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康帝死死盯着在殿中央的赵王,好一会儿才冷哼道,“今日的家宴就此结束!锦儿这次立下大功,朕封他郡王,封号——”
    孝康帝说着拧眉沉思,封号,他暂时还真的没有想到。
    过了片刻,孝康帝才道,“就瑞吧,祥瑞的瑞,只盼着锦儿以后能跟着封号一样。”
    孝康帝离开了,皇太孙的心却冰凉一片,目光阴沉不定地盯着新出炉的瑞郡王。好一个燕锦,得了皇祖父如此夸赞不说,居然还被封为郡王,更是得了如此好的封号,瑞啊!这个“瑞”字代表的含义可真是不少。
    孝康帝离开后,跪着的奴才没有起来,但是主子们一个个都起来了。
    韩王一拍膝盖,眼神莫测地盯着赵王,“我说二哥你可真是有本事,那么多年了,这牛脾气还是没改。你就不担心气到父皇,他会惩处你?”
    赵王丝毫不惧,“这就不劳烦四弟你担心了。本王若是出事,四弟怕是会高兴得很吧。”
    这是自然!但是韩王是不会承认的,“二哥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兄弟,我如何能看着二哥你出事呢。”
    韩王说着,带着燕鸿离开。
    新出炉的瑞郡王也来到楚王身边,两人打算离开。
    楚王在经过赵王身边时,忍不住说了一句,“二哥,你这也太冲动了。方才父皇气得不轻,当时,我是真的替你捏了一把汗。”
    楚王倒是真心诚意的,他知道赵王对皇位没有一点心思,所以他们不是竞争对手。因此楚王对赵王还是存了一份兄弟之情。
    赵王感受到楚王的真心,面上露出一抹笑,伸手一拍楚王的肩膀,“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父皇不会拿我如何的。首先,我才立了功,父皇若是对我做什么,朝廷上怕是会有不少议论。再者,父皇就是真的忍不住,但他拿什么借口,难道要实话实说?
    父皇心虚,他怕是也不愿意提起楚家人。”
    别看赵王做事鲁莽冲动,甚至敢跟孝康帝正面抗,但他在做之前,肯定是确定他不会出任何事,他才不会那么傻呢!
    燕锦暗暗打量了一眼赵王,很快收回目光,心道,果然皇家中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楚王叹了口气,“父皇是咱们的父亲,可能不会跟我们这些当儿子的计较。就是生气,但是过去后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但二哥你这次还把太孙给得罪了个透,二哥可得小心一点,那太孙可不是一个大度的。”
    赵王笑得更加讽刺。
    皇太孙早在孝康帝离开后不久,便离开了。
    赵王朝皇太孙的位置看了一眼,“本王会怕他?以后登基的是不是他,那都不一定呢!况且就算是他,那又如何?本王是他叔叔!他一个当侄子的,难道要动本王这个叔叔不成?
    他就是想,也得等着!子不改父志,起码得等到三年!况且本王也不是泥捏的,任由人欺负!本王绝对不会跟楚英楠那倒霉蛋似的,被那么一个蠢货害的一家子都没了命!”
    “二哥慎言。”楚王打量了一下周围,他都有捂住赵王嘴巴的冲动了,赵王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赵王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而赞赏地看向燕锦,“老三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锦儿很不错。”
    赵王世子努努嘴,“我说父王,你真是够偏心的。我可是你亲儿子,以前也没见你怎么夸过我,如今倒是夸起四堂哥了。”
    赵王弹了下赵王世子的额头,冷哼一声,“你要是跟锦儿一样有出息,不给你老子我丢脸,我就夸你!唉,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啊!可叹我这样的虎父,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犬子。”
    赵王世子直接翻了赵王一个大白眼,“我怎么没发现父王你是什么虎父?”
    燕锦差点没喷笑出声,赵王和赵王世子这对父子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赵王气得抬脚就要踹赵王世子的屁股,可能赵王世子对这一幕见得多了,所以二话不说就躲到了楚王的身后。
    楚王也好笑地来拦着赵王,“二哥,其实堂儿很像你,你也别老是在外人面前贬低他。”
    “今天看在你三叔的面子上,饶过你个兔崽子一次!”
    赵王世子从楚王的身后探出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父王你年纪越大,就越喜怒无常。刚才还说我是犬子,现在又说我是兔崽子。那我到底是犬还是兔啊?”
    赵王作势撩起袖子要去楚王的身后抓赵王世子,“你小子欠揍呢!”
    赵王世子撒着腿就跑了。
    楚王忍不住了,终于大笑出声,“我说二哥,你的日子可真是过得有滋有味啊!堂儿可真是像你。看到堂儿,我仿佛看到了二哥你小时候的样子。”
    燕锦憋笑道,“父王,难道二伯父小时候就跟五堂弟是一样的?”
