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
    有个黑影悄悄摸出陶家,鬼鬼祟祟不知要往哪里去。忽地却见有队车马进了镇,正闹腾腾的要去找客栈。
    然后就听到一个年轻骄横的声音在说,“赶紧的,也打听打听叶秋那丫头住在那儿,该往哪儿走,明儿一早就去找人,省得耽误事。”
    那黑影一听便愣住了,悄悄往前凑近了几步,问个下人,“大爷,你们找叶秋什么事?”
    那下人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嗳,老乡,你要知道,就言语一声,总之是好事,我们爷亏待不了你的。”
    那人想想,便道,“那叶秋母子如今都给镇上的大户陶家抓了,还不知要吃怎样的亏哩。”
    “什么?”那人听了急忙跑到家主跟前回禀一声。
    年轻骄横的主子,连店也不住了,“王八蛋,连爷的人都敢动,跟我走,找那姓陶的去!”
    而报信的那人躲一旁看着,他们确实往陶家去了,这才隐入黑暗里。
    ……
    陶家。
    度日如年的等到三更天,陶世杰忽地唤起守夜丫头。只说肚子饿了,要弄些酒菜来吃。等酒菜来了,又说一人吃酒闷得慌,要叫个后头上夜的人来陪。
    可谁知寻了个护院过来,却是海量,一坛子酒灌下去,都不见醉态。陶世杰心里发急,心想着是要干脆挑明,拿钱封口。还是再换个人过来,忽地就听院外一阵吵吵闹闹,在这深夜之中。十分刺耳。
    刚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自家小院的大门已经咚地一声,给人踹开了。
    为首之人,身形高大,相貌堂堂,不似打家劫舍的强盗,倒似个王孙公子。却明火执仗的就往里闯,满嘴嚷嚷着。“那陶二呢?躲哪儿去了?”
    陶世杰这一下可给唬得不轻,这还是在自己家里,这人就敢动刀动枪的往里闯,还点名道姓找他。莫非是仇人不成?可他在军营这些年,成天忍气吞声还来不及,何曾得罪过这样的霸王?
    待要开溜,却是来不及,只得迎上前去,“这位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就是陶二?对,就是你,爷还记得你。”那为首的公子说完。就把刀架到陶世杰脖子上了,“说,叶秋呢?还有她儿子。统统给爷交出来!”
    陶世杰原听得这位语气和顺,还以为没啥大事,谁知这么快就被刀架脖子上了。看着这位凶狠的目光,尤其是颈脖间的冰凉,他知道这位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也就很快的说了。
    “叶。叶秋就在屋里……她儿子,她儿子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蓦地脖间一痛。感觉到有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陶世杰快吓疯了,顶着那人凶狠的目光,高声叫道,“是真的!你们谁知道她儿子在哪儿?是给祖母带走了吗?”
    “世子!人找到了。”这时候,已经有人从外头抱过来一个小男孩,正是地瓜。
    而屋里,也有婆子从里面扶出还昏迷着的叶秋。出门前,还给她套好了衣服。
    “娘,娘!”地瓜完全懵掉了,他吸入的迷香很少,当时是睡过去了。这些人这么一折腾,他又醒了过来。只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的要找他娘。
    陶世杰还在恐惧着,却见脖间一松,那凶神恶煞的贵公子竟然撤了刀,哈哈大笑着把在手下怀里拳打脚踢的小地瓜抱了起来,“好小子,这是你娘对不对?”
    小地瓜警惕的望着他,如呲牙的小兽,“我警告你,不许欺负我娘!”
    可这个陌生的贵公子却是半点没有生气,反而将他高高抛起,然后在他的惊呼声中把人抱住,“好孩子,是咱们家的种!走!”
    他亲自抱着地瓜,命人抬着叶秋,就这么来去如风的走了。
    留下陶世杰站在那里,瞠目结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在被闹得鸡飞狗跳的陶家大宅另一处,谢子晴披头散发的死死搂着她的儿子,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个贵公子离去的身影,眼神恐惧又离奇。
    ※
    等到叶秋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船上了。身子底下垫着厚厚的锦被,温暖舒适。
    可这是在哪儿?
    等她想起在陶家发生的那一切,顿时又慌了。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大意了。
    赶紧坐起来,看自己身上,已经换了簇新的月白软绸里衣,身上虽然没有可疑的痕迹,可这身衣裳,分明不是自己的。
    “姑娘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听着里面动静,门口守着的小丫鬟就笑吟吟的进来了。
    她大概十五六岁年纪,容貌颇为娟丽,只两颊微有些雀斑。脸上虽还带着几分稚气,但说话办事却老成得很。
    “姑娘不必着急,您现在是在船上,安全得很。昨晚是世子将你从陶家带出来的,这衣裳也是奴婢给你换的,可没有经过旁人。眼下小少爷正跟世子呆一块,玩得开心呢。你若不放心,等收拾了起来,吃个饭过去瞧瞧就是。”
    叶秋听着这番话,却是更加如坠云里雾里。
    这丫鬟虽自称奴婢,却穿着一件银红绣梅花的袄儿,外罩蟹壳青掐牙比甲,底下是湖蓝挑线的裙子。虽不奢华,却都是好料子。再看她头上手上,银镯钗环一样不缺,腰上坠着块玉环,也不象是便宜东西。这样分明的大家世仆,怎么会跟她有干系?
