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容先是被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当年的贺楷从和离到迎娶邱沐云进门,一共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其中的原因早已人尽皆知,因为邱沐云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了。
    难道……
    陆清容觉得这个想法实在荒唐,却又找不到其他说得通的解释。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两个人的轮廓,一个是蒋轲,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总给人留下彬彬有礼的印象;另一个则是邱瑾亭,永远自持身份、骄傲异常,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高贵的出身。
    这样两个人,怎么都不太可能犯下贺楷和邱沐云那种错误吧?
    陆清容心中暗想。
    蒋轩注视着陆清容的表情,见她似乎很是纠结,便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想起了礼部的那位贺大人和他的夫人……”陆清容实话实说,“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着急。”
    因曾经调查过陆清容的过往,像贺楷和邱沐云这种在济南城已经接近全城轰动的故事,想不知道都难。
    但蒋轩却没有陆清容的那种吃惊,而是微微点了下头,平静地笑道:“嗯……还真有这个可能。”
    见他语气轻松,既没有装听不懂,也没有丝毫遮掩,陆清容还是有些意外的。
    “二爷不是连读书都不用走出枫院吗?”陆清容索性反问道。
    吴夫人对蒋轲十分呵护,总是担心他过于劳累,给他请的西席也就在枫院里面坐馆,所以其实蒋轲并不常走出枫院,出府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虽然这一点陆清容始终有些想不通,但毕竟此事与榆院毫无干系。她便没有再往深里想。
    而走在她身侧的蒋轩,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不等陆清容发问。就自己说起来:“这若是是真的,可有些不好办。”
    声音没了刚才的轻松。但陆清容总感觉这深沉来得古怪。
    “谁不好办?怎么不好办?”陆清容不解其意。
    “当然是咱们不好办。”蒋轩说得理所应当。
    “咱们?”陆清容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向蒋轩。
    “长幼有序,若是二房先有了子嗣,说出去总是不大好听……”蒋轩那故作严肃的表情终于再也坚持不住。
    陆清容看着他憋笑憋得十分辛苦的模样,愣是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一反应过来,顿时脸上开始发烫,可想而知肯定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陆清容心中不停腹诽着自己。
    好歹曾经在现代社会生活了那么多年,这种级别的调/戏居然也能让自己脸红心跳成这样。
    自从遇见了蒋轩。她的自控能力是真的有些变低。
    陆清容清楚地意识到,她恼羞成怒了。
    原本站在那里的她,突然疾步往榆院走去,完全没有回头看蒋轩是否能跟上。
    与其说是在气蒋轩,倒不如说是在气她自己。
    蒋轩哪里知道陆清容心中的想法,以为是自己的玩笑过分了,连忙笑着追了上去。
    只是陆清容看都不看他,一路走回了榆院。
    而当绿竹看到夫人和世子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陆清容在前面走得飞快,面无表情。蒋轩跟在后边陪着笑脸,却似乎没见什么效果。
    当着蒋轩的面,绿竹也不好询问陆清容这到底是怎么了。只得按照她的吩咐铺好床后,便退了下去。
    眼看着陆清容就要进去里间,而在她正要撩起珠帘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蒋轩的声音:“刚才是我鲁莽了……”
    语气格外温柔,明显哄人的口吻。
    陆清容的动作一顿,不好再跟自己赌气,留下一句略显轻柔的“不关你的事”,方才撩帘而入。
    这一晚,二人都没有再说话。榆院内室之中显得格外安静。
    而此时的沁宜院则是截然相反。
    自从陆清容与蒋轩一走,吴夫人和吕妈妈开始嘀咕起来。
    “公中的账目可是和靖春堂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您这次……是真的要让世子夫人插手此事?”吕妈妈先开了口。
    “让她插手又能怎样?”吴夫人不以为然,也懒得解释。“这事已经定了,就不要再说了。”
    吕妈妈想着吴夫人今天的情绪波动很大,有些烦躁也实属正常,便知趣地保持了沉默。
    “只是也不能太过放纵了。”吴夫人的口气略有缓和,“我若是总跟着她也不像话,这些天你就多在她身旁照应着点,有什么事也好随机应变。”
    吕妈妈连忙点头应是。
    吴夫人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接着说道:“成亲需要准备的那些东西,咱们之前列的那张单子放哪儿了?”
