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在楼上看得热闹,底下更是吵得热闹。
    当严大小姐看到来人,越发盛气凌人了些,“我说是哪个混帐过来扰我的好事,原来是你这小妇养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哼,怎么着,见姑奶奶的嫁妆好了,你就心疼了是不是?也不想想,你一个贱人养的,配不配要这些!”
    追来的严家庶兄饶是这些年听惯了她们母女的打骂,这会子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我娘就算是妾,也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是爹用花轿正经抬回来的。你要怎样辱骂我不要紧,可这样骂我娘,岂不是连咱们的爹一起辱骂了么?”
    严大小姐嗤笑道,“少拿爹来压我,就算这会子他在这里,我又如何骂不得?喜新厌旧的老家伙,也就是他不开眼,才偏要生出你这样的贱骨头。否则整个严家上下,本该都是我的,哪还有你们这起子贱人的什么事?”
    她是想着自己今儿就嫁人了,以后跟严家再无瓜葛。反正自己该拿的钱都拿了,哪里还怕得罪人?看她老爹那架式,把她嫁出门后,想必剩下的家产都是要留给那些庶出子女的,严大小姐心想自己又捞不到好处了,又何必做这个好人?反正爹也不在跟前,她就算骂了,回头只要她不承认,谁又能奈她何?
    严家庶兄是真没想到这个妹子,居然狂妄到口无遮拦到当众辱骂亲爹的地步,就算这妹子跟他们一直不亲,此刻当着那么多围观乡亲的面,他都觉得替她,也替家里丢脸。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件好事。严家庶兄暗暗勾起一抹冷笑,面上却做出越发悲愤的神色道,“要不是大娘生不出儿子,爹怎会纳妾?这些年再怎样,爹对你们母女有哪一点不好?看看你这回出嫁,爹给你置办的嫁妆,是十里八乡哪家闺女比得上的?你就算是心里有气,总也不能不顾爹生养你的一番恩情,这样公然辱及他老人家,你还配为人子女么?”
    严大小姐给他撩拨得心头火起,越发怒道,“呸!少来说这些屁话。他要是真的对我们母女好,就根本不会有你们这起子贱骨头了。哼,少在那儿当了*子又要立牌坊,在他生了你们这起子王八东西之后,他就不是我爹了!说到这些嫁妆,又关他什么事?要不是我们娘儿俩辛辛苦苦的攒着,他有那么大方给我么?如今想让我拿他当爹孝敬,让他先掐死你们,然后跪下给老娘磕头认了错再说!”
    这话可实在是太过分了。
    连围观人群都听不下去了,这世上竟有这等忤逆不孝之女?心安理得享用着爹挣来的银子,还要骂爹的不是。
    别说是因为她娘生不出儿子才纳的妾,就算是她娘生出儿子,她爹想纳妾又怎样?一没苛待你们,二没打骂你们,闺女出嫁还给出这样丰厚的嫁妆,这样的爹走到哪儿都算是很不错的了。如今却得到这样一番话,这哪里是养了闺女啊,这简直就是养了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严大小姐骂完,只觉心头痛快,可她却不知,陶世杰看着后头又追上来的人,是脸色青白。
    上前拉了拉严大小姐的衣袖,还被不耐烦的甩开,“你拉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陶世杰无法,只得自己上前赔罪,“岳,岳父……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年轻气盛……”
    严大小姐猛地浑身一震,再度转头,才看到后头赶来的马车里,端坐着她爹严老爷。只是似是突然老了十岁,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彻底心死后的漠然。
    严大小姐动了动嘴唇,那声爹字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而严老爷看了她许久,最终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也罢。”
    也罢什么?
    严大小姐这些年不是没跟她爹争过吵过闹过,可没有哪一次象今日这般,听到这样淡淡的两个字,让她心惊不已。
    而很快,让她更加心惊的事就来了。严老爷闭了闭眼,似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然后对着车外的庶子吩咐,“去把那件事告诉她,然后把每十数的前三抬嫁妆留下给她,其余的都抬回去。嫁不嫁,都随她吧。只是再不许她进家门了,回去再找几个泥瓦匠,把你大娘的院子封堵起来。只留着人服侍,不要苛待了她即可。我如今老了,以后只想过几天清静日子,往后这个家,还是你多操些心吧。”
    严家庶兄听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回过神来,却是狂喜得几乎想哭!
    多少年了,自打他出生,就一直盼望着能把这对恶魔般的母女赶走,过上几天清静日子。如今,好日子终于就要到了么?
    严老爷显是下定了决心,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就命人驾着马车走了,连半分解释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不要啊!”
    当看着嫁妆被带走,严大小姐才突然回过神来。原本的嚣张气焰尽数熄去,整个人是又气又急。
    跟她有同样心情的还有陶世杰,这时候明面上虽损失的是严大小姐,可若是进了门,不也是他的钱?
    严老爷走了,他没办法挽留,可严家庶兄仍在,陶世杰就上前想说点好话,“舅兄,这样实在太不好看了吧?要不我们三朝回门时再跟岳父赔罪,或是到时再带回去,这些嫁妆既然出来了,这会子还是先进门吧。”
    到时陶家已经远走高飞,谅严家也没法子了。
    可严家庶兄却冷笑着堵了一句,“莫非,你们陶家想跟我们严家结亲,看中的就是这些嫁妆?要是嫁妆少了,就不让人进门?”
