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若有相负,必当永坠九泉,永不得解脱。
    他说,不离不弃,此生共荣共损,他在,她亦在。
    他说,此生只有她一人,若违此誓,龙气离体,天诛地灭。
    云纤夜听到这些的时候,整个人是震撼着的。因为太震撼,竟然是身体将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唯有裙摆随着清风和桃花,掀起了绚烂的弧度。
    他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轮到她说了。
    云纤夜的血液沸腾着。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立个誓什么的。
    不然的话,总觉得差很懂。
    可是,她才一张口,他的大手便隔着挡着她脸颊的红布,按在她唇上,阻止她说话。
    “你为我做了如此之多,已然足够;云纤夜,你若有他负我、弃我、离我而去,必然是我做了让你无法忍耐的事,若真是如此,也是我活该应誓;我宗政玄若连一个深爱的女子都守不住,还有何脸面要你在此立誓??”
    这番话,真正触碰到了云纤夜心底最脆弱敏感的那一部分。她方才明白,上一次,她负气远走,几乎是已经与他恩断义绝,宗政玄后来虽然没有再多提及此事,其实并非是顺理成章:的忘记了。
    正相反,他记得很清楚,时时刻刻,放在心底,作为一种警示。
    他是真的,在珍重着她。
    这些虽然是她拼死拼命拼力赚回来的,何尝不是他受到了许多触动,开始努力的按照她想要的方式来爱她?
    许久,她轻轻的应了声,“恩。”
    虽然没有真的以誓言来见证今日的相守,但她心底里的决心,却是比他所立下的重誓还要重。
    “行礼。”
    他与她一起三拜了天地。
    将祭祀的美酒,轻轻倒在了泥土之间,一阵芬芳。
    接着,他亲手帮她掀起了盖头,看着她如花般娇美的面孔,竟有些发了痴。
    “还是原本的模样最美。”他俯身,覆住她的唇,“比任何时候都更美一些,我的新娘。”
    云纤夜的心脏在颤抖,她的小腿也在颤抖。
    支撑自己的力气,尽皆失去。
    她软绵绵的倒在了他的臂弯当中,由着他对自己做任何事。
    他将她抱到了桃林的深处,轻解她的嫁衣。
    这一刻,他已让她等的太久太久。
    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
    云纤夜身子酸疼,依偎在马车之内。
    头下,枕着的是宗政玄的腿,他给她调整好了舒服的姿势后,便像是呵护一个孩子那般,全程照顾。
    回到军中,已然深夜。
    云纤夜是女儿装的打扮,不便进入帅帐。
    玄皇叔却也没有让她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打算。
    繁华等人已先一步将云纤夜所睡的那张小木床换掉了。
    军营之中,也不知他们那么厉害,是从哪里找了一张能轻松容纳两人入睡的木板床过来,并且铺好了大红锦缎的被褥。
    小小的营帐之内,红烛簇燃。
    虽然,不可张扬,免的引来了有心人的注意;可该有的一样不缺,处处精巧,很容易便让人感觉到了这喜庆的气氛。
    云纤夜依然是倚在了宗政玄的身旁,两个人不怎么说话,但没人舍得先睡。
    “他们是真的很能干,你一声令下,他们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全都准备好了;尤其是新郎新娘的喜服和凤冠,看样子全是崭新的呢,这个可不好找。”云纤夜心里边也在纳闷,她知道宗政玄之所以突然想在今日为她办一个简单的婚礼,主要原因还是突然间知道她有了身孕,不愿意委屈她和孩子。
    这里是军营,找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容易些,找红烛、喜袍、凤冠这些可一点都不容易。
    即使肯花费重金,能买到这些东西的,也只有去到附近的天下城。不过,即使是骑着‘踏风’‘江湖’那样的千里良驹来个快马加鞭,赶到天下城再赶回来,至少也需要小半天的时间。
    即便是到了天下城,又去哪里买呢。
    云纤夜自有眼力在,她一下子就看出了,她和玄皇叔所穿的喜袍并非俗品,不止是上好的缎子裁制而成,还有那上边绣刻的团,绣工不俗,非是出自寻常绣娘之手。
    这种喜袍,三个月能出一件成品都不错了。一般来说,都是提前交了银子,量好了身材,提前预定好。
    哪可能说变出来就变出来呢。
    就算是重金求购,按照别人的身形制成的衣袍,也不可能让她和玄皇叔穿的那么合身啊。
    更别提她戴在头上的那只精致的新娘凤冠,精巧绝伦,美不胜收。这已是难以计算的无价之宝,一般人在有生之年能见上一眼,已然是难得的缘分,更别提拥有了。
    繁华等人的利落能干,委实令人匪夷所思。这些捧着银子也找不到的好东西,他们是怎么得到手的呢?
    云纤夜还想着,看哪天有时间,非得把人喊过来问一问,不把这个疑惑给解开,她心里边始终过不去。
    宗政玄惯然冷冷的眸子,透过床边的红烛,落了过来,竟然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感觉温暖。云纤夜在想些什么,他是能猜出来的。
    其实哪有她想的那么复杂呢。之所以他一声令下,繁华、葵无就在十里桃林备好了大婚所要用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从一开始上路,那些东西就已经妥善的摆在了箱子里,一起带了过来。
    至于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嘛,应该就是在那次云纤夜与他决裂,愤而远走之时,他一边心急火燎的寻找着她的下落,一边命人去准备了这些。
    彼时,他甚至还不能确定,能不能与云纤夜再相见。
    可喜袍凤冠,全为她预备下了。
    送来以后,他走到哪里,总会特别安排一辆车,随行带着。
    想着或许某天,情境对了,她会为他换上这些嫁衣,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嫁他为妻。
    每个人心底都会怀有一些期待和梦想。
    而玄皇叔心中悬系的那些,大抵全都落在此。
    幸而,苍天不负。
    他终究还是得偿所愿。
    云纤夜,他的妻。
    还有,他的儿。
    于心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