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柳三看她态度这般认真,不自觉的也上了心,虽然不敢抱有期望,可若真能健健康康的,她又如何愿意拖着这么个一日比一日破败的身体煎熬度日。
    累着旁人,也累着自己。
    庄书晴定了定神,很快进入状态,“三小姐的小日子可准?”
    “从未准过。”
    “常犯恶心,四肢无力,吃不东西可有?”
    “是。”
    “头痛得厉不厉害?”
    柳三听到这里,一直没什么神采的眼里终于起了波澜,“不瞒你,头痛这毛病已有多年,痛得厉害的时候她们得将我绑起来,不然我会忍不住自残,其他毛病我都能忍,可这个,忍不了。”
    庄书晴点头表示明了,“请三小姐张嘴给我看看舌头。”
    柳三依言。
    庄书晴告了声罪,倾身上前用大拇指和食指掀开她的嘴唇瞧了半会,又掀开上嘴唇看了看,舌头也一并看了。
    “三小姐牙龈可有流过血?”
    这时青青走了过来,待要靠近被小姐挥手制止。
    “有过,以前还好,偶有一回罢了,最近却是常有的事。”柳三紧紧盯着她,“我小的时候大夫曾说我难成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难得,看过大夫无数,换了数种药方,症状没有任何好转,久病成良医,我不敢说自己就会看病了,可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却也清楚。我拖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没有把握就不要给我希望,希望过后的失望才让人绝望。我不想死前还承受这么一回。”
    庄书晴仿佛没有听到,“没有上口脂前,三小姐的唇色如何?”
    柳三沉默了好一会方接话,“无血色。”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柳家和三小姐的外祖家可有年少便过世的人?”
    “年少是指……”
    “小及婴儿,大则不过二十。”
    柳三突然觉得有些冷,扯紧披风将自己紧紧捂住。尽量让自己保住仪态,“有。”
    “三小姐可知道过身之人死时是什么样子?”
    柳三不说话了。
    庄书晴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在她熟悉的医院。自己也不是大夫,面对不配合的病人,意识的就放柔了声音引导,“这个很重要。只有弄清楚这个我才能对你的病情做出症断,相信我,我不会说与你的病情无关的事。”
    柳三伸手去端茶,泛着凉意的杯子让她静来,回头吩咐道:“换盏茶。”
    青青忙上前重新给两人沏茶,快的看了庄书晴一眼后退回之前站的位置。
    将烫手的茶盏握在手里,暖意透过手心传进心里,有些话也不那么难说出口了,“四叔那一房有个孩子养到一岁死了。当时匆匆葬,所以死时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曾经有个弟弟过世时我却是去看了的。”
    喝了口茶。柳三眼神落在虚处,继续道:“孩子不过七个月,小小的身子还在襁褓之中,可头却特别大,额头很外突出,鼻子塌得厉害。像是完全没有鼻梁……”
    柳三闭上眼,这是她很长时间的恶梦。现在记起,依旧让她觉得不舒服。
    以前不会想到一块去,现在想来,大伯家那个匆匆埋了的孩子是不是也这么恐怖,所以他们才会那般动作迅速……
    是不是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得如此?
    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柳三就狠狠打了个寒颤,要是真有那一日……
    睁开眼,柳三看向庄书晴,“我的病和他们有关系?”
    “和他们比起来,你已经很幸运了。”庄书晴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只是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可那点不确定,她也没有地方去找答案,这样的病例在现在根本不会有医案可寻。
    柳三一听心里顿时狂跳得厉害,“你知道这是什么病?”
    “之前看过的大夫可有说过是什么病?”
    “最多的一个说法是贫血。”
    “说贫血也没错,只是这并非一般的贫血,贫血只要治疗得当并不会要人命,你这种贫血却是要人命的。”庄书晴再号了一次脉,心里更有了底。
    有一种病叫海洋性贫血,在华南地区并不罕见,治疗的办法也摸索出来了,她就曾经为这样一个患者做过脾切除手术,虽然没有正常人健康,却也不会动辄危及生命。
    柳三小姐的症状算是中间型,只要做个这样的手术就能解决危机,可是……对方不会信她,而她,现在也没有任何条件去做这样的手术。
    “你……能不能救?”
    庄书晴苦笑,“我知道要如何救,却不能那般做,也做不到。”
    得到这样的答案柳三不忧反喜,“那就是能救是不是?可是缺什么?”
