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的人自然不会想到那些色彩鲜艳的涂料会对人们的身体造成损害。
    朝颜淡淡道:“也是我没想到这一出,才忘记提醒你这事。我也是看到今天的瓷器内壁都有涂料,这才发现不对劲的。”
    平时他们使用的碗筷,内力都是白色的,没有那些五颜六色的彩釉。
    岳照琴冷哼一声,“知道这种事的肯定不多,等下我去问问母后,那些瓷器都是谁送来的。”
    她若是不知道这事的话,肯定会将青花瓷给留下来,毕竟柳凤尧颇为喜爱青花瓷。其中还有几个瓷器上印着柳凤尧的画作。
    朝颜点点头,说道:“你平时使用的香料脂粉面膏也小心一点,只用我给你配制的那些即可。”
    在知道好友怀孕以后,朝颜便特地做了一些孕妇也能够使用的胭脂水粉香料等东西送给岳照琴。她送给她的那些,都足够她用两年了。
    岳照琴道:“现在天气这么热,我都不喜欢上粉了。”
    朝颜给她的那些东西,她都有好好用大锁锁着,春喜还安排了两个宫女看着,绝对不给人动手脚的机会。
    她转头看了一下窗外,说道:“天色也快暗了,要不你干脆在宫里住下来得了。”
    朝颜摇摇头,“不用了,这个时间我正好一起找经年,两人一起回去。”
    岳照琴嘴角抽了抽,有种又被秀了一脸的感觉。她挥挥手让朝颜回去。
    ……
    很快的,朝颜便知道了那批瓷器是谁送进宫的。
    彭皇后的大嫂彭吴氏很快就因为染了疟疾的缘故,被送到庄子上隔离开来,没几天便传来了她病死的消息。而彭夕嘉则是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悲伤过度,一病不起。
    明觉禅师表示彭夕嘉命格太轻,承受不了尊贵的身份,必须得剔除身份,接受佛的洗礼,身体才会好转。于是彭夕嘉便被彭家除族,直接剃度当尼姑,从此只能青灯礼佛一生了。
    朝颜又不是傻子,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彭夕嘉母女两,一个死,一个剃度,那批瓷器定是他们所送进去的。原本照琴怀孕后,朝颜以为这对母女便会死心。结果没想到她们不但没死心,反而越发变本加厉,试图对照琴怀里的孩子出手,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那纯粹是咎由自取。
    若不是因为是彭家人,彭夕嘉只怕连尼姑都做不得。
    这件事中,最大的功臣无疑是朝颜,因此她收到了不少来自三巨头的赏赐。当然了,为了彭家的脸面,给皇后保留面子,穆武帝无法将这事搬到明面上。于是便以朝颜孝顺的名义给她送东西。
    和赏赐一下送过来的还有岳照琴和柳凤尧两人。
    朝颜眨了眨眼,看着这对包袱款款的夫妻两,十分惊讶,“父皇居然让你们两个过来。”
    柳凤尧一本正经地说道:“嗯,我听说你修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花园,所以过来取材画画。我今年打算画一幅大画,可能需要在你这边叨扰几个月了。”
    岳照琴则是笑嘻嘻地说道:“我是孕妇嘛,这时候需要丈夫的陪伴,所以不能离开凤尧太远。”
    这两个人的理由都是无可挑剔,至少拿来应付外头的人是足够了。
    朝颜吩咐府里的下人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他们两人居住。
    岳照琴和柳凤尧所带的人以他们的身份来说并不算多,加上翁嬷嬷在内,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八个人。吴归远也安排了信任的下人去他们的院子中暂时当差。
    屋内的地板都铺上了柔软的毯子,朝颜还设计了一套的沙发和抱枕,让木匠尽快做出来。
    结果等弄出来后,岳照琴都恨不得整天窝在沙发上不起来。
    言灵昕见了以后,也同样十分喜欢,在上面不断地打滚着。尤其是朝颜还做了一套十分可爱的动物抱枕,憨态可掬的大熊猫,狡黠可爱的小白狐,威风凛凛的老虎。
    岳照琴道:“早知道应该早早来你这边了。”
    她也就是嘴上这样说罢了,心里却十分明白,若不是长乐宫中陆陆续续出现了这些不好的事情,岳照琴哪里能够出宫跑朝颜这边安胎。自古以来便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是再大的规矩都要在子嗣面前让步。
    言灵昕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说道:“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啦,现在谁给师弟送女人,都会被怀疑说是想要故意刺激你。谁也不敢担这个名头,一个个都消停了不少。”