    陶世杰没话说了。
    其实平心而论,就算是减了嫁妆,严老爷做的也不过分。每十抬嫁妆的前三抬,都是每一类里最好最耀眼的东西。
    可严大小姐和她娘把私房都藏在后面那些不起眼的嫁妆里了。这要是给带回去了,可不跟剜她们的肉似的疼?
    可是,这话她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只能推搡着陶世杰,叫他赶紧把嫁妆拦下。可陶世杰怎敢动手?他要一动手,就真的要落实为财结亲的恶名了。
    而他们家还没有离开八角镇,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不论严大小姐再怎么嘶吼,甚至不惜亲自动手来拦,严家的下人们都不再理会这个大小姐,迅速走了个干干净净。
    方才严老爷的态度在那儿放着,摆明是再不会认这个女儿,也不会再给她好果子吃了。他们又何必为了一个已经逐出家门的大小姐得罪人?
    原本风风光光六七十抬嫁妆,很快就只剩下十几台,可怜兮兮的立在那里。
    严家庶兄暗自松了口气,他方才还真怕陶家不顾脸面的上来强抢嫁妆,这里毕竟他家才是地头蛇,所以有些话他就没说,只故意堵了陶世杰一下。如今嫁妆已经安然离开,那么有些话,他就可以说了。
    再看看错愕的愣在那里,胖成个水桶样的严大小姐,严家庶兄想想马上要说的话,忽地又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可再想想这些年他们母子受的委屈,尤其是无辜惨死在她手中的小弟,他又硬起心肠,走到严大小姐的身边,冷笑着低声道,“有件事,只怕你还不知道。你可知你的这位好夫君,为何退伍?”
    他话音才落,陶世杰就脸色大变的厉声道,“你休要胡说!”
    见他如此,严家庶兄反倒提高了嗓门,“我是在胡说么?原本顾忌着你们家的脸面,我是不想当众嚷嚷出来的,可你们家这样不要脸的来我们家骗婚,还妄图哄着我妹子,把家产弄到你们家去,这事办得可真是够交情啊!”
    “无知小辈,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们家报官拿你!”此时,因听说门前的喧嚣,又见新娘久未进门,陶老太太让陶宗名扶着,亲自出来看看究竟了。
    没成想,一出来就听见这些不堪的言语。再怎样,他们还是要维护着自家儿孙的。
    可严家庶兄浑然不惧,反道,“你要报就报,我岂怕你?哼,众位乡亲也一起听听,都来评评理。这个陶世杰,”
    他伸手将人一指,凛然道,“明明在军中坠马伤了子孙根,成了天阉,却还好意思来我家骗婚,说他不是图谋我家的嫁妆,有谁肯信?”
    哗!
    人群哗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那也太缺德了!
    陶老太太又惊又怒,恨不得拿拐棍把严家这个庶子打死,“这是造谣,胡说!你们可千万不要相信!”
    可严家庶兄道,“是不是我造谣,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孙子,不过陶世杰,张景这个人,你可还记得?”
    听到这个名字,陶世杰象是中了魔咒一般。脸上雪白,眼睛也惊恐的大大睁起,原本想反驳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张景,正是替他医治过的军医,严家怎么会知道他?这怎么可能?
    严大小姐扭头看着他的神色,忽地就全明白了,“你这个骗子,骗子!”
    她状如疯魔的冲过来,一头撞在陶世杰身上,竟把猝不及防的他撞倒在地。然后那根一直没派上用场的马鞭突然就挥舞起来,没头没脑的往陶世杰身上抽去。
    “就是你骗了我,才害得我爹把我的嫁妆都收走了,你赔我,你赔我!”
    陶老夫人大骇,“快把那个泼妇拉开,拉开!”
    可严大小姐性子上来,可不管是什么人,竟是鞭子一转,呼呼有声的往陶老夫人和陶宗名身上抽去。他俩一时不察,竟是给抽中了,疼得嗳哟嗳哟的抱头鼠窜。
    然后整个现场乱作一团。
    在楼上的叶秋却是看得分明,有些人趁乱嘻嘻哈哈的在打太平拳,也有些人生了不轨之心,在悄悄偷拿严家小姐的嫁妆。
    等到有人发现,嚷嚷起来,陶严两家又忙着去抢拾东西。可现场乱成这样,又能抢回多少?
    至于那位严家庶兄,他该说的话已说完,早趁乱带着家丁走了。
    对于严大小姐还要不要嫁,又能抢回多少东西,都已经不是他关心的事了。说实话,他没有趁乱再踩她一脚,都已经算是心地厚道了。
    至于陶家的婚宴,哪里还办得下去?
    好些客人见状都悄悄走了,不少人还顺手把自己送来的礼物,及端上桌的酒菜点心打包了离开,少数不厚道的连好看些的碗碟都一并袖走了。
    陶家想靠摆酒赚钱怕是不可能了,估计得亏得哭鼻子。
    真真是一出好戏。
    楼上的叶秋看得心情愉悦,转头问,“这事是你干的?”
    敢说不是,她跟他姓!
    ※
    某马:跟营长姓也对啊,出嫁从夫,以后本来就是李叶氏。
    某猪:为啥不是你家营长跟村长姓?
    某马:咳咳,这是上下关系决定的。
    某猪:(白眼)别以为我不懂,村长,支持你反攻!
    某马:(厚厚)果真如此,估计营长会更加愉悦……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