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越长越大,云家从繁盛转为没落,直至云傲然与夫人相继去世,她所遭遇的这些,却是从没有一天停止过。
    云家的教养嬷嬷并不会因为主人们相继离世,而忘掉自己的职责;她们两个像是两个只懂得执行任务的傀儡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盯着她。
    不断的给她灌输忠诚于大小姐的信念,不断地告诉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保护大小姐的安危,若是有必要时,她是要代替大小姐去死的。
    对于云纤夜的仇恨和愤怒,或许就是在这些年里,慢慢积累而成的吧。
    她没办法再把云纤夜当成姐姐来看待,只要看到自己多年来被动了无数刀、填充了无数东西,缝贴了无数张皮子,看起来完美无瑕却其实早已是支离破碎的面孔,她无法原谅云纤夜,心里也始终坚定的认为是云纤夜的存在,才沦落她到此种地步,什么都是属于别人的,而她自己,从一开始便是一无所有。
    “云大小姐,听我说完了这些,你会不会觉的很得意呢?世界上竟然存在一个我,为了吃些饱饭,穿暖些衣服,就选择变成了你,并发誓要为了你去死。”她的神情之中,全然都是嘲讽。
    以为云纤夜会震惊、会压抑,也有可能假惺惺的说些什么,但是,她没有!平淡的听完,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见她停了,便追问,“你有没有问过我爹,为什么要如此做?”
    “你不震惊吗?你的家人,竟然要我为了你去死!!他们一直在用奇怪的手段来改变我的容貌,为了让我长成和你一模一样,云家的教养嬷嬷甚至不准我多吃饭,怕我会胖,怕我多填了一点点肉,就再也成不了你!!”她讲的方式是有问题吗?又或是云纤夜本来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不然的话,如此打动人心的悲惨故事,她竟然一点都不放在了心上。
    “你最后仍是拒绝了做我的替身,不是吗?”云纤夜挑眉。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吗?我想活着,我想好好的活着,我不想死。”云小巧尖叫。
    “你用容貌上的改变,换回了在云家十几年安稳的生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是不愿意,觉的痛苦,在当初你完全可以拒绝,相信以我爹的人品,断然不会勉强于你。”虽说这交易,听起来的确是有那么几分不人道。但别忘了,这里是古代社会,这里有这里的规则存在。
    一条人命,或者说是很多条人命,尤其是穷人家的人命,其实是非常的微不足道的了。
    二十两银子,可以买来一个终身效忠的丫鬟或小厮。
    大雪灾时,只要管饭,不要让人饿死,便可排着队等着来签卖身契了。
    云小巧在云家的庇护之下安然度日,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这些只是交换,并非平白无故的得来,云傲然从来没有欺骗、隐瞒或是强迫,他只是摆了一笔交易在那里,云小巧若觉得难以接受,只要她说,第二天便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和从前没有一丁点不同。
    但她没有!再多苦,再多难堪,她心里怨怒而不情愿,但她为了眼前的美好生活,她一字不肯,忍耐顺从。
    熬到最后,她可以反戈一击,却来这儿指责云家的残酷,指责云傲然的冷血,这些有意思吗?
    云纤夜怎可能会为了这样子你情我愿的约定,且还是云小巧单方面违约的约定,而有所触动。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随随便便听了点细节,便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去评价当日里的是是非非。
    “你!!你真的好残忍!!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我也怕痛怕死,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在乎。”云小巧魔怔了似的,时而喃喃自语,时而高声大叫。
    云纤夜无聊的玩着手指,“不要再淹了,你那儿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信息吗?单单只是你云小巧的悲惨一生过往,可换不回那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令云小巧一窒。
    逐渐的,那混乱浑浊的眼角,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万两黄金便可治好一切癫狂。
    “喔?大小姐这是明确应了,会拿黄金来交换?”她嘲讽的问。
    “值那个价值,有什么舍不得的,黄金白银,全是身外之物,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不是吗?”云纤夜的眼神嗖的一扫,对上了云小巧的那边,“想要吗?想就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有万两黄金在手,你再不用喋喋不休的不停诉说着过去的不甘心,也不用再过上贫穷的日子了。”
    “你先把黄金给我。”云小巧咬住了嘴唇。
    “你知道万两黄金代表着什么吗?”云纤夜满脸不可思议,“若是换成等价的现银,这间屋子都装不下;我当然得想办法去筹集才行!现在即便是有,放在你面前,你能带的走吗?”幼稚!
    “是啊,我带不走,太多了,我一个人带不走。”云小巧立即纠结了起来,“就算你给了我,我也没那个本事在那么多势力的关注之下,将这么多黄金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是啊,你没有可信任的人,也没有可称道的手段,更无利用的手下,你带着万两黄金,站在那里,不亚于是在脸上写了两个大字——”
    “什么字?”云小巧傻眼了,她是一时冲动,才打算狠狠宰云纤夜一笔,也算是为自己的后半生谋一个依靠。可是现在看来,她想的的确是有点简单了。
    “来抢。”云纤夜没有卖关子,但一直都是在狠狠的打击对方就是了。
    云小巧的神情更加纠结了。
    “我愿意用万两黄金与你交换我父亲的讯息,但我没有义务为你保护这万两黄金的安全,等到黄金到了你的手中,我的人立即会撤走。到最后,这万两黄金究竟便宜了谁,那就不好说了。”云纤夜最擅长的还是从心理层面去打击一个人的自信心,擅长归擅长,但这只是她的本事,而非行事的习惯。大多时候,她还真的不愿意用这个来压人。
    不过,需要的时候,她也不排斥拿来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