    像先前穆武帝便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想说儿媳妇身子不方便,是不是得指两个人伺候儿子。然后就被彭皇后给拦了下来,彭皇后所用的便是这个理由。
    岳照琴也不得不承认,她虽然十分讨厌彭夕嘉母女两,但彭皇后这个婆婆对待她的确是没话说,就算是民间的婆婆尚且做不到她这样,更别提皇室了。
    她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想要插入她家庭的人,她可不会客气。
    她平静说道:“那些瓷器虽然是彭夕嘉母女两捣鼓出来的,却也离不开一些嫔妃和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让彭夕嘉当了这把出头的刀。她也是傻,人家同她说,多使用这种彩色瓷器,生出来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残疾的,她便迫不及待地照做了。”
    这时代,若是生出了残疾的孩子,人们就会怀疑是不是父母德行有失,才会报应到孩子身上。真的出事的话,皇家肯定是会选择保柳凤尧,那个出来承担错误的只能是岳照琴。她的正妃身份自然也保不住。彭夕嘉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上位便方便了许多。
    在照琴和柳凤尧出宫后,三皇子柳凤喆的生母贤嫔因为被揪出了过往戕害宫妃的历史,贬为庶民,被打进冷宫。白家也爆出了放高利贷、纵容仆役欺压平民百姓等事,爵位被撸,官位被夺。白家那位出嫁的姑奶奶,也就是岳照琴的继母岳白氏直接被赐死。
    从这一连串的事情看来,怂恿彭夕嘉母女两的无疑是贤嫔和岳白氏。如果说贤嫔是为了排除皇位的有利竞争者,那么岳白氏便是纯粹的不希望照琴日子好过。只是她的恶念也让她的生命因此走到了终结。受她连累,白家直接沦落成了平民,至于岳家,在京城中混不下去,直接被连夜赶离了京城。
    岳照琴吃着盘子中切好的水果,没继续这个讨厌的话题。她望向窗外,若有所思,“说起来,今年京城的雨水比往年要少得多啊。”
    朝颜也注意到了这点,她神色多了几分的凝重,“嗯,我这段时间也吩咐庄子的人多挖一些水井,多储存一些水。”
    虽然她可以使用技能来下雨,可是下雨的范畴不大,撑死也就是维持她这公主府和附近几座府邸。若是要遍布整个京城包括附近的州,那最少也要几十万的功德值。
    唯一幸运的是,目前也就是京城附近几个州没下雨,其他地方一切如常,比起去年的洪水要好得多。大穆这两年来,也着实是流年不利啊。
    她府里的水倒还不缺,加上有顾泰磊在。顾泰磊的商队规模越发壮大,就算是真缺水了,到时候也能够去其他州运输过来。
    朝颜打算等过两天褚经年休沐的时候,两人一起亲自去庄子那边看看周围的情况。
    ……
    七月二号的时候,朝颜和褚经年顶着大太阳去两人名下的庄子。
    这一路走来,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要更严峻一些,路两边的田地还好些,毕竟有农民悉心灌溉,但那些草丛就不一样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不少都被炎炎烈日晒得干枯了,一些土地直接晒出了一条条的裂缝。
    褚经年说道:“朝廷上也有官员注意到今年比往年要更干旱一些,不过绝大多数的官员都觉得他那是庸人自扰。他们觉得若是真的出了大旱,明觉禅师肯定会提醒大家的。”
    也正是因为对明觉禅师的信任,不少人依旧老神在在的。
    朝颜听了这话,眉头狠狠地拧起,“人力终有穷尽时,明觉禅师终究是人,并不是神明,哪里能够事事都在掌控之中。”
    “他先前为了大穆,已经付出了不少。”
    朝颜实在很反感这种将所有责任推在一个人身上的做法。
    褚经年俊美的面容浮现出漠然的神色,“毕竟若是他们上折子说要防旱,结果没几天便下雨了,他们的脸面会挂不住吧。不过这事陛下心中有数,所以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两人一路上说着政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不是一对夫妻,而是两个官员呢。不过朝颜和褚经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比起在后院中当依靠男人的莬丝花,她更喜欢和褚经年共同成长。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人从马车上下来。
    庄子的管事先前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见到马车停下,立刻迎了上来。
    朝颜开门见山问道:“今年的收成如何?”
