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几日。
    西秦京城,大宁。
    这是冲数第一次来到这么繁华的大都市,就算如今宫中费太后和秦亨掐得要生要死,街面上都戒严了,没什么人做生意,但光看着街面上巍峨的建筑,依旧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道长处处好奇不已。
    但让他更加好奇的还是,“你为什么要带我过来?”
    如果说就为了送他一把剑,真没必要叫他这么大老远的跑一趟。
    叶玄这回倒没用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来忽悠他,如实道,“我要你去保护一个人。”
    “谁?”
    冲数眼珠转了转,正想学着叶大村长坐地起价,除了雷劈枣木之外,再要点什么法宝。没想到叶玄已经干脆利落的告诉他,“齐王。”
    冲数更加好奇了,“李雍他爹?那你怎么不找李雍?他手下能人还少了么?”
    叶玄没法跟他讲清楚,只能说,“你去见见那一家人就知道了。希望是我多心。”
    可齐王府内,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齐王的尸身仆倒在书房之中,他一直偏向的大嫂柳氏,正和儿子秦商一起,割下他的头颅。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看着这样血腥的一幕,冲数再也忍不住的从直接从房顶上破瓦而入,只觉眼前这一对母子,比禽兽还不如。
    柳氏母子大骇,尤其当他们看到随后进来的叶玄时,几乎吓破了胆。
    秦商手中的长剑呛啷一声落到地上,满手血腥的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们。二叔,二叔他是自尽的!”
    “对对对,他就是自尽的!”柳氏跟受惊的兔子一般,拼命解释,“是他,他告诉商儿,说有家传的玉牌。能够掌控清水营……所以商儿才。才告诉了端王……如今……”
    “如今事情败露,我二叔恐怕难以向皇上交待,这才拔剑自尽。又命我们把他的首级献给皇上。以赎罪过。”
    秦商沉了口气,飞快的把母亲的话接了下来,再瞟一眼叶玄,讨好的道。“要不,这件事就请天师去跟皇上说吧。到时我们母子会说。是天师苦苦相劝,才让二叔翻然悔悟的。”
    “你胡说!”冲数气得浑身发抖了,他自小在山中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就算他不太了解事情的经过。但有一样,他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指着齐王的头颅,他大声的质问秦商。“你说他是自尽,可有哪个自尽的人。是死不瞑目的?”
    等看清楚秦商的面相,冲数突然明白为什么叶玄要带他来了。
    虽说秦商五官尚算端正,但细看他的面相,却是眉短鼻细,目光闪烁,典型的败家子兼白眼狼!
    再看柳氏,生的虽然端丽秀美,却也是克夫凉薄之相。只想不到这样一对母子,竟会心狠到做出弑亲杀叔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看着这一幕惨剧,叶玄闭了闭眼。
    会相术之人,多半心思细密。冲数还没有留意到,可他已经看到,齐王的双手手掌均被割破,满是鲜血,而房中桌上还摆着几样精致酒菜,以及三副碗筷。
    不用问,他已经可以还原出事情的真相。
    当秦商发现皇上秦亨重又掌控局势之后,害怕自己向费太后投诚的举动惹怒了秦亨,找他秋后算账,便和母亲一起,备下齐王爱吃的酒菜,假意前来探望。等把齐王灌得差不多了,母子二人就拔下齐王佩剑,硬生生的横到他的脖子上,割破颈喉,将他勒死。
    然后编造一出齐王自尽的谎言,把他的头颅送给秦亨泄愤,保全自身。
    就算秦亨知道有假,但齐王都已经死了,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就算看在李雍的面子上,总不好把他家人赶尽杀绝。
    这便是柳氏母子打的如意算盘。
    却不知他们想的虽好,却留下破绽百出。
    齐王虽醉,却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在生死关头,自然要反抗,这才抓得两手鲜血淋漓,死不瞑目。到时给仵作一看,便能验出真假。
    亏他们还想拿这个“功劳”收买叶玄,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叶玄久居京城,当然知晓齐王出了名的偏心。
    只不知到他临死前的那一刻,面对着他一心维护那么多年的大嫂和侄子,心中又作何感想。
    只是碍于李雍的情面,叶玄还是出手管了这桩闲事。
    将齐王收尸,又随便给柳氏秦商下了点药,把二人迷晕,交给下人好好“照顾”。然后立即修书一封,绑在鹞子腿上,飞往潞州。
    当李雍收到来信的时候,牛俭正在劝他出兵。
    同州清水营那边,陈仁胜发回了消息。
    因之前李雍安排的暗杀行动,离国此时也爆发了严重的内乱。兼之去年冬天大雪,冻死牛羊无数,开春之后国力空虚,如果他们能果断出兵,陈仁胜觉得,有至少七成把握能一举灭掉离国。
    老牛很着急,“阿雍你还在犹豫什么?老陈信上都说了。眼下秦彦在东齐北部也集结了不少人马,咱们要是不出兵,他肯定是要去咬下这块大肥肉的。你就算不想那么快造反当皇帝,咱们有这么好的机会打些江山下来,又为何要错过?”
