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纪一念迷迷糊糊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睛,身边已经不见上官墨。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他在跟谁打电话?
    下了床,光着脚走到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拉开,就看到上官墨站在落地窗前。
    她想去吓他一下,便慢慢的靠近。
    “舅舅,我做的一切,都有我的道理。”上官墨压低了声音,语气淡薄。
    纪一念停了下来,舅舅?
    只听上官墨又说:“留她在身边,算是我对她的补偿。这件事,不用再说了。她不会背叛我的……不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用您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纪一念越听越糊涂。他到底在说谁?
    不知道他舅舅说了什么,他听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一回头,就看到纪一念。
    脸色骤然一变,“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醒过来没有看到你,就出来找。看到你在这里打电话,正准备叫你,就被你发现了。”纪一念打了个哈欠,“你在跟谁打电话呢?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纪一念报怨。
    上官墨见状神色缓和,他上前搂着她,“对不起,把你吵到了。”
    “你在跟谁打电话呀?这么晚。”纪一念揉着眼睛,半靠在他怀里。
    “是郑轩,军队里有点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进了卧室,上官墨把门关上。
    “噢。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赶紧睡。”上官墨给她盖好被子,吻了吻她的脸。
    纪一念应了一声,便侧过身子,往他怀里钻,“睡吧。”
    灯熄了。
    纪一念的眼睛,却睁开了。
    他,在骗她。
    。
    上官墨离开陵城两天,纪一念这两天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他那晚的电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她?
    明明是跟他舅舅在通电话,为什么又说是郑轩?
    脑子一片混乱。
    “楚霄死了,九笙这个女人又不好靠近,恐怕很难查出杀我爷爷的凶手。”秦素说完,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纪一念猛然回过神,“不好意思。”
    秦素倒没什么,“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纪一念摇头,“没事。”
    “爷爷的死可能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或许真的是有什么仇家找上门来,恰巧在那个时间下了手。这件事,我会自己查清楚的。你有你的事,就不用管这件事了。”她都失神了好几次,能是没事的样吗?
    纪一念深呼吸,“到现在,连我要查的人一点信息,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我都不敢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在这里。忽然觉得,好像挺盲目的。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认定她在这里。”
    “你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是怀疑自己,我现在有点怀疑一切。”纪一念重重的叹了一声,“如果在这里我找不到她,我会离开。秦素,你还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秦素垂下眸子,整个人笼罩了一层愁绪,“我是身负血债的,一家九口人的性命,都算在我的头上。除了在这里躲着,我能去哪里?一出去,恐怕就会被抓。”
    “那灭门案,真的是你做的吗?”纪一念问。
    “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时间这么久了,没有新的现索,当所有人都认定了,那就是真的。”秦素无可奈何。
    纪一念认真的看着她,“可事情不是你做的。”
    秦素微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
    “你不是那样的人。”
    “呵,你又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你会杀人,但也绝对不会对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一个九旬老人下手。这是泯灭人性的。”纪一念凝视着她的双眼,“你的身上,没有嗜杀的东西。”
    秦素愣了愣,忽然失笑,“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会相信我。”
    “有些人是好是坏,是能看出来的。”纪一念轻叹一声,“相信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秦素,“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时的证据确凿。他们已经认定我是凶手了,就不可能再去寻找新的线索。而我,说的任何话,都不会有人信的。”
    她都已经看透了。东躲西藏这么多年,这样的日子也过得累了。
    但她不愿意顶下这个罪名,她没有杀人。
    纪一念拧着眉,“他们有什么证据就将你的罪给定死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破绽可疑吗?”
    “那天,我没有不在场的证明。最重要的是,监控拍到了我的样子。很清晰,全身是血。”再次提起这件事,她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你的样子?”
    “是。我想,一定是有人戴了一张脸皮,伪装成我去做的案子。”秦素眼神骤然变冷,“以前爷爷做这个生意的时候,我就害怕有人利用他做的面具去做犯法的事,但爷爷说,他只在陵城做。他说,他想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戴上新的面具,就重新做一次人。”
    “呵,真是可笑。万恶之徒跑到这里来躲着,怎么会重新做人?若真的想重新为人,就不该躲在这里,而是去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
    秦素略有些激动,“他不听我的,直到我出事,他也没有停下来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其实我恨他的。如果不是他以前照着我的脸做了一张,就不会有人偷到那张,然后去杀人。”
    纪一念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内幕。
    “我这一生,被他害惨了!”秦素眼眶里含着泪花。
    纪一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不知所措,会恨,会怨。
    可那能怎么办?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能怎么办?
    “那,你就放弃了吗?”一辈子,就真的要背负这样的罪名吗?
    秦素摇头,“不会。这些年我在外面一直寻找着真凶。我发誓,就算是倾我一生,也要找到凶手,洗脱我的罪名。”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不必。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时间问题而已,我相信老天是长眼的,恶心一定会有恶报。”
    纪一念点头。
    “其实今天来,也是来跟你道别的。”秦素擦了一下眼泪,冲她笑。
    “道别?你要走?”
