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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太医联手府上的大夫,费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把安如郡主的手臂清理干净接上骨,并上药包扎妥当。
    安如郡主这不仅是骨伤,还有被团子咬合之下的挫伤和血肉撕裂,骨头尚且能够痊愈,至于痊愈后是否有伤痕,反正藏在里面也看不见,但手臂上的那一片肌肤却恐怕痊愈后也会留下磨不去的疤痕。
    之前一心担忧她的伤势,别的都没有多想,等大夫太医们把伤势处理好之后,从他们口中得知只需细心调养歇息,骨头慢慢的自会长好,简王妃松了口气,随之又悬心起来。
    那样深的伤口,骨头都露出来的,痊愈后是否会在手臂上留下疤痕?
    女儿家金贵,郡主更是金尊玉贵,平时身上出个红疹子都要紧张半天,身上如何能留下那样丑陋的伤疤?
    简王和简王世子及世子妃都闻讯匆匆而来,得知安如郡主的伤势,那脸色都难看得很,简王更是质问长公主,“衡阳何以在府中养了这样凶猛危险的宠物?”
    听说那宠物是安宁郡主的,但他不会自降身份去跟个小辈计较,而是直接找上了小辈的家长。
    简王爷四十出头的年纪,虽从血缘上讲,与泰康帝和衡阳长公主隔了一层,乃是先帝的亲侄儿,但他身为皇室宗正,本身就比其他的宗亲王爷要来得更尊贵些。而且泰康帝没有在世的亲兄弟,初登基时也曾得这位堂兄多番相助相护,因此泰康帝如今待他甚是亲近,地位就更加的不一般了。
    但他虽尊贵,平时待衡阳长公主却也是亲近又爱护的,抛开兄妹感情不提,衡阳长公主本身就并非普通公主,不仅是当今的嫡亲长姐,手段、心性、谋略一样不缺,前几年还以女子之身掌管京城的半数禁军,她的身体就是在护着泰康帝的这一路上生生熬坏的。
    泰康帝待她如姐如母,那是真正的放在心尖尖上,恐怕连太子都要退让一射之地,而更难得的是衡阳丝毫不贪恋权势,在皇帝逐渐将位置坐稳之后就将半数禁军全还了回去,让别人想要寻个借口挑拨他们兄妹关系都找不到缝隙。
    如今,她放下权势,却掌着报馆,一年前朝中有些人还只是囫囵的有个预感,如今过去一年有余,所有人都深刻的见识到了那报馆的能量,简直是朝廷的耳目与口舌。
    不,是皇帝的耳目与口舌!
    放在以前,简王是不会这样当面质问衡阳长公主的,但如今他的宝贝女儿受此重伤,心焦疼惜之下自是语气不善。
    长公主对简王的态度和对简王妃相比又有些细微的不同,面对质问,没有反驳辩解一句,作揖就朝简王躬身一拜,说道:“家中凶兽伤了安如,不论如何都有我家的责任,小妹不敢辩驳。但事情既已发生,改变不能,还请二哥宽宽心,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小妹无有不应。”
    姿态这样诚恳,简王的脸色就稍稍缓和了些,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王妃,沉声说道:“我听了消息就急匆匆的过来,小厮说得含糊不清,我还不知事情的究竟如何,也不知安如她怎会被咬伤。”
    简王妃目光微闪,看了眼衡阳长公主,然后与简王说道:“也是她自己顽皮,本来让她去找安宁玩的,却半路跑到花园子里去了。那食铁兽看起来真是憨态可掬,看不出一丝的凶性儿,安如她自小便喜欢猫猫狗狗的,忍不住喜爱就上前去摸了下,没想到被扭头一口,直接把胳膊给咬折了。”
    简王看了她一眼,他闺女何时喜欢猫猫狗狗了?他怎么不知道?
