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那些打打杀杀的人,都没有蒙面,所以她能看清他们的脸。
    陆清容还记得,那些狰狞的面孔,都是胡须满脸,横眉冷目,怎么看都不是中原人,而像是来自异族。
    “难道那些刺客……并非大齐人士?”陆清容喃喃开口。
    蒋轩微微一怔,瞬时瞪大了双眼。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在心中不停翻滚,陆清容的话声音虽小,却极为响亮地提醒了他。
    是啊!
    “怪不得,大齐各省都寻不到这些人半点踪迹!”蒋轩感叹道。
    这些人的武功之扎实,行动之统一,绝非临时拼凑的散兵游勇,而这种规模的组织,不可能在地方的惯犯之中没有任何记录!
    想来想去,愈发觉得陆清容的说法极有可能。
    蒋轩当即站起身来,就要出去确认。
    陆清容不由怔愣。
    蒋轩转身解释道:“如若那些人真的并非大齐人士,那这些画像就顶不上半点用处了。好在事情没过太久,那些尸首仍停放在顺天府,仔细查检一番,还是可行的。”
    陆清容恍然大悟,并不阻拦。
    等蒋轩换回一身鸭青色直裰,披上玄色斗篷过后,陆清容还上前去,只用左手帮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送他出了门。
    顺天府里。
    近日因光隐寺行刺一事,一直时刻保持着警醒,随时听候调遣。
    故而当天色大暗,蒋轩在墨南的跟随下急匆匆赶来之时,顺天府尹立刻从中堂迎出来,在院中恭候。
    “那些刺客的尸首在何处。带我去看。”蒋轩直表来意。
    顺天府尹似乎没猜到蒋轩的意图,愣了一瞬,才开口:“那些人死了将近两天,虽然如今天气尚不算太热,但也难免会有腐臭,还是不要污了世子爷的眼才是。世子爷想查看何处,尽可以吩咐衙差们去!”
    他并不是非要拦着蒋轩。
    只不过。顺天府尹也有他自己的难处。
    靖远侯世子奉皇命彻查此案。自己固然要听命于他。
    但顺天府尹一切以东宫马首是瞻,而从昨晚靖远侯世子受命,一直到现在。东宫没有给出任何“全力配合”之类的指示,故而他心中难免打鼓,总觉得还是要小心为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无奈靖远侯世子却异常坚持。
    只见蒋轩丝毫没理会他的说辞。沉着脸,再次问道:“尸首在何处?”
    顺天府尹不敢违抗。立刻亲自带着他们到了停放尸体的暗房。
    他心里同时打着自己的算盘,横竖东宫那边也没让他阻挠断案……
    到了门口,蒋轩直接下令,让顺天府的一众人等守在门口等候。
    蒋轩只带了墨南一个人进去。
    虽然紧捂着口鼻。屋子也很宽敞,但架不住整整三排尸首摆在地上的草席之上,仍是让屋里的空气充满了一种腐臭味。
    蒋轩一个眼神过去。墨南立刻上前,一一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之前只是见过画像。此刻,才第一次看到他们蒙面之下的真正面孔。
    只见些人面容整齐,甚至无一人留有胡须。
    这与印象之中的外族人并不相称。
    蒋轩却没有轻易下定论,而是捂着口鼻,靠近观察。
    这一看,登时发现了异常。
    那些人虽然没有胡子,但下巴和两腮的颜色却与脸上的其他位置有很大出入,明显白了许多!
    只能说明,他们的胡须是最近才剃掉的。
    而这些人还有另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露在外面的脸和手肤色极为黝黑,且格外粗糙。一看就像是经年累月生活在塞外风沙强劲之地。
    蒋轩抑制不住有些激动,连忙让墨南解开他们的衣襟,并将其翻过身来,后背朝上。
    只见这些刺客之中,除了那名燕国公府的小厮之外,其余人等,在后脖颈下方一寸左右的位置上,都有一个相同的印记,像是被烙铁烫出来的,形状极为统一,皆是一个古怪的符号。
    蒋轩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就让墨南将那些人恢复了原状。
    不消片刻,当他们走出来时,墨南仍有些纳闷,那些整齐划一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世子爷只看一眼,就一副心下了然的神情?
    跟着蒋轩进去的墨南尚且摸不着头脑,那些等在门口的人,包括顺天府尹在内,就更是毫无头绪了。
    就这样看着靖远侯世子匆匆而来,又急忙而去。
    最后只留下了一句命令:“即刻封了这件屋子,不许任何人将里面的尸首移动分毫。”
    顺天府尹封屋之前,悄悄派人进去查看过一遍。屋中的一切早已恢复如初,十数张草席,上面皆盖着白布,整齐排列于地上,不见任何异样。
    而回到了榆院的蒋轩,纵是再激动,也不忘先在外面沐浴过后,方才回到内室。
    看到陆清容,避着她的右臂,动作也不敢太大,蒋轩拉着她的手坐在沉香木罗汉床上,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这次真被你说中了!那些刺客,果真不是大齐人士!”蒋轩如实感叹。
    “哦?”陆清容颇为惊诧,“这么快就有结论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些刺客的脖颈下方,都烙着一个印记,那是番蒙人的文字,正是‘奴’的意思。”蒋轩说道。
    听到“番蒙人”的字样,陆清容登时心里一惊,瞬间又变得释然,只是担心:“这……你能确定吗?”
    “绝对不会有错!”蒋轩语气极为肯定,“当初在漠北战场,实在见过太多了。而且这个印记,并非普通奴隶能拥有的,必须是练过功夫,且身为主人的死士,方才能烙下此印,这乃是作为奴隶最高的荣誉。”
    “死士?”
    “番蒙人的贵族之中,尤其是朝臣之家,几乎都会豢养这种奴隶死士,对于这些死士而言,能为家主牺牲,便是他们最崇高的追求。”
    陆清容听完他的解释,难掩惊恐。
    她实在没料到,这种古老的野蛮制度,竟然就存在于大齐边境之国,仅仅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想不出,这些所谓的奴隶死士,又是受何人指使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