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娟、苏云芝、苏霞和吕仕敏她们把三人送上了火车。贺娟站在火车下,不断朝三人挥手。
    苏云叶知道她心里到底不放心,准备一到达沪市,就赶紧给厂里拍个电报报平安。
    这趟出门远,待的时间也长,苏云叶尽量简化行李,但仍然拿着个不小的行李袋。
    就算是冬天,外套不用换,但里面衣服总得换洗一下,要不可太难受了。
    冬天衣服厚,装上几件,行李袋就满了。
    罗建民的行李最轻,他跟玩似的,一扬手把行李袋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转身又帮苏云叶和林小音把行李袋放上去。
    这一路要坐两天火车,得在车上吃五顿饭,苏云叶提前准备了一大袋子吃的东西。
    有饼干、蛋糕这些零食,也有贺娟给做的干粮。
    贺娟还贴心的炒了四个菜,装在铝饭盒里,给她带上了火车。
    罗建民和林小音家里也都给带了吃的,三人把东西摆满了两列卧铺中间的小桌板。
    “下火车之前,这些东西必须吃完,要不还得拎着,太累了。”
    苏云叶发话。
    罗建民眼馋地把那一桌子吃的扫了一遍:“你就放心吧,剩下一点渣,我就不姓罗。”
    扑哧一声,旁边的林小音笑了。
    罗建民看她一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林小音是第一次坐火车出门,没想到头一次自己就坐上了卧铺车。
    她一直很兴奋,没坐多大会儿,就去车厢两头溜达去了。
    罗建民见她走了,犹豫两秒,也跟了上去。
    他们坐的是相对的两列卧铺,苏云叶和林小音住下铺,罗建民在林小音上面的中铺。
    这会儿他们两个离开,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苏云叶朝上面看了看,只有她这边的上铺上有个人躺着,被子蒙在头上,看不清是男是女,剩下两个铺位都没有旅客。
    折腾了大半天,苏云叶也累了。
    她躺倒在自己铺位上,眯了会儿眼睛,想睡却睡不着。
    这趟去沪市,能有个什么结果,都是未知数。
    只希望一切都顺利,让厂里的生产线尽快建起来,把产量提高上去。
    列车晃晃悠悠的行进着,一开始林小音和罗建民还兴致勃勃地看车窗外的风景。
    等吃过午饭后,他们也都乏了,各自躺到自己的铺位上,开始休息。
    苏云叶睡不着,拿出一本书翻看着,在晃荡的火车中消磨时间。
    晚饭点也很快到了。
    吃完晚饭,苏云叶忽地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在她上铺的那个人,两顿饭都没下来吃过。不,确切地说,是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
    苏云叶心里蓦地一跳,难不成是突发疾病?
    否则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一动不动在那里躺那么久呀。
    就算不吃不喝能挺住,也总得上个厕所什么的吧?
    她心里紧张起来。
    又观察了一阵子,见上面的人确实没动静,苏云叶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万一是心脏病什么的,这会儿估计人都凉了。
    “罗建民,到我上铺去看看。”
    她急切道。
    罗建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去上铺干嘛。
    跟大大咧咧的罗建民不同,林小音是个心细的姑娘,这会儿她也看出不对劲了。
    “让你上去就上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回罗建民不吭声了,麻溜地爬了上去。
    等过了一会儿,上面传来他慌张的叫嚷声。
    “这人……好像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苏云叶心里一沉,果然像她想的那样,估计是突发了什么急病。
    人在上铺,还昏迷着,单靠他们根本没法把人给弄下来。
    “我去叫列车员过来,你们待着别动。”
    苏云叶当机立断道。
    她刚要走,头顶上又传来罗建民的声音,这回声音里透着惊喜。
    “人醒过来了!”
    一刻钟以后,罗建民扶着上面的人慢慢从上铺挪下来。
    等对方坐到下铺上,苏云叶才看清,那是个年轻男人,一脑袋乱糟糟的鸡窝头,脸色蜡黄蜡黄的,憔悴得不成样,个子挺高,可人却瘦得像个细麻杆。
    “同志,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们叫列车员过来?”
    苏云叶关切地问。
    那年轻男人直勾勾盯着地面,神色木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同志,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你刚才都晕过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云叶又道。
    对方还是没反应。
    林小音和罗建民对视一眼,互相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含义。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吧?
    “那个……我看还是叫列车员过来吧。”
    林小音提议。
    她话音才落,苏云叶却摆了摆手。
    苏云叶刚才敏锐地察觉,那年轻男人的目光在偷偷地瞄小桌板上的干粮,同时喉结动了下,分明是在咽口水。
    她抬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来,递到年轻男人面前。
    年轻男人盯着馒头看了半晌,仍然一言不发,手上却飞快地将馒头拿起来,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他狼吞虎咽,用了半分钟不到,一个大白馒头就不见了。
    饶是罗建民自诩能吃,这会儿都被震得说不出话。
    他长在县城,再不济也能吃上口饭,从没见过饿成这样的人。
    但苏云叶和林小音却沉默了。
    她们在农村待过,都知道饿到极点的人是啥样子。
    苏云叶看他眼睛又朝桌上瞟,便又拿了一个馒头给他。
    同样的速度,馒头又下了肚。
    年轻男人似乎还没吃饱,可苏云叶不打算再给他馒头吃了。
    这人一看模样,就是常年饥饿,营养严重不良,刚才所谓的昏倒,很可能是饿昏过去的。
    被罗建民大嗓门一吵,才令他醒转过来。
    这种肠胃常年处在饥饿状态的人,冷不防一下子吃太饱,会引起肠胃功能紊乱,严重的还会危及生命。
    林小音明白苏云叶的意思,她拿了罗建民的搪瓷缸,倒了些白开水递过去。
    “同志,喝点水吧。”
    那男人见没有再给他馒头的意思,也就不再往桌上看了,林小音递过来的水,他犹豫了一下,接着从自己破烂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个小缸子,把水倒了进去,咕咚咕咚喝下肚。
    看到他的举动,罗建民舒了一口气。
    虽然助人为乐是好事,可那毕竟是他的杯子,真让陌生人用了,就算没洁癖,可心里也不舒服呀。
    苏云叶深深看了男人一眼,看不出,这人在这么落魄的情况下,还知道讲究这些。
    不过她很好奇,看他样子,连饭都吃不上,又怎么会有钱买这么贵的卧铺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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