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夜本以为这件事里,有宗政玄的手段在。
    谁知,他眼尾的余光兴味盎然的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是他坚持要住在这儿。”
    “为什么?”云纤夜对这个结果,很是意外。
    “因为——”宗政玄眼底滑过一抹感慨,时光一瞬间静止、倒流,他的记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所有的关系并非是眼前的样子,在那时也很难想象,会发展到了后来的模样。
    云纤夜等了一会,见宗政玄依然没有继续的说下去,不由的拽了下他的衣袖;如此飘忽的玄皇叔,给人的感觉更加的虚幻,就仿佛他存在于极高的地方,遥不可及,高不胜寒,而她纵然拼尽努力,也是没办法轻易到达。
    她不喜欢这样子。
    于是,她会出手,将他拉回到人间。
    “抱歉。”宗政玄的双瞳中央,在清晰的有了云纤夜的倒影之后,迷蒙逐渐的散去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云纤夜若无其事的问,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皇兄之所以不愿意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宗政玄的话语才落下,一个低沉的嗓音,自勤政殿的方向传了过来,“好一个一切开始的地方,看来也最适合做一切结束之地,朕说的可对?”
    “皇兄说的话,一向正确。”宗政玄弯起嘴角,笑容冰冷。
    “喔?这言不由衷的话,你也说了十几年了,怎麼,仍是不嫌累的要继续吗?”
    皇上打趣的问。
    “您是皇上,您说了算。”宗政玄抓着云纤夜的手,攥在了手中央。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叮嘱,“记住本王的话,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一直呆在本王的身边,不准走开。”
    他的语气极重,非要看到云纤夜慎重点头后,才觉满意。
    两人并肩而行,缓缓的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华丽的长裙,擦过光洁的台阶,一步一步,在他刻意的保护之下,走上高处。
    被打坏掉的门,早已换成了新的。
    一切粉饰太平,好似那一晚的惨相从不曾发生过似的。
    门前的八名御林军侍卫显然是宗政玄的人,他们笔挺的守在门前,见了宗政玄,单膝跪倒,口中三呼摄政王千岁。如此郑重,竟比对待勤政殿内的君王还要恭敬。
    “感觉好吗?”皇上冷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宗政玄沉默。
    皇上追问,“窃国叛君,大逆不道,你的感觉好吗??”
    “皇兄觉的臣弟的感觉怎么样?”宗政玄淡淡开口,已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的情绪里没有半分火气,但也没有得意和自满,一切都是平淡着的,仿佛此时此刻与以往的每一天都类似,并没有特殊的意义。
    “朕怎知你这乱臣贼子的感觉?只是,占据了上风,即将掠夺一切的感觉,你是值得骄傲的。玄,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来,你把自己伪装的相当不错,朕日防夜防,从未放松警惕,却没想到,还是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皇上的声音逐渐转为咬牙切齿,作为失败的一方,他终究是没有办法真的平稳了情绪,假装不在意未来即将面对的一切。
    “是吧。”那么多的指责,换回的也只是宗政玄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两个字。
    “早知如此,朕真该在你年少时,就下了狠心,了断了你。”皇上捶胸顿足的后悔。
    “若皇兄了断了本王,您去哪里找一个帝运滔天之人来作为祭品,延续这凌日国的国运?”宗政玄单手推了下门板。
    门从里边锁紧,轻轻用力,竟然没有推开。
    两个小太监立即小跑着过来,叩头谢罪。原来从晨起之后,皇上就陡然间暴怒,将勤政殿内伺候的宫人全都给撵出来,一个都没留下。
    也就是说,此刻的勤政殿之内,就只有皇帝一个人在呢。
    “是啊!若不是因为你还有这么一点用处,怎会有机会活到了现在?怎会有机会翻身?将朕压倒在这尘埃里?将凌日国攥入了手掌心中?”句句指控,声声泣血。皇上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窝火感觉,他时常在回忆,后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宗政玄又是怎样有机会,在濒临垂死之时,强行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逆转,一下子又重回到了巅峰,甚至连掌握了全部的他,都一同算计了进去。
    “皇兄,您只是输了。既是输了,愿赌服输就好。”宗政玄平淡的提醒。
    不必他吩咐,早有宫人开始用强的,来推搡勤政殿的正门。
    就算是从里边锁死,依然可以想办法破门而入。这世间,凡是宗政玄想要进入的地方,谁人能拦的住?
    轰……
    几声巨响之后,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缓缓开启。
    在光线突然间倾泻而入的瞬间,光与影交汇,视线不那么清楚。
    等适应了以后,云纤夜就见到摆在勤政殿正中央的龙椅之上,一人身披龙袍,头顶帝冠,威严的端坐在那里。
    他的身边,没人伺候。但他依然是摆出了帝王的威仪,不肯弱了姿态。
    果然是皇上。
    只是他的样貌与云纤夜印象里的仍是不太一样,帝冠之下的黑发,早已变成了花白的颜色,昔日里红光满面的面孔,此时也已经是皱纹密布,一下子,苍老了至少二十岁。
    “你?!”皇上的目光,锁在了云纤夜身上,他缓缓眯起眼,看了好一会,才认出了她的身份,“你是云傲然的那个女儿?”
    云纤夜点了一下头,承认了,却布置的此刻应该说什么。
    按理来说,见到了皇上,她应该跪倒拜见;可宗政玄攥着她的手呢,完全没有容许她行礼的意思,云纤夜自己也不想跪,于是干脆就藏身在了宗政玄的身后,默默的围观,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愿掺和到两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里去。
    她不愿参与,皇上可不愿轻易放过她。
    从两人迈步走进勤政殿的那一刻起,皇上的关注目光,迅速的集中在了云纤夜的身上,迟迟不能挪开。
    “你最后仍是决定跟了他?”皇上语带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