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胤说的是少往来,又不是不往来,但为了应付这难缠的妹妹,他也只好假装投降。
    从前他也试着跟这两个妹妹讲道理,说什么一家人,要相互理解,相互帮助,团结一心,可谁知道两个妹妹压根儿就听不进去。
    李若兰倒还好说,尤其是李若灵,每回一提起大姐姐,那态度就好像是跟大姐姐有深仇大恨一般,直将人贬的一文不值。
    这两个妹妹他向来都很疼爱,几番说不听,便也懒得再说了,他知道说多了,不仅不会缓解两人与大姐姐的关系,而且可能还会变本加厉。
    罢了,由着她们了,反正,大姐姐留在府上的日子也不多了。
    赐婚圣旨已下,大约冬月下聘,大姐姐与太子殿下在明年春天就会大婚了。
    一想到大姐姐很快就会嫁人,李玄胤的心中竟然陡生一丝失落感。
    这种失落感或许是源自于担忧吧,担忧大姐姐往后在深宫里的日子会不会好过,太子殿下又会不会疼惜她,会不会理解她。
    这厢,李若初已然回到了溯洄阁,还没进院儿,就狠狠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娘的,谁在骂我啊。”李若初立刻就爆了一句粗口。
    听到李若初回来的动静,院里的一月和二月,还有陈嬷嬷几人立刻迎了出来
    “大小姐,不是有人在骂您,是有人在惦记您呢。”二月嘴快的接了话。
    “就是就是,谁敢骂大小姐。”一月也跟着附和道。
    陈嬷嬷对着李若初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问道,“大小姐今日在侯府可还顺利?”
    李若初知道陈嬷嬷是在问她今日在侯府有没有人为难她,有没有人欺负她,顿时心下微暖,只朝陈嬷嬷点了点头,“顺利,当然顺利了。”
    跟在李若初身后的成欢和成喜二人听到李若初的话,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出声。
    成喜心中暗自腹诽,顺利什么啊,若不是因为大小姐随身带了药馕,几人怕是会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话虽如此,成喜却知道,即便大小姐没有携带药囊,几人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因为从一开始危险接近几人的时候,她们便已经嗅到了危险的信号,自然会警惕。
    若不是为了配合大小姐找出幕后之人,她们也不会任由着几个下人给绑了扔到杂物间。
    陈嬷嬷见几人已经安然回府,又见李若初亲口这般说,到底是放下心来,没再多问。
    几人进了小院儿,一月问李若初,“小姐,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要沐浴吗?”
    二月在一旁插话道,“小姐,奴婢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零食,现在要吃吗?”
    见状,李若初深深的看了一眼一月和二月两个丫头,随即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郑重道,“甚得我心,先沐浴,然后再吃零食。”
    一月和二月齐齐应道,“好勒。”
    溯洄阁这厢因着李若初回府,整个院子里飘着欢声笑语。
    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欢喜的自然是李若初这个心大的了,那么忧愁的便是宁昌侯府了。
    大约子夜时分,姚老夫人终于醒过来了。
    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宁昌侯府,府内的大小主子一时都来到了沁心园。
    当然,杨文显还没醒转,大夫说了,只是呛了水,不会危及生命,待睡一觉,第二日便能醒转。
    还有刘氏,因着昏迷不醒,故此,将她送回娘家的事情会暂时缓一缓。
    沁心园,姚老夫人的卧房里,或站或坐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
    杨老侯爷坐在塌前,双目只看着塌上刚刚才醒转的老妻。
    姚老夫人因为才醒,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只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望向屋里的人。
    “母亲,您终于醒过来了,可把儿媳担心坏了。”说话的是赵氏,声音极为轻,声怕声音大了老夫人会听着刺耳似的,“您想要吃些什么吗?儿媳亲自去做。”
    恭恭敬敬的态度让杨伯贤很是满意,尤其是看到老二家的刘氏干得那糟心事,瞬间觉得还是自家夫人看着最顺眼。
    “母亲”
    “祖母”
    “祖母”
    一时间,屋内轻唤老夫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姚老夫人看着屋内的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心里想说的话,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姚老夫人心下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只双手可以小幅度的动一动。
    她这是怎么了?
    姚老夫人越是着急,两手不停的捶打着床榻,而口中尽了全力也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杨老侯爷伸手按住姚老夫人的双手,只轻声道,“夫人,你感觉怎么样?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母亲,您怎么了?您倒是说说话啊。”杨伯贤看着姚老夫人面上痛苦的神情,急忙上前道。
    杨伯齐看到母亲这般模样,不由得想起大夫的话,“难道母亲连话也说不出了?”
    “啊啊啊”姚老夫人一个劲儿的叫唤,可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来人,快去找大夫。”杨老侯爷低声吩咐道。
    “去妙药堂请陈大夫。”赵氏对着下人补充道。
    下人领命,此番也顾不得时辰,提着灯笼便出去了。
    “祖母别着急,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杨子逸上前半跪在塌前,轻声安慰道。
    杨子逸是杨伯贤的大儿子,不似他的外祖父与父亲,他走的是文路,自幼学业极好,年仅十五岁便中了举人,是杨伯贤夫妇的骄傲,平日里也很得老夫人的欢心。
    经过了众人一番的劝慰,姚老夫人总算没有再闹了,只安安静静的躺着,杨子逸安慰过后,她也只微微点了点头。
    表面虽平静了,可心底却是极为的不平静。
    她一向吃斋念佛,平日里连一只小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的老天就不肯放过她,临到老还要折磨她。
    之所以姚老夫人后半生日日吃斋念佛,为的就是希望下半生能够过得安慰一些,不要应了那所谓的报应。
    之所以害怕报应是因为姚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的确做了一些亏心的事情,而且还不止一两件,要不然谁能以为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是那么好坐的?今日的荣誉是那么容易唾手可得的?
