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知道王丽找了个营长,林桂枝的心里就不平静了,王美再说不想相亲的话她也不反驳了,一心琢磨着,怎么也要帮阿美找个好的,比不上阿丽的对象,怎么也要差不离吧。
    何况,阿美长的好看,就跟她年轻的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人又聪明,说话做事又灵巧,凭什么就要低阿丽一头呢。
    所以,最近王老栓每次提起给王美相亲的事,林桂枝都是暗地里阻挠,搞到最后王老栓也气了,你不想相亲是吧!好,我也不给你操这个心了,以后你爱怎么地怎么地吧,老子不管了!
    林桂枝看王老栓这态度还担心了老半天,生怕糊里糊涂害了大女儿,可王美安慰她,下半年她一定去相亲,到时候爹气也消了,还能真不管她?林桂枝一听有道理,也就把担心丢下了。
    只是每天看着王丽在家里进进出出的,有点烦,有时候不顺心了,就骂几句。
    就这么一晃大半个月。
    这天晚上,一家子吃完了饭,两个小的照例去洗碗收拾,林桂枝打算去七姑家转转,王老栓也刚揣上烟斗想出去走走,王美突然说道:“爹,妈,今天有个喜事跟你们说一下。”
    王老栓这段时间挺不待见这个大女儿的,听了这话也只是点点头,林桂枝倒是惊讶的顿住了往外迈的腿,转身走到王美面前,高兴的问:“阿美,什么喜事啊?”
    王美已经忍了一下午了,能忍到现在才公布喜讯已经是非常难得,她裂开嘴得意的笑道:“县里纺织厂招工,我给招上了!”
    原来,那天王美去找了强嫂子之后,强嫂子就偷空去和支书商量去了。
    支书王前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的时候就逞凶斗狠,到了wg后更是勾结了县上的革命派,硬是挤掉了四爹,成了王家小屋的支书,也就这些年,想要个好名声,行事才温和点,哪里知道,居然有人把他当成软柿子来捏了。
    知道了这个事情后,他哪里愿意受个小女娃子的要挟,就打算暗地里毁了王美的清白,好反过来拿捏住她。可惜,这个女娃子精乖得很,从来不落单,他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半个月也找不到机会,招工也快结束了,强嫂子屡次催促,王前进只能吞苍蝇一样把自己女儿小梅的名额给了王美,打算等到王美上了县城后找人弄她。
    他绝不能让一个女人掐了脖子去,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死。而且强嫂子肚子里的孩子都说是个男孩,那可是他盼了二十年才盼了来的,虽然不能认祖归宗,可终究是姓王,以后走动的勤快点,认个干爹也是可以的,那不就还是他儿子?他哪里愿意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被人威胁。
    那个王美当真是天真,既然他能弄来招工名额,自然就能找人毁了她!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威胁他!
    当然,这些事情王美一概不知道,现在她正满心骄傲的跟家里人宣布这个好消息呢。但是,家里人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王老栓绷着脸坐到凳子上,问:“县上纺织厂招工,没关系根本上不了,你是找谁的关系的?答应了人家什么了?”
    林桂枝也紧张的拉着王美的手说:“阿美啊,你可别做傻事,不能胡乱答应人啊!”
    王美的兴奋劲一下子就散了一大半,倒是后悔把这个事说出来了,就她爹妈这胆小劲,活该一辈子土里刨食,不大胆点,哪来的机会呢。
    她垂下眼帘,不高兴的说:“放心,我又不是白痴,能不知道什么东西能要什么东西不能要吗?我这是托了小梅姐,她求她爹帮我找的路子,我跟她关系好着呢。”
    林桂枝听了是找的小梅,这才放心,忙高兴的说:“小梅这孩子可真够意思,支书他可是出了大力了!可咱们也不能白得人家的情,我去看看,家里有什么东西,咱们给她家送去!”
    “等等!”王老栓皱着眉毛打断了林桂枝,他还是疑惑的看着王美说:“真是小梅求她爹帮你找的路子?那小梅是跟你一样招工了?”
    王美眨了眨眼睛,心里有点虚,据说,这个名额本来是小梅的,现在给了她,还不知道小梅在家里怎么个闹法子呢。突然后悔跟爹妈说是找小梅走的人情了,这要是对上了,可怎么好?
    可现在先得把爹妈糊弄过去,王美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随口胡说:“当然是小梅姐求她爹的啊!不然,我哪里有门路能弄到这个名额,本来呢,这个名额还是小梅姐的,不过小梅姐听说纺织厂的女工一天三班倒,太累了,不想去,想等等看有没有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这才让给我的。”
    她想,去年听支书说要给强嫂子家小弟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的,现在小梅的名额给她抢了,按支书的德性,这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怎么也该给自己女儿留着吧。这样她这么跟她爹妈说也就没问题了。
    王老栓听了,眉毛果然松开了,羡慕的说:“支书可真能耐,连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也能搞到手,嘿,那小梅以后可不就是大学生了?不管怎么样,你能得这个名额,都是小梅她家出的力,明天咱们提点东西上支书家去谢谢,哎,提点什么呢?太差的可拿不出手。”
    至于王美说的纺织厂的女工三班倒太累的话,王老栓没放心上,庄户人家,什么苦日子没过过,这纺织厂的活还能苦过下地?
    王丽在一旁听了三个人的话,满脑子的不可能!
    她根本不相信王美说的话,县里纺织厂招工的名额多金贵,上辈子她可是听小梅妈在屋里说过好几次,据说,为了给小梅拿到这个名额,她家很是陪上了不少的礼和人情,哪里可能就这么随意的就给了王美?王美不过是小梅的小姐妹而已!还是那种关系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的!
    何况小梅姐这个人她还算是了解,面子上做的让人完全说不出不好来,怎么可能会说出嫌弃纺织厂女工太累的话来呢?至于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她们王家小屋这前后几年可没人上工农兵大学的!就算是因为小梅姐刚招了工不好再要这个名额,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要是支书真能弄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就不会给小梅姐拿那个招工名额。
    所以,王美在撒谎!
    她到底是怎么拿到这个名额的?如果她没说假话,这个名额本来是小梅姐的,那么她到底是怎么从小梅姐手里拿过来的?
    难道她抓住小梅姐的把柄,逼迫小梅姐把这个名额让给她了?可是支书那一关又是怎么过的?
    支书可不好惹,上辈子后来去了县城,就听说过他在县里很是有几个老交情的有能耐的朋友,王美可千万别惹上了他啊。
    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慌张,看着爹妈一样的乐滋滋的模样,有心想提醒,可是空口无凭,这话说出来就是挑事。
    她又看了爱国一眼,见他也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心中一动,问他:“爱国,你怎么看这事?”
    王爱国看看爹妈,又看看二姐,疑虑的说:“我前天听虎子说县城纺织厂要招工,可是这招工名额少得很,多少人抢都抢不到,支书家这个名额拿到手,肯定也是大出血了的。不说小梅姐到底怎么想的,小梅姐跟大姐关系能好到这个程度,白送给她?支书可是有好几个侄子侄女的。”
    王丽恍然大悟,就说哪里怪怪的,是啊,支书家里还有侄子侄女呢,就是没有,还有外甥外甥女呢,好处不给这些人,白给个外人算什么?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她赶紧拦住她爹妈,盯着王美问:“你说这名额是小梅姐不要的,可支书怎么不把这个名额给他侄子侄女?这个说不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