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还没从上一波爆炸的余波中完全平复,就被景焱抛出的又一个雷给炸晕了。而且其威力之大,不亚于核武器爆炸。
    沈若初现在看着景焱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神经病患者了,倒像是再看一个外星人。她觉着他不是昨晚的械斗中让人打坏了脑袋,而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或者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干脆在他身上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比如说真正的景焱已经被外星人劫持,比如说眼前的这个只是个替代品……
    当然,她脑袋里那些百转千回的弯弯绕绕,景焱是无法明白的。
    他见沈若初一脸收到惊吓的呆愣,以为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于是便更加严肃而诚恳地重复了一遍,“若初,我们复婚吧。好不好?”
    “不好!”沈若初终于摆脱了可怕的臆想,回归到了现实。
    景焱眉心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拽上滑落胸前的被,重新将自己裹严实后,往后退了退,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景焱,你不用觉着那天你误会了我就有多么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若初……”
    “你听我把话说完。”沈若初顿了顿,略微斟酌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说道:“景焱,从嫁给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预见到了以后的婚姻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果也该我自己承担,你不用觉着抱歉。还有,我和你离婚,并不是赌一时之气。当初选择嫁给你我没后悔过,如今选择放手,同样也不后悔。我是认认真真打算重新开始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屋子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景焱面色深沉,静默不语。然而深邃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她身上,一瞬不瞬。
    沈若初被他盯得不自在,这种情况又不好再说些其它的。只好低下头,尽量不和他的视线正面接触。然后,她看着被面上的浅蓝色碎花,心中不由无限唏嘘……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说了这么心里话。曾经两人有着最亲密关系的时候,都不曾坐下来交过心。如今离了婚,变成了陌生人,她反倒对他开诚布公了。
    压抑的沉默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在空气中蔓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景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调转向窗外,轻声开了口,“你说你离婚,是想重新开始?”
    她“嗯”了一声,算是给了肯定的答案。
    “呵……”他的笑声低沉,似乎还透着莫名其妙的愉悦,“重新开始……若初,我觉着你这个重新开始的想法,其实很不错。”
    不错?!
    沈若初摸不准他这句赞扬式的肯定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吭声儿。
    “若初……”他从窗外收回视线,再一次看向她时,隐隐多了几分柔和,“既然你想重新开始,我们就一起从新开始吧。”
    哈?!
    沈若初骤然抬头,险些惊掉了下巴。
    老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景焱,我说的是‘我’要重新开始,不是‘我们’!”和他一起,那还叫重新开始么?
    景焱刚舒展的眉头又渐渐拧起。他薄唇紧抿有一会儿没出声,过了小片刻才阴沉着脸说道:“若初,你是想一个人重新开始,还是想和谭家辉一起。”
    “你说什么?!”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惊讶,“景焱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给我再说一遍!”
    他当然不会再重复一遍,“若初,既然你可以重新开始。那么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
    “不可以的景焱。”她不假思索地摇头否定。
    他们两个的婚姻将近三年,差不多1000多个日夜。
    她每一次鼓起最大的勇气靠近他,却只得到不冷不热的回应时,有多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忍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疼痛才下定决心放手,就从没有想过要再回头。
    否则,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似乎怕说服不了他,沈若初略微思索,又补充了一句,“景焱,真的不可以。半点的可能性都没有。”
    只可惜她的否定,对他来说根本不具备什么分量。
    “呵……”景焱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纵容,神色间却是少见的狂妄和蔑视,“沈若初,你知道么。我之所以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获得今天这样的财富和地位,就是因为在我景焱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可我是人!”沈若初忽然就感到愤怒,“景焱我是人,我是个有血有肉感情的人,不是那些你要征服的项目或是要谋取的利益!”
    “我知道。”所以,他从未将名利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无论任何问题都只是用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方式去解决。即便他们现在已经是名义上的陌生人。
    沈若初闭眼叹了口气。等她发现景焱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成惯有的那副平静而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时。忽然间就意识到,这场对于她来说被迫屈从的谈话,是根本不会有任何意义的。
    人的思维习惯很可怕。
    就好像如果把她和江心悦同时摆在天秤上时,他总是不假思索地将砝码加在后者身上。就好像他利益争夺中习惯了只要他想要的结果,而不问过程和手段。
    就好像现在……
    她不知道他到底抽了什么疯,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有一点她能够肯定。那就是景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亦如从前无数次一样,她说的再多再动听,都不过是徒劳。
    沈若初皱眉,忍不住又开始烦躁。
    她捂着额头眼神四处乱飘,瞥见桌上的水壶时,脑袋里倏地白光一闪。
    “景焱,如果我和江心悦同时掉进湖里,你先救哪一个?”
    “心悦会游泳。”
    “我也会游泳。”
    “她水性比你好太多,而且她也不会像你那样,非得往湖里钻!”
    “是,她是比我水性好,她哪儿都比我好!”沈若初烦躁地朝他吼了回去,喷火龙一样的架势。她问这个本来是想借题发挥反守为攻,却不想竟是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景焱,既然她那么好,你怎么早不娶她?!”
    景焱愣住。
    连沈若初自己都愣住了。她喊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是没经过大脑的。
    毕竟此刻敌强她弱。关键是没穿衣服。万一景焱被碰了逆鳞,盛怒之下把她扔出去,可就真得裸奔了。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景焱两道浓眉几次拧紧又舒展后,表情最终回归平静,甚至还带了几分莫名其妙,“沈若初,我很奇怪,你是以什么心态问出这种问题的?”
    什么心态?!当然是愤怒嫉妒外加难过的心态!
    沈若初深呼吸两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算了,既然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干脆就把话说透吧。反正以后也不用在一起过日子了,他怎么想就怎么想。
    “景焱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么?”
    “你说。”
    “能不能毫无隐瞒如实回答。”
    “能。”
    “景焱你爱我么?”
    景焱一怔,薄唇微微开启,却终究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爱沈若初么?其实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从来没考虑过什么是爱。如果沈若初把这句话换成否命题来问:景焱你不是不爱我?他大概是可以给出否定答案的。
    爱应该最纯粹最真挚也最完整的。
    他没有不爱她,否则他不会娶她。但是他也的确没有将这种感情完完全全地给予她。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夹杂了很多其它的因素。
    所以他此刻无法回答她。因为他刚刚答应过她,要毫无隐瞒。
    然而景焱的沉默在沈若初眼里却等同于无声的否认。
    一颗心冷得彻底。可与此同时,她又说不出的庆幸。如果他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哪怕是骗她的,恐怕她都会不顾一切地重新投入到他的怀抱。
    沈若初尝到口中有苦涩的味道。再开口时,她明显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那你爱江心悦么?”
    “不爱!”景焱这次回答地倒是毫不犹豫。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她愣了两秒钟,紧接着问出第三个,“那你爱过她么?哪怕一丁点都算。”
    “没爱过。哪怕一丁点都没有。”
    沈若初忽然间有些措手不及了。
    他是在骗她的吧?!下一秒心底有个声音又不断地在否定着,不是骗你的。他又不爱你,为什么要骗你?但既然不爱她,他提出复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沈若初的意识很混乱。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心里面那座刚刚筑起的高台在晃动。
    她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保持沉默。只是,她终究还是没能战胜自己,抱着一线希望又犯了一次贱,“景焱。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重新开始,你能和江心悦断掉所有的联系,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