    那皮肤黝黑的管事沉声道:“因为咱们附近有河的缘故,加上大家也十分勤奋灌溉,所以比想象中好一些。只是因为缺水的缘故,稻田中养的那些鱼前两天就捞起卖了。这样即使今年收成不好,有了这笔进账,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朝颜点头,神色温和,“嗯,你做的不错,的确该这样。”
    鱼这块她倒是没想到,也幸亏这管事也是做惯了农活的人,有经验,所以当机立断行事。
    “水井的水位和河面的水位如何?”
    管事脸色严肃了几分,“那河面比往年最低水面要下降了七尺左右。水井中倒还能打出水来。”
    朝颜说道:“嗯,那就再多挖几口深的水井,钱直接走账面上。我前段时间所说的水库可修建好了?”
    管事连忙道:“已经修建好了,这些天正开始往里面蓄水。”
    朝颜心中明白,就算修建了水库,如果真的来了大旱,在天灾面前,那也就是杯水车薪。让她稍感安慰的是,平时庄子、福利院的收成,她都留着,没有变卖出去。那些粮食就算养庄子和福利院的人两年也没问题。
    她和褚经年在管事的带领下,亲自去附近那条河看了看,就如同管事所说的那般,河面同她上回所见的相比,明显水位下跌了不少。他们两人往上游方向走去。在最上游的位置,一些河底直接干涸了。
    倘若干旱真的抵达的话,权贵人家总能从各种渠道运到水,虽然会有影响,最多也就是用水少了点,没法像以前那般铺张浪费。但寻常百姓就不一样了,若是大旱来临,作物枯萎,吃喝都成问题了。
    尤其是干旱往往伴随着蝗灾、瘟疫等一系列的灾害。
    这时候朝颜便有些后悔先前没有兑换“天气预报”、“雨神”这些技能。尤其是前者,各种自然灾害的防御就靠它了。
    她倒是想问系统关于这天气的事情,不过系统却表示,除非是像去年洪水那般会殃及几十万生灵百姓的大灾害,不然功德系统也没法告诉她。
    朝颜和褚经年看得差不多了,正要回去,忽的听到了哎哟一声。
    朝颜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正在揉自己的腰,水桶和扁担就放在旁边,水撒出了一些,显而易见,这老妇人是因为挑水的缘故,所以才不小心闪了腰的。
    朝颜看她年纪不小,还得打水,实在有些可怜,“帮老人家将水打回去吧。”她吩咐道。
    “阿牛,你去提水。”管事吩咐自己的儿子过去。
    朝颜注意到庄子里的人看着这位老人家的眼神很复杂,有同情也有厌恶,还有隐隐的憎恨。难不成这老人家还有什么特殊的来历不成?
    她默默将这事给记在了心上。
    这位老妇人家里距离河边有一刻钟的距离,她这个年纪的人,若是每天过来河边打水的话,不是一般的辛苦。
    老妇人的眼神有些浑浊,她似乎不知道朝颜的身份,只是感激地对朝颜说道:“你这小姑娘,可真是好人啊,长得好,心也好。”
    她说话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口的沙子,粗粗的。
    “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我跟你说啊,这天气继续持续下去,迟早是要大旱的。真遇到那时候啊,就得献祭人给老天爷。”
    “我帮你算了一下,那柳家的小闺女生辰极好,到时候可以作为祭品。”
    朝颜前面还只当这老人家疯疯癫癫的,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像话,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够了,不会出现这种事的。老天爷可不会因为献祭几条人命就下雨的。”
    管事对朝颜说道:“夫人莫气,这铁老娘一贯疯疯癫癫的,她整日都说别人家的女儿似乎当祭品,夫人莫要同她一个疯子计较。”
    朝颜看着老妇人的精神状态看上去的确不太好,没再说什么。等那两桶水送到这铁老娘家里后便离开了。
    管事接下来和朝颜、褚经年说了这铁娘子的事情。听说铁娘子年轻时有一儿一女的,结果那年她所在的地方大旱,她的女儿被村里人抓去当祭品给献祭给了河神。
    儿子为了护着她女儿而被村里人活活打死。她女儿死后,那地方也如愿下了大雨。之后铁娘子便疯疯癫癫的,到处当乞丐流氓。直到被庄子的人收留,给她一口饭吃。
    只是她平时不发病还好,一发病便要献祭别人家的女儿,所以庄子上的人一边同情她的遭遇,一边又实在厌恶她的为人。
    该怎么说呢,这应该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不过这老妇人的存在,却也提醒朝颜一事。
    若是下雨的话还好,倘若当真干旱,一些愚昧的地方,还真有可能做出献祭人命这种事情。她得吩咐下去,让手下人多加关注,万万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