    “嗯,很像。”
    “老子可比那兔崽子要有出息多了。”
    笑闹了一番,楚王才带着燕锦回到他们的屋子。
    孝康帝安排韩王,楚王还有赵王住在宫里,就是他们小时候住的宫殿。
    孝康帝忽然封燕锦为瑞郡王,这其中含了什么意思,这的确是值得人沉思。
    暗黄的烛光下,楚王打量着他的嫡次子,俊朗不凡,气度出众。
    楚王不否认,这个嫡次子是最像他的儿子,也是他最为自豪的儿子。
    只是可惜这偏偏是嫡次子,而不是嫡长子!
    有时候,楚王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若是现在的嫡长子是嫡次子,嫡次子是嫡长子,两人换一换那该多好。
    可是偏偏——
    楚王不是不知道楚王世子的毛病,瞧着温雅,实际上心胸狭隘,看不得他和王妃宠爱锦儿。楚王念着世子的身体不好,每一次都忍了。
    但是一次两次的,楚王可以忍,次数多了,楚王也不想忍了!可是王妃总说什么世子在娘胎里没养好,导致生下来身体虚弱,他们当父母的多疼疼孩子怎么了。
    楚王这些年见到了次子无数次因为长子受委屈,他不是不心疼的,但是每一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都不曾为次子做主。
    一晃眼,次子也那么大了。
    楚王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等到锦儿被封为郡王的消息传回去,世子不知道又要多难受了,到时候怕是又是一场风波啊。不过孝康帝既然下了旨意,那么锦儿的地位就不可能动摇。
    楚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他的后宅其实也是热闹的很。明明世子和次子都是王妃生的,可是偏偏王妃满心满眼就只有世子一个,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王妃傻。
    楚王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笑着对燕锦道,“你皇祖父封你为郡王,这是好事,别想其他。”
    燕锦点头,“儿子也是如此想的。毕竟儿子不久就要跟着父王回封地。”
    “你能明白,那是再好不过。”楚王忽地问道,“锦儿,你心里是不是怨恨父王,觉得父王和你母妃太偏心了?”
    燕锦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楚王为什么突然说这话,“儿子不敢。”
    楚王也觉得自己昏了头,怎么好端端地跟燕锦说这些。
    楚王动了动嘴巴,他想跟燕锦说,自己是看重他的,想跟燕锦说以前的偏心,都是有种种顾虑的。但是在看到燕锦淡然的神情,平静无波的眼神后。楚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王忽然也觉得累了,摆摆手,疲惫道,“今天出了那么多事,想必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父王也累了吧,也早点休息吧。”
    楚王随意点着头,燕锦很快离开。
    燕锦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脸上才挂起了嘲讽的笑容。
    燕锦觉得很可笑,是真的觉得很可笑,他的父王这是觉得对不起他这个儿子,感到愧疚了?所以才想着解释?那么多年啊,燕锦曾经怨恨过,他跟大哥明明是同父同母,但他比起大哥,更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燕锦知道楚王不是偏心的人,但是有那“病弱“的大哥在前,他不能不顾着,所以只能无奈地无视他。刚开始还有怨怼,渐渐的,燕锦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楚王还有知道愧疚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怕是一点也不会有吧,他那母亲的心里就只有大哥!从来没有他这个儿子!
    燕锦压下眼底酸涩的泪意,狠狠一吸鼻子,没什么好哭的,他都那么大了,哭什么哭!没出息!这些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些所谓的亲情,不是早就不在意了吗?他要的是成就万事功业,做那九五之尊!
    燕锦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的野心!