    “嗯。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在这里久了,就真的会把自己当成亡命之徒。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秦素笑的有些苦涩,“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
    “有的。”
    “但愿。”秦素认真的看着纪一念,“认识你,算是这些年来我最大的收获。你也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纪一念,如果下次我们再相遇,我一定是个清白之身。”
    纪一念笑,“我希望早点再遇见你。”
    “爷爷的事,你不必再查了。这个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若是那个人不在这里,你就离开吧。即便你身后的人再强大,终究不会是你一辈子肆无忌惮,永远放心的靠山。”
    这句话,纪一念在心里默念。
    她又一次想起上官墨那晚接听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隐隐觉得不安。
    。
    景白不辞而别,上官墨有事离开,秦素也去寻找真相了。
    这个世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没有安静多久。
    纪一念一个人在餐厅吃饭,便遇上了冤家。
    乔洁大摇大摆的走到她面前,看着桌上的菜,“尚瞎子不在,你一个人也有闲情吃得下?”
    “看来乔二小姐也是个不长记性的。”纪一念喝着汤,不受影响。
    “贱人,没了尚瞎子给你撑腰,我看你还能硬气到几时!”乔洁倒是没有发难,只是丢下了这句话,便走了。
    纪一念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吃了饭,便走了。
    傍晚,陵城就开始变得安静了。
    纪一念走在路上,格外寂静的四周出现了一丝丝浮躁。
    她停了下来,唇角轻扬。
    继续又走,身后的脚步声便也重新出现在她的耳边。
    她加快了脚步,直接钻进了前面的巷子。
    “咦,人呢?”
    “刚才看到她就是往这里进来的,怎么就不见了?”
    “找找。”
    “在找我呀?”纪一念忽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风情万种,声音也是娇媚勾魂。
    那两男人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到纪一念冲他们笑。
    本来纪一念就长得漂亮,她这么一笑,更是千娇百媚。
    “呵,我还以为你跑了呢?”壮实男人上下打量着她,伸手摸了摸嘴边,“尚瞎子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这姿色,身段,一看就是极品。”
    “可不是嘛。乔二小姐这回可没骗我们。”瘦高男人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盯着纪一念的胸。
    纪一念扬了扬眉,她还没有问,他们就直接说了是谁主使。
    呵,看来是很有信心。
    “原来是乔二小姐让两位大爷来找我的。”纪一念声音娇滴滴的,在这夜里,格外的勾人。
    瘦高男人搓着手,慢慢的靠近她,“小妞,尚瞎子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你跟着他,吃得饱吗?瞧你这模样,这身段,怎么着也得找个壮……实一点的来疼爱你吧。”
    “嘿嘿嘿,老子就壮实。”壮实男人的手已经摸向自己的身下,脸上的笑格外的恶心。
    纪一念瞅了他们各自一眼,“乔二小姐还真是大方,不知道她试过你们没有,当真会伺候女人?”
    “小妞,你是不知道我们的名号吧。”壮实男人也靠近她了。
    两人一左一右,色眯眯的打量着她。
    “名号?”纪一念好奇。
    “我们要是放在古代,那可是威名远扬的采花大盗。你说,要是不会伺候女人,怎么能担得起这名声?”
    纪一念轻掩着嘴“噗呲”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瘦高男人皱眉。
    “只是觉得二位大爷……名不副实。”
    “你在质疑我们的能力?”壮实男人不悦。
    纪一念很认真的点头,“对啊。”
    “你!”
    “大哥,别跟她废话。既然她不信,咱们就跟她好证明证明。只要她爽了,她就信了。”
    “小妞,过来哥哥们好好伺候你。”两人已经迫不及待的靠近纪一念,伸手去抓她。
    纪一念嘴角的笑容渐渐的凝固,她手一扬,迅速的捂住口鼻,一层白色的粉末洒在他们面前。
    两人原本就张着嘴乐呵呵的,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他俩就软软的倒下了。
    等那层白粉散去,纪一念才松开了手。
    她抬脚踢了一下两人,确实是已经晕过去了。
    哼,真不知道乔家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竟然养出乔洁这个么心思不正的女儿。
    也多亏了乔洁没忍住,跑到她面前来示威,让她提前所有准备。
    纪一念又踢了一下两人,便打电话给阿尽。
    让她一个人弄这两个大汉,她可没有那本事。
    阿尽来了之后,纪一念在他开口之前说:“不要问我过程。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阿尽当真不问。
    纪一念盯着两人,唇角微微上扬,眸子里的算计乍然浮现。
    阿尽眉头轻蹙。
    。
    “狸姐姐,等我收拾完尚瞎子身边的那个女人,到时我再帮你收拾那个易今心。”乔洁得意的躺在沙发上,喝着酒,得意洋洋。
    周狸看了她一眼,“小洁,你跟九笙一向亲密,为什么要来帮我?”
    乔洁哼了一声,“你还说呢。那天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九笙为了那个女人,还骂我,打我。你也听到了,她对我表哥没有一点真心。我现在都怀疑,我表哥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她杀的。”
    “如果,我要让九笙对我做的事,付出代价,你会帮谁?”
    “我……”乔洁迟疑了一下,“我当然会帮你啦。哼,九笙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她那么狠决,我为什么还要帮她?”
