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夜的双手,搭在了凤离青亦的肩头,隔着衣服,她的指端感受到了一种蚀骨的冷意。
    为了避免分神,她尽量不去特别关注这种体温骤降到极致的恐怖感觉。
    她开始催动她的血脉之力,开启了‘观运术’。
    凤离青亦没了生机,额头之间自然不现运团。
    云纤夜认认真真的盯着看了许久,再三确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气运流~泄~而出,这才集中器力量,催动起了第二层境界‘感知术’。
    若是运气好时,‘感知术’往往会展现给她一小段未来可能会出现的画面,当然,这种作弊一样的提示,并不是每一次都管用,偶尔也会因为其他因素的干涉,会让未来发生改变,那么,预见到的画面,当然就不可能会出现了。
    可是,躺在那儿的凤离青亦毕竟是已经断绝了气息,‘感知术’催动到了极致,云纤夜的眼前依然什么都没有;她无法感觉到凤离青亦的存在,或许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他早已经不存在了吧。
    云纤夜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浅浅的气馁时,一股热流,直冲脑海。险些盖过了手臂上的痛楚,让她又晕了过去。
    好吧,既然‘感知术’没有用,她还有‘观气术’。
    哪怕每次使用‘观气术’,她都会逃不掉的耗费掉了不小的力气,云纤夜仍是执意的要进行下去。
    糟糕了,她的体力,真的扛不住了。
    云纤夜此刻藏在黑巾之后的脸,已是面无表情着的。
    她的脸上,堆积着亘古难以消融的冰霜,若是这会儿除下了黑巾,再刮去那密密麻麻的胡须,就会发现,她整个人的气势与往常是绝不相同的。
    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感觉。
    云纤夜抓起身畔的短剑,挥手又是一割,又中了刚刚的那个位置。
    这下,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她的冷汗,流的更加的厉害了。
    到了这一步,谁都别想阻止她去做想做的事,哪怕是这具孱弱的令她有些厌烦的身体,也是不行。
    她的手上,黏糊糊的,那是顺着手臂流下来的血,不小心染到了纤纤玉手。
    云纤夜宛若没有注意到一般,带了几分决然的心情,开始了云家血脉的第三层境界,‘观气术’。
    到达了这一层的境界,云纤夜全靠一口气撑着。
    ‘观气术’所需要的力量,委实过于庞大,每次她使用,就没有一次能全身而退。
    可是,顾不得了。
    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这一招一定要有效果。
    如果‘观气术’也无法运用在一个绝了气息的人身上,她是真的没辙了。
    云纤夜的手,捧住了凤离青亦的脸。
    当脑海之中,突然涌进了许多完全不属于她的画面时,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多的还是狂喜。
    她看到了凤离青亦的母亲,那是个极有气质的女子,如墨色一般蓬松的长发,高高挽起,雍容华贵的样子。
    她十月怀胎,肚子奇大,家人万分期待,就盼着她能一举得男,为家中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生产之日,凤离青亦的爹爹守在了门口,徘徊了几个时辰,滴水不进,粒米不沾,苦苦等待。
    然而,当呱呱坠地的婴儿发出响亮的啼哭声时,他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就听到了另一道细细的哭声,跟着想起。
    双生子,不祥之兆。
    喜事,就这一招变成了灾难。
    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婴,裹在一模一样的襁褓之中,并排放在床榻之上。
    家中长辈,族中长老,尽数到来。一双双情绪异样的眼睛,盯紧了那二个根本没有差别的孩子,仿佛是一场逃不掉的审判。
    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另一个孩子,宣布被处死。
    就在行刑前的那个晚上,哭的快要断了气的母亲,跪倒在一脸愁容的父亲面前,手里拿着剪刀,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剪刀的锋刃,刺破了母亲的肌肤,也唤醒了父亲的一丝善念。
    最终,父亲扶起了母亲,夺下了她的剪刀,也默许了母亲要送走那个即将被溺死的双生子。
    这一段经历,本来就是花衍和凤离青亦的遭遇,他们之前有简略的提到。
    但云纤夜看到的景象,显然并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她看到的是,为了掩人耳目,丫鬟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可怜孩子,头朝着下,直接往水里浸了去。
    那个哭声洪亮的小男孩,一开始还在哇哇大哭,但很快,就没了生息,一动不动的了。
    来围观的凤离家的族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孩子被调换了。等孩子一死,立即用写满了符咒的红包,将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也是头朝下,埋进了乱葬岗。
    云纤夜是见惯生死的人,除了对真正放在心里的人放不下牵挂,其他与她不相干的陌生人,她很难再因为对方的生生死死、幸运或是不幸而心起波澜。
    可这一次,当看到那个孩子是如此方式惨死时,她竟然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很快,这个画面就过去了。
    被留下的那个小婴孩,慢慢的开始长大,三岁习文,四岁习武,年幼时,就是容貌俊美,人见人爱的小神童;等到变成了翩翩少年郎,则更是不得了,宛若万千风华皆系于他一人身上,无人能够抵得上他天然而具有的那一份亲和的魅力。
    这一位,自然就是凤离青亦了。
    云纤夜在‘感知术’所产生的幻境之中,目睹了凤离青亦所走过的一生,每一件他经历过的大事,每一件他遭遇过的小事,巨细无遗,全都在云纤夜的眼前浮现。
    她的嘴角,流出了两道血迹。
    紧跟着是鼻孔,腥红的血,狂喷而出。
    当耳朵和眼睛,开始流血时候,云纤夜摇曳如狂风之中的树。
    还是,太勉强了吗??
    就算是没受伤,她的力量也是不足以支撑看完一个人的一生。
    更别提是凤离青亦这种,本来注定了不是凡夫俗子的人物,则更消耗她的力气。
    云纤夜的身体早已是在频频示警,偏是她不理睬,逞强的要继续下去。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她的喉咙里一直在发痒,心脏的位置好像压了一座山。
    忍了又忍,忍了再忍。
    到达极限时,一口血,喷出了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