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明白,其实自己面临并不是必死之局,至少在皇额娘看来,还有一线生机。皇额娘要他牢牢抓住那线生机,只有活下去,才有翻盘的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向胤禛低头,说出那些违心的话很难,但皇额娘用性命换来的生机,他绝不可以就这么浪费了,所以他咬牙,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悔过的假像。
    革去黄带子,终身圈禁宗人府,这个惩罚真的很严厉,有那么一瞬间,令他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但终归是咬牙忍住了,现在向胤禛磕头,就是想激起他更多的父子情义,让他再次开恩。可惜,这一次他失望了,任凭他磕完头,胤禛都没有说一个字。
    真是狠心啊,是今日磕头的弘历,恐怕皇阿玛早就松口了,不过无所谓了,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他早就习惯了。
    在弘时被带下去后,胤禛分别处置了阿克善、哈泰还有一众将领,或斩或流放,至于那些士兵,念在他们是受弘时等人蛊惑,胤禛并未追究他们,只是命他们皆回到自己的营地,在新的统领到任之前,不许踏出营地半步。
    在他们退出去的时候,宫外站了许多官员,看到宫里宫外这么多的士兵,皆是联想到了昨夜的事,纷纷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清楚,譬如那位户部尚书就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下暗暗得意,只要弘时顺利登基,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功臣,到时候必定封候拜相,远胜今日。
    这样的自得令他不自觉地挂上了一缕笑意,不过这所谓的笑意在看到弘时被人押出来后就变得僵硬无比,而这还没有结束,阿克善、哈泰,吴力等等,但凡他知道的官员,皆被一个接一个地押了出来,每一个都面如死灰,看不到一丝生机。
    糟了,看这样子,二阿哥的计划失败了,明明一切都准备妥贴,怎的还会失败,这不合理啊?
    户部尚书只想了一会儿便将思绪拉了回来,他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该死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要是胤禛知道他帮着弘时,在粮食上动手脚,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不行,他得赶紧想办法避过这一劫才行。
    正自思索间,一身荣戎装的荣祥从里面走了出来,朗声道:“皇上有命,请诸位大人前往养心殿上朝!”
    一众官员听得这话,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纷纷往里头,唯有户部尚书与其他几位官员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不知该进还是不进。到最后,其余几位都进去了,只剩下户部尚书一人还站在那里。
    户部尚书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对,按理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胤禛应该要继续处理后续之事,没心思上朝才是,这会儿上朝,应该不是好事,他还是避一避的好。
    想到这里,户部尚书转身意欲离开,然刚踏出一步,便被人牢牢按住了肩膀,“尚书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您没听到下官刚才的话吗?”
    户部尚书极为尴尬地回过头来,对着按住他肩膀的荣祥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参领的话,本官自然听到了,只是本官突然有些内急,想要寻个地方方便一下,晚些再入宫。”
    荣祥微微一笑道:“皇上口喻,请诸位大人立刻前往养心殿上朝;圣命难违,尚书大人还是忍着一些吧,莫要让下官为难。”
    他越是这样,户部尚书越觉得有问题,搪塞道:“旁的事情当然可以忍耐,可这内急一事,如何忍得了,待本官方便好了,自然会去面见圣上,若是皇上问起,本官也会解释,断然不会连累到参领你的。”说罢,便要挣开肩上那只手,无奈荣祥的手犹如铁钳一般,牢牢抓着他肩膀,根本无法挣脱。
    户部尚书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强迫本官吗?”
    “下官岂敢,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请尚书大人见谅。”说完这句,荣祥不再与他废话,直接扯着他往宫中走去,户部尚书几番喝止均不能令他停下来,既无奈又惶恐。
    他本就怀疑今日上朝不会有好事,再被荣祥这么一弄,更是肯定无疑,他甚至怀疑,荣祥是存心盯着他,否则怎会这个样子。
    在万般无奈之下,户部尚书只得跟着荣祥一并来到养心殿,刚一进去便感觉气氛异常压抑,金砖上甚至隐约还能看到斑斑血迹。
    在看到户部尚书进来后,胤禛点头道:“很好,该来的都来了,想必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诸位爱卿都有所感觉,不过并不清楚。”
    张廷玉第一个站出来道:“皇上,事情……是不是与二阿哥有关?”刚才弘时等人被带出去的情形,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根本就瞒不住。
    胤禛颔首道:“弘时勾结步兵衙门、丰台大营合谋作乱,想要逼朕退位,幸而朕早有准备,着西山健锐营与重新成立的通州大营将之拿下,这才没有造成大乱。朕已经革了弘时的黄带子,将他圈禁于宗人府,阿克善等人也拿下,判了斩立决,不过这朝中,仍有弘时余党未清,这些人……留不得!”
    此言一出,站在后面的几个官员顿时露出几分慌色,因为他们正是胤禛口中的弘时余党,要是真清算起来,轻则罢官,重则丢了性命,他们怎能不慌。
    当中又以户部尚书最是紧张,胤禛重新成立了通州大营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明明一切粮草出入都要经过户部,他这个尚书却对通州大营的事一无所,实在诡异得很。就在这个时候,胤禛突然开口道:“穆继风。”
    穆继风正是户部尚书的名字,他赶紧定了定神,站出来道:“微臣在。”
    胤禛盯着他,凉声道:“朕派人查过,户部原本存粮三十万石,可是你却告诉朕是二十万石,这是为何?”
    穆继风大惊,强做镇静地道:“微臣当时仔细查过户部所有的存粮,确确实实是二十万石,怎么会多出十万石来?这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