    简王妃避开了他的目光,垂眸又说道:“总归是她自己逗弄在先,那食铁兽又是阿玥千里迢迢从蜀地带回来送给安宁的,不好随意打杀。”
    听到她这话,简王的眉头一皱,似有疑惑,但如今也不是问话的时候,便暂且放下,转头跟长公主说道:“如此倒是她自己淘气去招惹凶兽,才会被咬。”
    长公主忙接话道:“二哥和嫂子这样说,可真是要羞死小妹了。安如是我看着长大的亲侄女,看到她突然遭到这样大的罪过,真是既心疼又愧疚难当,都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你们。”
    简王妃扯了下嘴角,说道:“这外头来的东西终归是野性难驯,不好调教。”
    长公主的眼里掠过一丝怒意,随之微笑道:“嫂子说的是,回头我就把它退回到景家,可不敢再纵着浅儿养这样凶狠的宠物了。那丫头也是个胆大的,从会走路开始就跟着她师父见天儿的在山林里打转,猎杀些野兔野鸡野猪什么的,如今让她养只小猫小狗逗趣儿,她根本就不稀罕看上一眼。”
    一个丫鬟在门口晃了一下,长公主身旁的蔡嬷嬷见了便悄悄的走出去,没一会儿就捧着个托盘回来,躬身说道:“殿下,郡主身边的兰香丫头过来说,郡主从食铁兽的身上拔出了一根铁针。”
    屋内的三个主子皆都脸色微变,齐齐看向了蔡嬷嬷手中的托盘。
    托盘上摊着一块白绸,白绸上躺着一根约三寸长的黑铁针,松针般粗细,上面还沾着血。
    简王妃的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嘴角轻扯,目光连闪,张嘴想说什么,又听见蔡嬷嬷说道:“之前郡主一直与世子和世子妃在一块儿,花园里伺候的小厮跑来说,食铁兽在园子里横冲直撞的把一座假山都撞散了,好几个侍卫都不能制服。郡主听闻之后就去了花园,亲手把食铁兽制住,后来从它的毛皮中找出了这根铁针。”
    长公主紧皱眉头,怒道:“仗着浅儿待人宽厚,那些个混账东西竟伺候得这样不上心,这么大根铁针扎进了团子的身上都不知晓,还得郡主亲自动手。”
    简王看着这根铁针,缓缓的沉下了目光。
    他伸手将其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又在针尾处摸了两下,忽然将它往袖子里一揣,在长公主惊讶的目光中站起来朝她一拱手,然后直接甩袖离开了花厅。
    简王妃被自家王爷这反应惊了一下,又转头看向还沾着点点血迹的白绸,脸色惊疑不定,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匆匆的去追简王爷。
    等到花厅内没了外人,长公主才将脸上的表情收起,抓过沾血的白绸垂眸细看,肃容道:“那铁针当真是从团子身上拔出来的?”
    蔡嬷嬷躬身道:“千真万确,当时简王世子和世子妃都在场,世子看到这根铁针的时候就变了脸色。”
    沉默良久,长公主忽然将白绸往回一扔,嗤笑道:“这是还没死心呢,竟又招惹到我浅儿的头上来了!”
    蔡嬷嬷迟疑了下,道:“郡主尚且年幼,也没怎么见识过后宅女子的这些手段,要不要……”
    长公主断然拒绝,“不必了,浅儿聪明得很,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根本就不被她放在眼里。不过,有这么一个惦记着阿玥、与她身份又相当的姑娘时常在她面前晃悠,她若真对阿玥有心,必然不痛快,说不定能让她对阿玥多重视几分呢。”
    任是她再眼瞎,看到自家姑娘对景玥的冷淡模样,也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替景玥亏得慌。
    闺女太热情了,替自己亏得慌,太冷淡了,却又生怕她把好郎君给吓跑,当娘的真是太难了!
    云萝不知她的公主娘是怎样的左右为难,她现在还在花园里,给团子把颈侧的伤口处理干净敷上药,又安抚了自觉受到大委屈,抱着她的大腿撒娇了半天的团子半天,才终于让它撒手,慢吞吞的爬进竹林里去觅食。
    它现在需要补补。
    也亏得它皮厚肉多,那根铁针并未完全刺进它的体内,卡在筋骨的缝隙之中,成功挡住了要害攻击。
    云萝看着它的身影在竹林中若隐若现,“咔咔”的把竹子拦腰掰断,嚼起来毫不费劲,转头就看到简王世子宗琦钧与世子妃站在后头,脸色有点尴尬。
    微顿,然后走了过去,说道:“安如郡主此时应该醒了,我让丫鬟带你们去看她吧。她身上有伤痛,正是最需要亲人安慰的时候。”
    宗琦钧的表情更尴尬了,这是连表姐都不叫了吗?
    倒是世子妃拉着云萝说道:“妹妹那里有父王母妃照看,我们迟些过去也无妨。倒是安宁妹妹,上次在广平王府匆匆一面,此后就再没见你在谁家的宴席上出现,真是想与你亲香都逮不着机会,你整日在府中,不知都玩些什么?”
    “看书、练武。”云萝默默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神情冷淡。
    安宁郡主清冷寡言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世子妃丝毫没有为她的冷淡感到不适,还笑着说道:“妹妹真是文武双全,让人敬慕得很。”
    云萝表情冷淡,心里却恨不得他们赶紧走,去找他们的亲妹子,安慰安如郡主受伤的身心,别站在这儿跟她寒暄了,心累!
    她知道那根铁针是安如郡主下的手,但她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毕竟安如郡主也没白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