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呢?”皇上眼中全都是满满的忧虑。
    “皇上,这场雪,短时间之内怕是停不了。”从雪开始下起,段锦已然如此直言。
    皇上当时听了,心中不悦,把钦天监的好些个占星官都找了来,命他们登上高台,连夜观察天相,不得出个准确的结论,不准下来。
    占星官们的结论,与段锦所说的差别不大。
    一个一个,战战兢兢,忧虑万分。
    三日前,听到了这些,皇上在金銮殿上雷霆大怒,还命人将妄透不详信息的占星官们罚杖二十。
    如今,大雪已降了三日,还未有停的趋势。
    段锦向来出言谨慎,问了两次,两次的回答皆是如此,皇上如今已经感觉不到愤怒,只觉心脏和他才握过雪团的手指一样冰凉,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度。
    “祸。”良久,他才吐出了一个字来。
    “还请皇上尽早做出准备。”段锦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多则五六日,少则三四日,这场雪才会停下来。”
    “要那么久?”皇上表情僵住。
    “是,而且,当雪停时,雪会忽然间停止;雪未停时,则会一直下这么大。”如非实在是不得已,段锦真不想说这些。
    问题是,皇上已在问了,若他不透露更多,再过一两天,皇上发现大雪未停,一定不会放过于他。
    段锦在心里推算一番后,决定当说则说。
    “大祸。”皇上咬紧了牙根,万分艰难的挤出了两个字来。
    “祸不单行。”段锦忧虑的摇了摇头。
    “总得想法子度过。”皇子把手上的雪团随意丢在地上,冷眼落到总管太监那边,“命一品以上文官武将按品级御书房见驾。”
    “遵旨!”总管太监拖长了的声音,小跑着向外,安排人去传旨了。
    “摆驾回宫。”皇上一声令下。
    宫人们迅速有所行动,麻利的将才扫过的地面铺上了红毯,以防皇上行走时,地面太滑,而发生了摔倒之类的事件。
    侍卫们守护在侧,一路护送着,浩浩荡荡而去。
    天牢,仿佛又恢复了原本的气质,阴森之中还透着几分绝望的意味。
    跟随着队伍而行的段锦忽然又听到了皇上的声音,他在喊他的名字。
    连忙走了过去,“您找我?”
    “朕听说,云家那丫头被贼子所伤,玄王是找上了你,要你救人?”皇上直想知道什么,向来是直接问的。
    “是的。”这种事完全没有遮掩的必要,皇上既然开口问了,说明他早已心里有数。
    “朕问你……”皇上的脚下一个趔趄,吓的宫人们惊呼一声,齐刷刷的冲上来,前后左右全部护住,小心翼翼的把皇上给扶正了。
    段锦却是趁着这段时间在思考皇上想要问什么,难道他是关心着云纤夜的病情?想要当面问问,做到心里有数?
    可是,皇上问出口的问题,完全出乎于段锦的意料之外。
    他问:“云贵女可还是个闺女?”
    段锦愣了愣,真心没想到皇上问的是这个。
    不过,再疑惑,也得照实来说的呀。
    “不是了。”
    “果然如此。”皇上冷哼一声。
    “什么?”段锦这下是真的琢磨不透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也没有解惑的心思,脚步加快了些,踏上龙辇,躲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生闷气去了。
    皇上的人一撤走,繁华便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欲言又止,神情很是不对。
    “什么事?”宗政玄开了口。
    “主子,段锦是皇上的心腹,他回去,一定会把与您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讲给皇上听,到时候,皇上会不会……”会不会把对他的愤怒和怨恨转移到云纤夜那边去了呢?
    当然,这些话本就是相对敏感,繁华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的那般清楚直白。
    不过他也清楚,即使不说的太明白了,宗政玄仍是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不会。”
    果然,繁华听到了斩钉截铁的四个字。
    “可是,皇上现在已经知道大小姐是您心里边重视着的人,若是他想要打击您,拿大小姐下手是不错的方式。”顿了顿,繁华咕哝,“过去很多年里,皇上不是一直如此做吗?发现您心里在意什么,便要辣手毁了去。”
    近身的手下,全都将宗政玄对云纤夜的在乎看在了眼中。
    繁华的感触比别人更多了几分。
    他想不通,自家主子有意将云纤夜暴露在皇上的注视之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要不要出手,就要看他是否果断。”宗政玄神情高深。
    “果断?”繁华心里一惊。
    “本王打赌,他必然犹豫。”宗政玄可是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
    “属下不懂。”繁华被绕来绕去,发现自己全然无法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了,这可真不是件愉快的事,繁华整个人都不开心了。
    “本王的这位皇兄,心思一向多;而心思多的人,往往也会容易被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所干扰,当他接受到的全都是真实信息时,他则会对信息的真实性本身产生怀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每一个决定都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候,该如何决断呢?皇兄应是极其为难吧。”宗政玄的眼睛慢慢的阖上了。
    “若是皇上动了杀机……”繁华没把话说完,心脏便是一抽。
    他是怎么了,为何说这些?主子一定不会愿意听到这些吧。
    良久,不见宗政玄有动静。
    就在繁华在自责自己不该多嘴,并考虑着该如何将气氛挽救回来时,宗政玄慢悠悠的开了口。
    许多年以后,繁华仍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样子。
    宗政玄单手托着颈子,侧倚在简陋的木榻之上。
    墨色长发,宛若黑色的流水一般,散落的到处都是。
    极致绝美,却也致命危险。
    薄唇微启,那悦耳的低沉嗓音,似是天籁。
    他叹息,“动了杀机的,不会只是他一个。”
    繁华的心底一阵阵的发寒,已有多久没见到主子露出这幅模样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了,那是凤贵妃香消玉殒之时吧。
    主子便是用这样子平淡的没有波动的样子,下令斩杀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