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玄略略站定,似是在休息,其实在查看自身。
    他几乎,成了一具骷髅。
    除了在胸前肋骨中,律动不只的那颗心脏。
    宗政玄不知道此处是否就是上九重天的尽头,但仅凭走到此处,他已经被刮的血肉尽无的情况来看——
    就算这里是上九重天的尽头,且不说他再往上一步,会从他的心上刮下来多少肉,仅凭身上剩下的这点儿血肉来看,他怕是也没有命回去了吧?
    天堂地狱,一念之间。
    心中默念着云纤夜的名字,宗政玄已经看不出表情、光光的脸骨之上,扯出一抹大概只有他自己的笑容。
    纤夜——若真的要我命丧此地,那便算是……算是我之前对你做下种种行为的赎罪吧……
    一步踏上那平坦实地,宗政玄明显的就感到了心间一痛。
    剧烈如斯,让一路上没有吭声与停下的宗政玄,直接痛的墩身弯腰,两只臂骨,紧紧的环绕住了腿骨。
    目光扫过,是一块心尖儿肉被剔了下来,被最后一截阶梯的花藤尽数吸收了去,与这平实大地长为了一体。
    “来者何人?”苍老的声音缓缓荡漾开来,显然冲着宗政玄发出的询问。
    “晚辈宗政玄,云家嫡女云纤夜的夫君。”忍者剧痛,宗政玄吐字清楚。
    “所为何事?”
    “为吾妻索取丹药一枚,涤清魂浊。”
    云顶天宫,地上的妖花图案,忽然间光芒大盛,映着在一旁站立的云千机和仍然在座椅上昏睡的云纤夜,肤色都变成了有些渗人的墨蓝。
    忽地,那妖花图案就变化了,花瓣全部合拢如花苞形态,仿佛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缓缓地,那地上的墨蓝色光芒如呼吸停顿一般,忽然不动,然后几乎是瞬间变化一样,全部的花瓣展开而来,原本正中同样墨蓝色的花蕊,变成了浓郁的几尽为黑色的样子。
    天空中那个花藤交织形成的道路,慢慢的拆散开来。
    延伸到远处不知道长短距离的道路,似是碎裂一般,连带着云顶天宫中地面上长出的花藤,就这么慢慢的,仿佛是生老病死一般,给人一种老去枯萎的感觉。
    直至这延伸的花藤,全部落尽,云顶天宫的地面上,仅有一朵似乎是秋收季节下,成功结籽的花果一枚。
    “云大小姐选择的男人,成功了。”听不出语气的句子,从妖花苏摩的嘴里吐出。
    “那么就待他取药归来,苏摩为家妹洗去沾染的魂魄怨气吧。”云千机声色平淡,但却难掩表情的激动。
    宗政玄,没有让他失望,他完全获得了云家先祖的认可,用自己的血肉铺就而成的道路上,一点儿一点儿的种下了他与云纤夜的一世羁绊,共生命运。
    地面上拿妖花的光芒,微微的弱了。
    正中间那花果儿的位置,慢慢的凸起长大,甚至有一人之巨。
    像是被风化的散碎岩石一般,随着不知由何处涌来的大风,似被这风刃雕刻成一个人,正是宗政玄的模样。
    “大少爷,轮到您了,接他回来的路,还需要您的鲜血,”妖花苏摩轻轻地扯起嘴角,露出微笑,只是笑容看上去,危险莫名。
    “云大少爷,为了大小姐,您还是终于在我云顶天宫中,自愿的流下了您珍贵的鲜血呢。”
    承诺,有承担有许诺,一字千金。
    当日不曾对云纤夜坦白一切的云千机,未遵守承诺,便要付出代价。
    光芒减淡,已经从宗政玄离开时就变得非男非女,非人非妖的妖花苏摩,身影逐渐变淡,缓缓消散而去。
    “我苏摩答应与云少爷订立新的约定条件,收下云少爷与此人的鲜血,再不封存限制云家嫡女云纤夜的能力,她将可以不以身体损耗为代价,重新使用。”
    随着云千机亦开始流血的手掌,扶上了云顶天宫中,最中心那宗政玄模样的石刻。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鲜血便如潺潺溪流般极速流出,直至浸满着石像全身。
    妖花苏摩的身形已经彻底看不到了,云顶天宫中,只有那大片的蜜色光芒,围着着石像流动变换,仿佛是啃噬着着石像的表层,露出内里,正是闭着眼睛,攥着拳头的宗政玄本人。
    只待那石像表层,全部被蜜色光芒由上到下的剥蚀一遍后,宗政玄终于睁开了眼,张开了手。
    异香顿时盈满此处空间,一枚白玉色的丹药,静静的盛于宗政玄的手上。
    “丹药已经带回,还请苏摩帮忙为我的妻子,去除从我运势中取出的那丝黑气。”似乎看出了刚刚离开他的蜜色光芒,是妖花苏摩所化一样,缓缓吐出一口气,宗政玄声音清冽,手直接伸向了光芒的方向。
    “玄王如此,佩服。”云千机的神色,终于有了些不同与之前清冷的表情模样,似是放下了最大的牵挂一般,周身洋溢着让人直接能感受到的轻松。
    宗政玄不答话,只是看着掌心的白玉药丸,逐渐被蜜色光芒包围托起,再渐渐的揉碎直至飘向云纤夜的眉心,待完全融入之后,那视图侵染云纤夜凤凰运团的黑雾,仿佛经历了一番清洗,再无踪影。
    上前一步,云千机与宗政玄并肩而立,两人的掌心有着同样的血痕,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两人仿佛如生死之交。
    随着那蜜色光芒的散去,完全集中精神看着云纤夜运团的宗政玄,发现了不对劲。
    云纤夜原本漂亮的金色凤运,似乎也是被洗涤一样,颜色淡了去。
    从金黄褪至淡黄,从淡黄变成了浅浅的粉,甚至还有继续退成白色的趋势。
    “纤夜她——她的凤凰——要没了……”慌张的紧紧抓住了云千机的袖子,宗政玄慌张的出声,直觉般他知道这是不好的表现。
    “洗涤魂魄运势之后,家妹的运团必定恢复成最初始的模样,能保留多少都是她的造化,只要不是灰色,都是好结果。”云千机慢慢出声,眼中透出了细细的心疼。
    “魂魄的裂痕仍然存在,家妹的凤运也重新变为雏凤之势。虽然仍可以通过与玄王的日夜相处重新成长为凤运,只是在魂魄裂痕存在之时,这凤运的成长将格外的艰难缓慢。”
    “除非,出海寻唐。”宗政玄缓缓接口,云千机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