    “你是什么人?世子又是谁?”
    那丫鬟掩嘴笑了,却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个呀,你自个儿出去,一看便知。奴婢名叫鹃儿。这些时就负责伺候你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叶秋狐疑的换上给她准备好的衣裳,便随她出去找儿子了。
    出来才知这艘船竟还不小。分上下两层。
    底下一层是堆放箱笼,船工下人们所住,楼上这层才是主子和随身伺候的丫鬟所住之处。出来见到三四个丫鬟,虽打扮不同,但都穿戴不俗,只全都罩着蟹壳青的比甲,显是极有规矩。
    叶秋实在是闹不清。若说是世子,至少也得是个王侯之家。可她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了?就算是叶玄哥哥,也是天师府的人,不该做这样打扮啊?
    揣着哑谜到了正舱,还没进门。便听见自家儿子的格格笑声了。
    鹃儿快步上前替她打开门帘,里面一阵暖风袭来。
    叶秋探头一瞧,就见她儿子正趴地上跟一只茶色黑耳的小哈巴狗,玩得正欢。
    旁边一个年轻贵公子跷着二郎腿坐那儿看着,神态极为满足惬意,见丫鬟露头,便是笑道,“鹃儿你这狗带来的极好,回头爷有重赏。只这颜色不太纯。回去弄只好的给我儿子玩玩。”
    那丫头忙不迭的福身行礼,只叶秋听着这话,一下子就僵住了。似是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都木了。
    他儿子?她的儿子怎么会是他儿子?
    而那贵公子还道,“好儿子,叫声爹来听听。你要什么,爹都给你。”
    小地瓜抬头才想说话,可冷不丁瞟见门口的叶秋,顿时惊喜的跑过去。“娘!”
    直到给儿子温热的小手抓住,叶秋才意识到自己已是手足冰凉。
    再往那贵公子看一眼。她紧紧攥着儿子的手进来,目光沉静,语气严肃,“这位公子,你到底在说什么,麻烦你说清楚。”
    那贵公子再看她一眼,眼底虽掠过一丝不耐,但再看看地瓜,却是耐着性子掸了掸袍子,跟她解释,“我知道,这些年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可爷不是也不知道你有了孩子么?”
    然后便自说自话的道,“行啦,过去的事都一笔勾销。看在你给爷生了这么个好儿子的份上,等回了府,爷不会亏待你的。日后一个侧妃的位份,还是少不了你的。”
    说完,他一副施恩的嘴脸,等着叶秋来跪谢,却见那女子却是一副给雷劈了的表情,结结巴巴的说,“可……可陶世杰说,地瓜是他……他儿子。”
    那贵公子嗤笑一声,“陶二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冒认我儿子的爹?不行,这得找人去敲打敲打。来人!”
    先召了个管事进来,吩咐他赶紧派人再去陶家好生惩戒一番,然后才似忽然想起般,对叶秋道,“也难怪你会被人骗。当年爷跟着戴诚来征兵时,一直冒充他身边的亲兵。后来瞧见你的颜色好看,那陶家老大就巴巴儿的把你灌了药送来了。那陶二多半也知情,否则回头他怎么好意思管老戴讨要个好去处?只这小子忒不厚道了,居然还敢冒认我们泰王府长孙的亲爹,就活剐了他也不为过!”
    他后头还唠唠叨叨说了些什么,叶秋已经听不清了。
    脑子里如同接连劈了一个又一个焦雷,炸得脑门都嗡嗡作响。
    眼前这人是不是泰王府的世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是地瓜的亲爹?这比叶秋知道陶世杰是那个男人更加难受。
    因为如果地瓜是陶世杰的孩子,不管是坑也好,骗也好,多少有个未婚夫妻的名头在。可听这男人刚刚那么一说,自己竟是成了陶家求荣华富贵的踏脚石,被当成玩意儿一样的送人。给糟蹋之后,又嫌弃她肚子里的孩子,要置她于死地。这样一来,那岂不是血海深仇?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若地瓜是陶家血脉,叶秋尚有余力一争。可若是这劳什子的泰王家惹上瓜葛,这让她怎么办?
    ※
    某马:咳咳,我能说,地瓜的身世离真相更近一步了吗?
    某猪:村长也让我来问问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某马:……(未完待续)r6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