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于民间所发生的事,一直了若指掌。
    可知道百姓们在说什么,那又能怎样呢?他手上没粮,臣子们又不肯将家中的藏粮贡献出来,就算是他一日发十次脾气,催促着运粮的人速度快些,威逼利诱手下的大臣把家中粮食拿出来,以解燃眉之急,最终,还是耽误了最佳的时机,让舆论和民心一面倒的倾向到了宗政玄的那边去。
    宗政玄,从前是在低调做人,所有的动作全放在暗地里进行,并没有要贸然与皇上撕破脸的意思。
    谁料想,这次竟然一反常态,暗暗推波助澜,让那声势一波波的被推举,直到形成一股大的风浪。
    明眼的臣子们,全都在捏着一把冷汗呢。
    玄皇叔此举,等同于是把自己正式摆在了皇上的对立面去。
    这一次,若是皇上忍让下来,则从此之后,大局已定,宗政玄在民间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将是一个无法匹及的高度,无人可以超越,无人可以动摇,若是谁敢对宗政玄不敬,单是天下的百姓,第一个都不会答应。
    可若是皇上不肯忍,则必须要想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强力打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玄皇叔此刻的声势,已到达了一定的高度,除非他有逆反之人,不然的话,任何罪名安过去,都不足以服众。
    皇上的心情,最近是极差的。
    心腹重臣,全关在御书房内想办法,不想出来不让走,想的不好挨板子。
    就这么逼迫,依然是一筹莫展。
    在汹涌的民意面前,就算是皇上,也有不可为、不能为的时刻。
    玄皇叔,那是稳稳把握住了天时地利,占据了人和,在这种状况之下,除了顺应民心,高高的捧着他,让天下子民看见皇上的仁爱宽容,再图后策,其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贸然出手,不止起不到理想中的效果,反而会来个火上浇油,到时候若是激起了民愤,可就难以收场的了。
    问题是,这么做的话,等同是皇上吃了个大大的哑巴亏,还得把这口气给咽下去。
    这兄弟俩的恩恩怨怨,持续了太多年了。
    越是朝中重臣,心里越是有数。
    不管要不要承认,这一局都是玄皇叔赢了。
    “皇上,忍一时风平浪静。”
    “皇上,退一步海阔天空。”
    “皇上,此时宜静不宜动,您不止不能逆着玄皇叔,还得捧着他,顺着他,在黎民百姓面前,将他托举到高高的位置上去,这样子,方能将民心一点点的顺胡来,将玄皇叔的救灾之举,理所当然的变成皇家之荣耀。与此同时,皇上当大举进行赈灾,减免税收,命令各州府县衙帮助受灾严重的地方恢复生活。”
    “百姓们最是善忘,他们并不会很记得所谓的恩情,他们更在乎的是谁能给他们带来了更好的生活。”
    “这件事,玄皇叔做的再多,也没有皇上您出手来的有效。”
    “您才是凌日国的帝王。”
    “您才是这一方天地的主人。”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
    说着说着,不知是谁在带头,跪倒了下去。
    这马屁,拍的极为有技巧。
    绕了一圈,最终仍是将皇上高高的捧了起来,就连那个令皇上十分头疼和恼火的宗政玄都被压到了底去。
    皇上听的直点头,向来冷静无波的脸上现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从雪灾开始时起,皇上的心情罕见如此的愉快。
    群臣纷纷在心里庆幸,来御书房之前,商量的对策,果然是有用的了。
    若皇上听进去了,接下来大家的日子,便能好过些了。
    “嗯。”皇上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
    竟然还藏了一丝浅浅的愉悦。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能跪在御书房内听皇上叨叨心事的,没一个是寻常人。
    个个皆是人精中的人精呢。
    他们永远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口,什么时候应该闭嘴。
    更晓得什么时候跪下去三拜九叩喊‘万岁万岁万万岁’,最能把皇上哄的龙心大悦。
    “众位爱卿,为国分忧,为君分忧,朕心甚慰。”皇上仁慈的挥挥手,说出了群臣最想听到的话,“跪安吧!”
    “谢皇上。”
    带着激动的心情,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没回家,只稍微用果子点心垫吧垫吧肚子的大臣们,踩着软软的步子,朝外走去。
    谁都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又想起来,招他们入宫商讨对策。
    在那之前,得要抓紧一切时间休息才行。
    大臣们都离开了,段锦从屏风之后走出,来到皇上的身边。
    “怎么回事?”嘴角的笑容散了去,皇上紧盯着他的眼。
    “皇上送去云府的那只箱子,并没有被打开来。”段锦玩味的说道。
    “她竟忍得住?”皇上的脸色一沉。
    “虽然很是不可思议,她的确是忍住了,微臣亲自去确认过,箱子完好无损,几处封印并没有被开启。”段锦给出了肯定答复。
    他既是如此说,皇上也就信了。
    “怪不得,她没和阿玄直接闹翻,而只是选择离开了。”皇上惋惜至极,他觉的又错失了一次机会。
    “皇上,那只箱子,微臣取回来了。”段锦眼中划过一抹邪魅之意,善恶难辨,“不知是将这箱子留在宫中,交还给皇上,还是——”
    “云纤夜去了哪里?身后可派人了人跟着?”皇上打断了他的话。
    “几天前,到了云霞镇,后来乘船离开,应该是去了天下城。”段锦说的很是肯定。
    “去了天下城?她去天下城要做什么?难道到了天下城便能想到办法报复阿玄?”皇上嗤之以鼻,对于云纤夜直接走掉的行径万分的不满,他在云纤夜的身上下了不小的功夫,原指望挑的她愤怒已极,来个因爱生恨的戏码,给宗政玄带来最沉重的一击。
    她倒好,行为反应,全和一般女人不一样。
    倒是潇洒,喜欢的男人娶亲了,娶的不是她,她干脆就躲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段锦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里闪耀着是别人读不懂的情绪,“依微臣判断,云大小姐去天下城似乎不是为了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