    李雍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扩张势力的绝好时机,如果换作从前的他,会毫不犹豫的就这么做了。可如今的他,想起叶秋的话,就会想到,如果他的势力再扩张,将要怎么办?
    看他迟迟不发话,牛俭不满的道,“阿雍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自打从仙人村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难道说,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么?若是这样来说,那叶村长也并非良配了。身为女子,不就应该在家做好家务看好娃?怎么能净拖男人后腿呢!”
    他想拿话激李雍,谁知却适得其反,让李雍原本动荡的心,忽地沉静下来。
    才做出决定,可叶玄的信到了。
    听说人家亲爹被杀,这样的大事,让牛俭也不好再催促什么。
    本想劝他几句节哀顺变,想想又觉得不如干脆趁此良机,劝他打上京城去。说到底,要不是皇宫内斗,怎么会连累得到齐王府弄出这样的糟心事?
    就在此时,忽地一阵天旋地动,桌面上的茶碗瑟瑟抖个不停,旁边的文书都自己滑落到地。
    这是怎么了?
    牛俭豁然起身,拔出佩刀指着虚空,厉声喝问,“何方妖孽作怪?”
    “是地动!”李雍比他更快反应过来,冲出帐篷吼道,“立即集结军队,到空旷处待命!”
    幸而士兵们住的都是帐篷,又习惯了服从命令,很快便集结到了安全地带,好些人还不忘收拾好了自己的兵器和包袱。
    等着这一拨地动山摇过去,颜修之那边负责地质监测的官员便送来了消息。
    “震动是从宁武县那边的方向传过来的,他们那边应该受灾更重!”
    只这一句话,便让李雍周身的寒气重了三分。
    一声口哨召唤来了阿雪,他翻身骑上白马就往八角镇飞奔。不过走前没忘记交待一句话,“庄林留下,负责协助颜大人赈灾!”
    牛俭急得追上去,“那边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可李雍给了他另一句话,“如果你们想要打下离国,就商量着去吧。”
    牛俭一怔,却见男人已经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开了。
    可他是什么意思?牛俭有点忐忑,却又能确定自己没听错。
    如果他们想要离国,可以商量着办?那就是说,要给他们机会独立做点什么吗?还是说,他已经决定放弃争夺这个天下,所以让他们各自放手一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牛俭觉得,自己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了。
    阿雪本是马王,尤其被主人催促起来,更是跑得飞快,就算铁牛等几个忠心侍卫很快就追了上来,却也很快被甩下了一大截。
    不眠不休的跑了一天一夜,当男人从潞州跑到八角镇,从留园打听到了上河子村,然后出现在叶秋面前时,连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个面色青白,眼窝深陷,始终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都弄得颇为凌乱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李营长?
    “叔叔!”地瓜也醒了。
    他见到李雍,还不象叶秋还有那么多的犹豫,直接就扑了上去。
    男人这副模样,和当初刚掉下山崖时,地瓜初见他的模样颇为相似。所以小家伙跟他相认,完全没有压力。
    紧紧搂着男人的脖子,嗅着他强壮有力的气息,小家伙把自己憋了许久的恐惧尽数释放了出来。
    “你可来了!我昨天快吓死了……房子倒了,树也倒了,又打雷,呐个天上又闪白光,可我都没哭。”
    男人毫不吝啬的回报着地瓜温软的小身子,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传给他。也把自己寻找了一天一夜的恐惧,担忧,疲惫,以及失而复得的庆幸,同时释放了出来。
    有一句深藏已久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地瓜,你是叔叔的儿子,亲生的儿子。”
    在看到叶秋错愕着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复叙,“他真是我亲生的儿子。那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我。”
    ※
    每天晚上,都会被蚊子叮上至少七八个包。开灭蚊器,用电风扇扇都没用。可不到天黑,就码不出字,作者君也是醉了~~(未完待续)r5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