    孝康帝的确是很欣赏燕锦这个孙儿,多次召见燕锦说话,而且赏赐了他不少东西。皇太孙对燕锦忌惮至极,要不是顾忌着孝康帝的想法,他怕是早就出手做些什么了。
    可就是这样,皇太孙的心也是一日不安过一日。
    皇太孙在孝康帝面前虽然极力忍耐,但是孝康帝哪里看不出皇太孙的不安。
    孝康帝叹了口气,虽然对这个长孙失望,但是自己还是心疼他。藩王留京的时间也不短了,孝康帝下旨让他们回封地。
    皇太孙顿时松了一口气。
    韩王和楚王在京城,也不敢随意结交大臣,担心碍了孝康帝的眼,所以只能拼命在孝康帝面前表孝心。
    赵王最随意,除了在孝康帝面前偶尔表表孝心后,就是去找年少时在京城相处好的朋友,一起喝酒吃肉,甚至偶尔还召几个雅女支玩玩儿。日子可以说是过得非常潇洒。
    孝康帝知道了,也就是摆摆头,不曾对赵王的所为多说什么。赵王是什么性子的人,他心里太清楚了。
    赵王,楚王还有韩王是一同离京的,三人都带着孝康帝的赏赐离开。
    原本赵王三人走得还是同一条路,但是渐渐的,他们就慢慢分开,毕竟三人的封地不在一处。
    这一日,燕锦正在房中擦剑,下人进来禀报,“郡王,凌平县那儿有消息传来。”
    燕锦擦剑的动作一顿,挑挑眉,笑道,“哦?凌平县那儿有什么事。”
    “是郡王您曾经给过玉佩的那秀才找李掌柜传的话,就是一句话,那话说的是,世子您的师兄很想念曾经与您一起吃过的茯苓糕。”
    燕锦眼底划过一丝深邃,将手中擦拭的宝剑插入剑鞘,挥挥手,让下人退下。
    如果说燕锦的师兄有好几个的话,那么跟他一起吃过茯苓糕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楚浩然。
    说起茯苓糕还真是有故事。
    楚王妃的一个陪嫁嬷嬷做茯苓糕的本事一绝,别人,以及外面卖的,谁也做不出她的味道。
    燕锦也喜欢吃那嬷嬷做的茯苓糕,楚王世子也喜欢吃。
    不过楚王世子霸道啊,他喜欢的就只能是他的,他不许燕锦吃,否则他又会这里痛那里痛,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的。
    燕锦那时候小,他就是喜欢吃茯苓糕怎么了!凭什么那茯苓糕他就不能吃。所以燕锦还是照常吃。果然,没多久楚王世子的身体又不好了。
    楚王妃那叫一个心疼啊,就支支吾吾地跟燕锦说其它糕点很好吃,让燕锦吃别的。
    燕锦以前都会忍,但是那一次他忍不住了,他冲着楚王妃质问,为什么只要是大哥喜欢的,他就连一点点也不能碰!就连几块小小的糕点也是!
    楚王妃最后气急败坏,扔下一句“你大哥身体弱,你身子好,你让让怎么了!”
    当时只有六岁的燕锦哭得极为伤心,而楚王妃吩咐那嬷嬷只给楚王世子做茯苓糕,其他人一律不许给。
    每一次,楚王世子都会当着燕锦的面吃茯苓糕,眼底满是得意。
    燕锦一开始还会难受,后来就渐渐麻木。
    那时候楚浩然来了,知道楚浩然喜欢吃茯苓糕,燕锦又想起了那时候的屈辱郁闷,于是跟楚浩然说,他知道哪里有最好吃的茯苓糕。
    楚浩然也是胆子大的,跟着燕锦一起去楚王世子那里偷茯苓糕吃,两人把一盘子的茯苓糕全吃完了,只剩下一堆碎屑。
    楚王世子那时候可真是气得不行,他说燕锦是偷糕点的贼!事情闹得挺大,还惊动了楚王。结果因为楚浩然和燕锦两个很精,一点证据也没留下,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燕锦猜测,楚王也是对楚王世子不满意的,楚王世子霸道的只许他一人吃那嬷嬷做的茯苓糕,不许别人吃,这做法太霸道小气,楚王心里是很不悦的。
    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楚王世子忽地“嗤嗤——”地笑了,那时候的他也真是太小了,总想着赌那一口气。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是幼稚的。
    燕锦摇摇头,不再想当年的事,转而专注起凌平县的消息。
    燕锦很确定,这件事除了他与楚浩然外,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说楚浩然现在是在凌平县了。而且楚浩然还跟唐瑾睿认识,关系肯定很不错,否则楚浩然不可能通过唐瑾睿传话。
    想起唐瑾睿,燕锦不禁摸了摸下巴。
    唐瑾睿啊!燕锦不否认,他是真的挺欣赏唐瑾睿的,否则也不会将玉佩留给他。不过燕锦想的是唐瑾睿起码得几年后,才有资格进入他的视线。不曾想,那么快就再次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要说燕锦对唐瑾睿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他的妻子顾明卿是忠勇侯府的姑娘。忠勇侯府的大姑娘可是皇太孙的良娣。燕鸿喜欢的那个叫唐晶晶的姑娘,那可是跟唐瑾睿有血缘关系。
    这么一算,唐瑾睿跟皇太孙和韩王都有关系。
    只是现在燕锦对唐瑾睿放心了,他在得到楚浩然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这说明唐瑾睿的心是定的,没想过左右逢源。嗯,这很不错。
    再一次,唐瑾睿这个名字在燕锦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楚浩然的事情,燕锦并没有打算瞒着楚王,直接禀告了楚王。
    楚王一惊,“确定吗?”
    燕锦重重点头,“儿子确定。父王,看样子如今楚浩然是打算投奔您。”
    楚王却看着燕锦,这个儿子还跟楚浩然当过一段时间的师兄弟,这才是楚浩然最终选择他的原因吧。
    “楚浩然的身份特殊,他是楚家唯一的男丁了。这个身份如果能用的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燕锦附和楚王的话,“父王英明,儿子也是这样的想法。不过儿子认为,目前不能宣扬楚浩然的消息,否则会引起有些人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