,“夫人,小人这就清扫干净,您莫要生气!”
    “动作快点!清扫干净点!”
    “是,是是是!”
    凤红羽在屋子角找到一把扫把,手脚麻利地清扫起来。
    碗的碎片,她是借着力道摔进床底下的。
    趁着清扫时,她将那双鞋子捞了出来,回头见阮夫人没有看她,又飞快的塞进了袖子里。
    地面清扫干净后,凤红羽这才退出了屋子。
    阮夫人关了木门。
    凤红羽关上了石门。
    门口,郑凌风一直守在一旁,见她平安出来,小声问道,“怎样?”
    凤红羽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唇角却是得意的勾起。
    “呵,还卖关子!”郑凌风不满意地冷哼一声,伸手就去揉她的头。
    凤红羽头一偏,“走了。”
    郑凌风的手抓了一个空,手僵在空中,他的人也怔住了。
    为什么……他会想抓凤红羽的头发?
    。
    两人按着原路出了牢房。
    牢房外面还围着高高的围墙,围墙的正门口,不知出了什么事,灯火明亮。
    一众衙役正站成一堆,个个如木棍状。
    陆志昌正点头哈腰的站在一旁,不知在跟谁说着什么。
    凤红羽心中疑惑,不免往那儿多看了一眼。
    郑凌风却催促她,“别看了,趁着没有人看守,快离开这里。”
    凤红羽点了点头,两人在暗处一路小跑,走到院墙边,郑凌风抓着凤红羽的胳膊,一起翻墙跳出了金陵府衙门。
    “上车!”
    凤红羽的脚才点地,暗处忽然有人冷冷说道。
    凤红羽眼皮一跳,慕容墨?
    他怎么来了?
    她正疑惑着,从声音传来的地方,忽然出现亮光。
    慕容墨的手里捏着一只小夜明珠在照明,另一手,正挑起车帘子,目光冷冷看着她。
    “啊,你来接我啊?”凤红羽一笑,点了点头,“多谢多谢。”
    她笑着往前走,心中更是叫苦,慕容墨的脸色又不好看了,这又是谁惹着他了?
    只是,她才走了两步,发现胳膊还被郑凌风拽着。
    凤红羽皱眉,郑凌风这是想找打吗?
    “今晚多谢啊,改日再请你吃饭。”凤红羽掰开郑凌风的手指,往慕容墨的马车走去。
    郑凌风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凤红羽坐上了慕容墨的马车,直到那马车消失,他的神色也暗了下来,才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慕容墨的马车里。
    凤红羽刚一坐下,慕容墨就扯掉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然后动手扯她的外衫。
    “干什么?”一言不和就脱她衣衫,还能不能好好的说话?凤红羽的脸一沉。
    “你确定要一直穿着?”慕容墨冷着脸。
    凤红羽这才发现身上还穿着牢头的衣衫。
    便由着他脱了。
    那身衙役服被慕容墨抓在手里,揉巴了几下,很快就成了一堆碎布头,他扯起车帘,扬到了车外。
    接着,慕容墨又脱她的从静园里穿出来的男装外衣。
    “这个也要脱?这是我的衣衫?”凤红羽没气的说道。
    “难看!”
    凤红羽:“……”
    他手劲很大,伸手一拽,就扯掉了她的外衣。
    这时,一双男子的鞋子从她的大袖子里掉了出来。
    慕容墨的眼睛一眯,“这是什么?”
    凤红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从牢房里顺手拿出来的。”
    当下,她将牢房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慕容墨听了。
    慕容墨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冷,“凤红羽,下回办事,得跟我说一声,万一你遇到危险……”
    “你就这么小看我?”凤红羽笑,“不过是进一次牢房,以我的身手,还能怕几个衙役?”
    “衙役,你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这是金陵府的衙门,是陆志昌的地盘,他可是皇上的人!他会大意得让你随意进牢里?”
    凤红羽收了脸上的笑容,定睛看着他,“刚才,牢房前的空地上,有人正给陆志昌训话,会是谁?”
    “卫王。”
    “卫王?他怎么会这么勤快了?大晚上的去衙门里训话?”凤红羽诧异的眨了眨眼。
    慕容墨轻笑,“当然是本王撺掇他前去的。”
    凤红羽心中了然,难怪她今天进了牢里,没有遇上什么人,原来是慕容墨在暗中相助。
    慕容墨低下头,看向那双鞋子,“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藏着这双鞋子做什么?”
    凤红羽神秘一笑,“慕容墨,阮夫人被关进了牢里,却过得潇洒自在,还有人服侍着,我觉得奇怪,就在她屋子里打量着,发现了这双鞋子,一时好奇,就能顺手拿了出来。”
    “……”
    “我想着,那个暗中保护她的人,一定是这双鞋子的主人。这双鞋子可是官靴。厚底,只是不知会是谁的。”
    慕容墨低头看了眼鞋子,说道,“赵国有规定,官靴鞋底的厚薄按着官位来定。这种鞋子是四品和四品以上官员才能穿。”
    “……”
    “而目前,金陵城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只有本王,卫王,郑凌风无官职却是一等武安侯府的世子,他也可以穿,还有便是柳清泽和陆志昌。”
    “……”
    “本王和卫王是王,服饰上可以有龙纹,郑凌风的脚没有这么大,那么,就只剩下陆志昌和柳清泽可疑了。”
    听完慕容墨这么一分析。
    凤红羽心中豁然开朗,她扬唇一笑,“我知道是谁的鞋子了。”
    果然,不负她今天替那阮夫人清扫了一遍屋子,还真的有收获。
    “说说看,你猜到是谁的?”
    “陆志昌的。”凤红羽弯唇一笑,“这双鞋子,是从阮夫人床下找到的,柳清泽是个少年公子,为人又谨慎,怎么可能将鞋子遗失在外?”
    “……”
    “那么,就只能是陆志昌的了,而且,阮夫人在牢里,没有受一点的苦头,能将她藏得那么的隐蔽,不受一点的委屈,还让整个牢房的人都不知她关在哪里,除了陆志昌有这样的本事,谁有?”
    慕容墨扬眉,“阮夫人藏着陆志昌的鞋子,这件事,可耐人寻味。”
    凤红羽狡黠一笑,“明早,我打算会一会我那位便宜姑姑,告诉她,有个妇人藏了陆志昌的鞋子,看看她是何反应。”
    。
    次日一早。
    凤知音和女儿陆冰清才吃罢早点,就有前院的仆人递来贴子。
    “夫人,小姐,有人前来拜访!”
    “是谁?”凤知音抬头问道。
    陆冰清从仆人的手里接过贴子,打开来看,不一会儿,她的脸上就阴沉下来。
    只见贴子的上面赫然写着,凤氏红羽拜见姑母姑父表姐表哥等字样。
    “娘,是那个小妮子,凤红羽来了!”陆冰清冷笑说道。
    啪——
    凤知音接过女儿手中的贴子匆匆看了一眼,怒得伸手拍在桌上。
    她眸光一冷,扬唇冷笑。
    “呵,她叫我姑母?这个死妮子是来看我们的笑话来的吧?冰儿,你外祖母没有出事的时候,不见她前来,这会儿干什么?不见!”
    陆冰清也是冷冷一笑,“娘,那个死妮子将阮家搞得鸡飞狗跳的,一肚子坏水,她来咱家,只怕是没安好心!”
    凤知音朝那仆人冷喝一声,“将她赶出去!”
    “是,夫人!”
    仆人才转身,却有一人走来吟吟笑道,“姑母,侄女提了礼物来,姑母为什么还赶侄女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