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几个最有实力竞争皇位的兄弟是死的死,残的残,流的流,唯独宗政玄,看似最无实力,也是最容易拿捏,却硬是在迎着风雨,一点点的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终成了心头大患。
    “玄,皇兄敬你。”皇上举杯。
    宗政玄神情淡淡,同样举杯,“谢皇兄。”
    兄弟二人,同将杯中酒饮尽。
    皇上抬眸瞧了瞧不远处的台子,上一位贵女刚刚领走了簪花,此刻台上已空着,音乐声也暂时停了下来。
    于是问道,“还有几人?”
    边上的小太监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呢,听见皇帝在问,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只剩下一位贵女尚未登台。”
    “谁家的?”皇上又问。
    “云府,云贵女。”太监尖细着声音。
    “是她?”皇上眼中露出一丝不喜之色。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敲,“朕乏了。”
    沈贵妃的反应那叫一个迅速,娇滴滴的回道,“皇上既乏了,那今晚就到这儿吧!明儿还一天呢,倒也不急。”
    花灯节每年都是持续两到三天,这是惯例。
    “也好。”皇上点了点头,起身要走,手却是伸到了皇后的面前,“今晚陪朕。”
    沈贵妃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她刚刚说了那些话,皇上应了,却把手递给了皇后,她面子上觉的不好看,心里不痛快极了。
    可心里拧着难受又能怎样呢?那是皇后,天然高她一头,沈贵妃愤愤不平了一辈子,最后仍是一样的结果。
    皇后眼底闪耀着喜悦的颜色,连忙把手递过去,与皇上握在了一起。
    帝后才要离开,就见台上忽然重新亮起,一束光从头顶落了下来,却有一人,身披月光,背对着众人而立。
    没有音乐声。
    没有喧哗声。
    当那一道身影出现时,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心脏怦怦乱跳着。
    皇上和皇后同样没有动作,帝后本来是要携手离开的,却是不由自主的一同停住了脚步。
    似乎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一个位置。
    玄皇叔嘴角划过一抹接近于宠溺的浅笑,那件舞裙是他送的,他自然是认得,穿在了云纤夜的身上,竟将她本就不俗的容貌衬的更加出色而灵动。
    蓦地,舞台上的那一抹身影,有了变化,她动了,音乐声而随之出现,铿锵有力而有节奏,宛若万马奔腾,又似怒将汹涌。
    便随着那节奏,云纤夜舞动了起来,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很大,但似乎没一个抬手,每一个落下,都带着一种其他贵女身上所无法拥有的力量感。
    “有点意思嘛。”皇后笑着喃喃。
    皇上的冷冰冰的眼神收了回来,自然而然的望向宗政玄的方向。
    就见玄皇叔慵懒的倚在那大椅之上,单手拖着下颌,不喝酒了,不发呆了,竟然也专注的观赏起了台上的舞姿,深邃如渊的黑瞳里有两个小小的倒影,宛若月光般温柔。
    难道,他对云纤夜真的是……
    皇上想到这里,居然又坐了回去,一起看了起来。
    与离开相比,找到宗政玄的弱点显然更加有趣些,值得期待。
    就在这时,台上的灯光陡然间消失掉了,那铿锵宛若战鼓齐擂的乐点,一同消失不到。
    围观者被刚刚那一幕点燃起的沸腾的感觉,毫无预警的被撂在原处,一颗心却是没法同时落回去,就只能浮在那儿,期待着,恐惧着。
    没过一会,又一束光,落了下来。
    舞台上多了一个人,身穿冰蓝色的书生服,宽衣大袍,墨发飞扬,男儿打扮。
    他的手,指向了远方。
    此时,云纤夜出现,竟拽着那人的手,缠绵的舞了起来。
    就算不懂舞之人,也能从两个人的表演里,读懂这样一个故事。
    书生与小姐青梅竹马,梦想要厮守终身,然而小姐无意于书生,却爱上了一员武将。
    书生苦苦哀求,小姐不为所动。
    战事起,武将战死,小姐伤心欲绝,书生不离不弃,陪在小姐身边,直至终老。
    发乎情止乎礼,两人一生相伴,一生也只是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而已,从未真正的在一起。
    一段舞,舞出了魂,舞出了意,舞的围观者泪水涟涟,感叹唏嘘。
    曲终,云纤夜所扮演的小姐倒在地上,那书生才敢抓住她的手,大声痛哭起来。
    “云贵女的这支舞,编的真好。”皇后拿手绢蘸蘸眼角,拭去了眼角涌动起的湿润。
    “一个未婚的贵女,居然拽着个男人在台上舞的如此放浪,哼。”沈贵妃心里有气,嘴上自然没什么好话。
    曲尽,终了。
    云纤夜捧着花篮,上台来领取簪花。
    她这次有了心眼,跪倒在地时,并未将花篮高高举起,只是沉默的等待着,至于会拿到多少朵簪花,心中是一点不在意。
    “哀家喜欢这只舞。”皇后平静宣布,毫不犹豫的拿了三朵簪花出来,交给宫人,放到云纤夜的篮子里去。
    “臣妾不喜欢,放浪形骸,不庄不重。”沈贵妃没好气的瞪了云纤夜一眼,新仇旧恨,齐涌心头。
    皇上捏着一朵簪花,在手中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玄?你打算给她几朵?”
    玄皇叔冷哼一声,“臣弟不懂舞蹈,无法评判。”
    不懂舞蹈?这种托词谁会信?
    身在皇家,一年下来大大小小的宴会,至少一、二百场,每有盛会,必会歌舞助兴。
    宗政玄从小看到大,他怎么会不懂评价一支舞的好坏呢。
    看来,是不想评呀。
    皇上嘴角冷笑转深,从来都没打算令这个弟弟过上真正愉悦清闲的生活。
    帝王卧榻之下,岂容猛兽酣睡。
    他这个看起来倨傲绝美的弟弟,独一无二的出色面貌之下,藏着的可是一抹不容撼动的强势灵魂,把他比作猛兽,还是轻的了。
    念头一闪,又被皇上给拉了回来,嘴角的笑意转深了几分,只是眼底丝毫不染温暖。
    “云贵女跳舞也算卖力,为了求新,面子都舍下了,拉个男人一起上去,做出刚柔并济的对比,但是凭借这一点,也算是够辛苦的,你能一朵不给?”皇上是什么不该提就偏提什么,若是宗政玄对云纤夜有意,单是这几句话就能把对方心底的真火给全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