    吕妈妈早有准备,从袖中拿出了那张写着聘礼、彩礼和新房等一系列环节所需的清单。
    吴夫人并没有接过,只是开口吩咐道:“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情形有变,这清单也得跟着变动变动了。”
    “还请夫人明示。”今天发生的一切,吕妈妈都是知晓的,却怕万一误会了吴夫人的意思,不敢自己对清单进行删减。
    “留下原来的一半即可。”吴夫人这次算是说得比较明白了。
    “这……会不会太少了?”吕妈妈有些迟疑,“毕竟您也表示过,一应规格都依照原先的准备,不会有所减少。这万一触怒了公主府的人,可不要影响咱们的喜事才好……”
    吴夫人毫不在意,觉得她这纯属杞人忧天。
    “影响了喜事?”吴夫人失笑,“恐怕公主府比咱们还要担心上许多倍!以现如今的境况,就算咱们侯府一两银子不出,难道他们还能把康宁县主嫁给别人不成?不过只减去一半,已经是看在公主府的面子上了!”
    吴夫人越说越激动。
    “原本我就有些担心,公主府虽然看着地位超然。但驸马都尉并无什么实权,平时又喜欢讲排场,依我看根本就是在坐吃山空。若按照咱们之前的准备。公主府根本就不可能送出相应的嫁妆来,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咱们二爷!”
    吕妈妈在一旁应和着点头。
    吴夫人这才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怨念。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既省了银子,又能让陆清容亲眼看到她所谓“世子为尊”那番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到时候看了账目,自然知道兄弟二人成亲的挑费孰轻孰重,也省得传出什么她偏爱蒋轲的话,毁了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好名声。
    而且如今搞了这么一出,在乍听之下那种“伤风败俗”的烦躁过去之后,冷静想想。其实反而解决了她一个心病。
    为蒋轲迎娶邱瑾亭,主要就是为他找个背景深厚的帮手。而且陆清容现在毕竟是世子夫人,如果给蒋轲也娶个和她门第相仿的,那定然是要被她牢牢踩在脚下了。
    不过邱瑾亭虽然有着跟陆清容抗衡的资本,却不容易控制。
    这才是吴夫人的担心所在。
    如今闹出这么一档子事,自己手里有了把柄,想来邱瑾亭以后也能老实不少。
    想到此处,吴夫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却又不忘对着吕妈妈提醒道:“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千万不能传出去。若是让榆院那边听到风声,咱们这么久可就都白忙活了!”
    吕妈妈认真点头应下,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谁都不说榆院那边就猜不到了吗?恐怕未必。
    并非刻意隐瞒。是吕妈妈知道,这话即使说出来,也不过让人徒增烦恼罢了。
    今日的吴夫人被各种刺激,想法难免有些偏颇,但有一点却是被她说中了的。
    成阳公主此时巴不得马上就将邱瑾亭嫁出去才好。
    今日因成阳公主很晚才去贺府赴宴,所以并未察觉异常。
    但是刚到回公主府,贺府就派人送了养胃的补品过来,说是给康宁县主的。
    成阳公主有些不解,便去询问了邱瑾亭。
    按照邱瑾亭的说法。是她在贺府听戏的时候,突然胃部不适。干呕了两次,贺家人这才有此一举。
    当时邱瑾亭说得极为平常。成阳公主也未作他想。
    故而当前来看诊的太医在反复确认之下,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喜脉”二字的时候,母女二人顿时石化当场。
    成阳公主总算不太糊涂,先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对那位太医好一番威逼利诱。
    待到送走了太医,仍旧没有立刻对邱瑾亭大发雷霆,先是问道:“今天在贺府,都谁看见你不舒服了?”
    “应该只有贺家的大夫人杨氏,还有清宛。”邱瑾亭早就吓傻了,有些呆愣地回答道。
    “靖远侯夫人呢?”成阳公主接着问。
    “吴夫人肯定不知道。”邱瑾亭本能地否认着。其实席间吴夫人曾多次向她这边看过来,眼神十分晦涩,但此时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跟母亲承认的。
    成阳公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方才微微感到一丝庆幸,又接着问道:“是谁?”
    她刻意压低自己的声调,就怕因吓着邱瑾亭而得不到答案。
    却不想邱瑾亭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二人僵持了片刻,成阳公主转而问道:“你只需告诉我,是不是蒋轲?”
    邱瑾亭毫无血色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只见她犹豫了很久,方才下定决心摇了摇头。
    看到她的回答,成阳公主瞬间变得绝望无比。
    原本以为只是需要想办法让两家的亲事提前,现在看来,如何让靖远侯府不悔婚才是要紧……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承平侯府二夫人就带来了靖远侯府居然主动提出要把婚期提前的消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