    周狸深呼吸,“小洁,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当然记住啦。你放心吧,今晚收拾了那个女人,下一次就是那个易今心,最后,再收拾九笙。”乔洁说要收拾九笙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周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喝完了酒,乔洁下了地,“狸姐姐,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回去睡一个好觉,明早一定会有好消息。哼,敢跟我乔洁做对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你路上注意安全。”周狸象征性的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
    乔洁走后,周狸坐在沙发上,心情郁闷。
    她喝了一大瓶酒,直到晕昏脑胀,便回了房躺在床上。
    。
    次日一早,乔洁下楼脸上带着笑意,她等着那两个人给她好消息呢。
    “心情这么好?”乔贞看到反常的妹妹,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乔洁洋洋得意。
    乔贞正准备再多问一句,佣人就来了。
    佣人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二小姐,这是周小姐托人给您送来的。”
    “周小姐?”乔洁看着那盒子,“周狸?”
    “嗯。”
    乔洁好奇,“她给我送什么了?昨晚我们还见过,她都没说送我东西呀。”
    乔贞瞥了一眼,“你看一下呗。”
    “给我。”乔洁接过盒子。
    “我说小洁,你最近跟周狸走得很近。”
    “是啊。怎么了?”乔洁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她最喜欢吃的雾莲,“呵,她还真是有心了。姐,你看这雾莲还是新鲜的呢。”
    乔贞看了看,又说:“那天她在我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丑,你离这种人,还是远一点。”
    “那是她出丑,又不是我出丑。再说了,她现在可得巴结我呢。”乔洁不以为意,跟佣人说:“你去帮我洗干净送来。”
    佣人走后,乔洁靠近乔贞,“姐,我告诉你,那个讨厌的女人,马上会消失在我们面前。”
    “嗯?”乔贞不知道她这是何意。
    “哼,她当真以为她有尚瞎子护着,就没事了?呵,尚瞎子一走,我看谁还能护着她。”乔洁冷笑,“你等着吧,那个女人永远会被我踩在脚下。不,或许这一晚上,她早就被人给……”
    她冲着乔贞嘿嘿笑。
    乔贞拉了她一下,“你做什么了?”
    “我叫了那两个阅女无数的男人昨晚去陪她玩了。哈哈哈……”乔洁抱着乔贞的手大笑,“敢欺负我,我不整得她妈都不认识。”
    “小洁!”
    “干嘛。你不帮我出气,我还不能给我自己出口气嘛。”乔洁甩开她的手,不高兴的坐到一边。
    “小姐,雾莲洗好了。”佣人把雾莲端上来。
    乔洁立刻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口,“还真是新鲜,很清香。姐,你也吃一个。”她又拿一个给乔贞。
    乔贞摇头,“这是你爱吃的,我又不爱吃。”
    “不吃算了。”乔洁吃了一个,又吃一个。
    “你不要吃多了。”乔贞提醒着她。
    乔洁嘴里鼓鼓的,“我……”
    忽然,她停了下来。
    乔贞以为她是嘴里有太多,不好说话,“你慢点吃嘛,又没有人跟你抢。”
    “姐,我,我嘴痛。”乔洁丢下那半个雾莲,张着嘴。
    “嘴痛?”乔贞微惊,凑过去看,“怎么痛?”
    乔洁指了指嘴里,“感觉,火辣辣的。”
    乔贞再凑近看,看清她口腔里情况后,吓了一跳,“你的嘴……起泡了。”
    乔洁皱眉,“起泡了?”
    她一说话就钻心的痛,一直张着嘴,呼着气才稍稍好一点。
    “嗯。来人,去叫医生来。”乔贞连忙喊人去叫医院。
    乔贞看着她跟里的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然变成了血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乔贞急得不行,完全没有办法。
    乔洁想说话,嘴一合,那痛简直要命。
    眼泪都流出来了,一直用手往嘴里扇着风,“姐,姐,好痛。”
    口齿不清,话音一落,她满嘴的血腥味。
    血从嘴角溢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乔贞吓了一跳,惊恐不安,“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乔洁也看到地上的血,她嘴一咧,痛得她直跳脚。
    她想哭出声,可不敢出声。
    痛得眼泪直往下掉,额头的汗也是直往外冒。
    “这,这……医生怎么还没有来?”乔贞发怒。
    “姐……”乔洁哭了。
    她不敢说过多的字,说多了,嘴痛得她想咬舌自尽。
    有时候一点口腔溃疡她都受不了,现在是满嘴都跟溃疡了般痛。
    乔贞也是急得不行,只能安抚着,“小洁,你再坚持一会儿,医生马上就来了。”
    十分钟过后,医生终于急忙忙赶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给看看。”乔贞面带急色,催促着医生。
    医生看到乔洁满嘴是血,也是惊住了。
    “二小姐,你嘴张大一点。”
    乔洁紧抓着抱枕,一张嘴,她能听到自己口腔里的皮肤撕坏的声音。
    她不敢吞咽,口水混着血液直往嘴角掉。
    可一直张着嘴,喉咙吸着气,她不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