    “三小姐,非是我不愿救你,只是我所需的东西只能我自己准备,谁也帮不上我。”看她脸上的喜悦一点点褪去,庄书晴心不忍,冲动之给了她一线希望,“在我准备好东西之前,三小姐需得好好调理身体,有些得忌口,一些得多吃些,可否给我备纸笔?”
    “不是哄我?”
    “三小姐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曾结识一异人,从他那里学到了一些有别于大周朝的医术,虽然只得皮毛,关键时刻却也能一用,希望在我准备好东西后,三小姐敢让我一治。”
    柳三紧盯着她的眼神好一会,没有从中看出任何躲闪退却后才满意的点头,“连生命都要失去时,我有何不敢?只是你得快点,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写好几页纸的东西。庄书晴被青青送出了柳府。
    柳四早就派人守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忙跟了上去,庄书晴这会脑子里乱得很。哪还能注意到这些。
    要是高大夫在会元就好了,那她就能登门去问问大周朝可有麻药一类的东西。
    手术要用的器具还能去定做,即便有差别,也并非没办法可想,可不解决了麻药问题,她什么都不能做,那种痛。不要说女人,就是男人也熬不过。不是谁都能当关公。
    经过药铺,庄书晴停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和老中医半传承半偷师时,两人曾讨论过古代包括麻沸散在内的各种麻药配方,本来还打算试验一番。没想到没多久她就出了事,可那些个配方她记住了不少,那辈子没做成的事现在倒是可以做一做。
    按配方各配了一剂药,庄书晴多出了点银子托伙计磨成粉,待从药铺出来时已经未时。
    张秀儿此时不在家,自从绣庄做起来后,她白天都会过去那边,有织娘这个闺中蜜友在,还有许多女人一起陪着说话。比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闷头做活要好多了。
    念念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扑了过来,稳稳站在庄书晴肩头吼个不停。
    “好啦好啦,我平时去哪里没带着你。今天去的柳家是你闯过祸的那一家,要是被抓住了我可救不了你。”将药粉放好,庄书晴将小家伙扒拉来晃了晃,“今天给你加餐好不好?”
    念念哼哼两声算是同意了,庄书晴本就喜欢小动物,它这小模样更惹得她心痒痒手痒痒。直把它揉得一身的毛都炸了才罢手。
    因为自己多了这个技能,她现在都尽量避开动物。好在出门就是马车,也不用担心会成为动物之友。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条件。
    草草吃了点东西,庄书晴回房铺开纸张开始磨墨。
    落笔后画的却不是花样子,而是她需要的工具。
    每一样都尽量画得精细,小细节都不放过,还会在旁边写上注释。
    医人的工具画完了,犹豫片刻又画了一套兽医所需的,想着东西备着总没坏处。
    “姐姐,我回来了。”
    庄书晴忙将东西收拾好迎了出去,“今天回来得好像比往日早?”
    “也没有早多少,都快酉时了,姐姐在忙?”摸了摸念念的头,庄书寒问。
    庄书晴一拍额头,画那些工具就耗了她一个午时间,可真是……
    拉着弟弟进,又按着他坐,神神秘秘的道:“闭上眼睛,姐姐给你礼物。”
    庄书寒好奇的左右瞧了瞧,也没瞧出可做为礼物的东西,遂听话的闭上眼睛。
    “伸出手。”
    听话的伸出手去,很快手上多了一物。
    “看看吧。”
    “这是……”庄书寒从眼里透出高兴劲来,“姐姐你今天去柳府了?”
    “恩,心里总惦记着这事,拿回来才安心,来,姐姐给你戴上。”
    “姐,这是娘留来的,你戴着吧,我用不上……”
    “用得上。”庄书晴不容质疑的拿过玉佩,绕到他身后给他系在脖子上,“母亲都有望子成龙的期望,因为你是她一辈子的指望,可做母亲的也最是心疼儿子,希望你出息的同时也必然想你过得平安顺遂,不要太辛苦,书寒,我不担心你不长进,我就是担心你太长进,这是没有捷径可走的,有多长进就付出了多少,甚至更多,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娘在看着你,你也不想她为你担心是不是?”
    摸着垂在颈窝里的玉,庄书寒声音有些涩,“姐姐,我不累。”
    只要一想到这么努力这么用功是为了让姐姐过得好,无人敢小看姐姐,他就不觉得累。
    “等你觉得累的时候已经到顶点了。”给他整了整衣领,庄书晴又拍了拍他的头,“答应姐姐,好吗?”
    “……恩。”(未完待续)
    ps:第二更了哦,有没有第三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