    老夫人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堵得慌,心里一堵得慌,双手便又开始猛的捶着床榻。
    杨老侯爷看到老妻这般模样,不由心里有些不好受。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下人总算将陈大夫接了过来。
    经陈大夫诊断,姚老夫人确实是因为怒火攻心导致肝郁气结,只说试着连续扎几日银针试试看看效果,具体能不能好,陈大夫并未保证。
    既然陈大夫这般说,众人总觉得是多了一丝希望,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的。
    更何况,陈大夫是众所周知的名医,他说试试,就一定有盼头。
    陈大夫当下就给姚老夫人扎了几针,随即又开了方子,让侯府的下人跟着去取药,随后便由侯府的下人送回医馆。
    不过子夜时分,离天亮还有好些时辰,总不能一家人都待在这里守着。
    赵氏是侯府的长媳,自然而然的承担了今晚守夜侍疾的事情,老侯爷看着赵氏觉得很欣慰,只对着赵氏说辛苦了,而赵氏只说这是她这个做儿媳的应该做的。
    姚老夫人就生了两个儿子杨伯贤和杨伯齐,而儿媳也就赵氏与刘氏二人,刘氏被休,如今还在房里昏迷不醒,自然是不能指望了,二房倒还有个小妾,不过人家怀着身孕呢,这个时候总是不好叫人守夜侍疾的。
    大房也有两个小妾,此刻赵氏心里已然开始盘算着,今日她侍疾之后,明日便想个诸如染了风寒之类的借口,便由那两名小妾去。
    至于她今日自告奋勇,也只是为了博个好名声,毕竟,怎么说她才是正经的嫡妻,第一日她便推脱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弄不好还会落个不孝的名声。
    更何况,侍疾守夜也并不只她一人,她也就做做样子,要干什么接屎接尿的活儿有下人呢。
    这厢,杨伯齐揽着媚娘进了卧房,但见媚娘一脸愧疚的模样,“齐郎,若非媚娘怀了身子,自然也是要去给老夫人守夜侍疾的。”
    显然,刘氏被休,眼下作为杨伯齐唯一的女人,媚娘早将自己当作二房的正房了。
    待她顺利为杨伯齐生下儿子,还担心杨伯齐不给她扶正?
    再想一想刘氏,唉,还真是个傻得可怜的女人,她不过略施小计,便轻易将她给挤下去了。
    事实上,刘氏母子如今落得这般,其中一大半可都是这名叫媚娘的女子的功劳。
    自打媚娘进了门,她日日都在想法子怎么彻底的扳倒家中的嫡母。
    她早就盘算过了,杨伯齐只刘氏一位妻子,在她之前,可一位妾室都没有过。
    加上杨伯齐与刘氏也只杨文显一个儿子,媚娘猜测刘氏一定不能生了,否则怎么会只一个儿子。
    最关键的是,唯一的儿子还成了个废人。
    媚娘想着,果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她。
    是以,趁着刘氏被禁足的几个月,媚娘时常接近杨文显,在杨文显跟前哭诉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他父亲醉酒,她也是个清白的姑娘,又说往后都是一家人,让杨文显卸下心中的防备,随即趁机探听有用的信息。
    得知杨文显极度憎恶李相家的大小姐,她便佯装无意提起老夫人的寿辰,李大小姐定然回来拜寿。
    又经过间接挑唆,才有了那日杨文显用迷药去伤李若初一事。
    这般阴损的招儿,自然不是杨文显这傻孩子想出来的,而是媚娘提示的。
    媚娘见挑唆成功,又假意劝说杨文显可不要做傻事,万一出了大事儿可不好收拾。
    最可笑的是杨文显还跟媚娘保证,这件事情跟媚娘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出了事情也由他一人扛着。
    原本媚娘只是想着让杨文显做下错事,她再提出点儿有用的线索告诉刘氏,刘氏必然也会因为想要护着儿子做下一些错事,届时,她便可以一举拿下这对傻呼呼的母子。
    没成想,事情并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进行,李家大小姐没受丁点儿伤害不说,倒是杨文显自个儿落得个昏迷不醒的下场。
    还有刘氏居然傻到在老夫人的寿宴上举刀伤人,偏还倒霉催的遇上了二皇子,真真是老天都在帮她啊。
    可不,这下好了,刘氏终于被休了,而媚娘如今可是杨伯齐唯一的女人,还怀着身孕,待她生下儿子,侯府二房的嫡妻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媚娘的如意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响,不过,这些杨伯齐可不清楚。
    杨伯齐是一个武将,对于女人心里的这些个小九九,他自然不会懂,也懒得去想,他如今盼的是他的媚娘能早日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这样,他杨伯齐便不用担心没有后了。
    杨伯齐看向媚娘,看在他眼里的是媚娘一脸的愧疚,因为自己有了身孕而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的愧疚,他只揽了媚娘的腰身安慰道,“你有这份儿便足够了,如今你有孕在身,就是母亲也不会与你见怪的。”
    媚娘嗯了一声,双臂环着杨伯齐的脖颈软声道,“齐郎,你待媚娘真好,此生能跟了齐郎真是媚娘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媚娘这番话一说,杨伯齐一颗心顿时就软了下来,比起刘氏那个臭脾气,媚娘简直就是他的解语花。
    若非媚娘怀着身孕,杨伯齐真有心与之缠绵一番。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若初这边的溯洄阁,所有人皆是一夜好眠。
    因着李若初夜里睡得好,故此精神也是极好,翌日天色才蒙蒙亮,李若初便开始在院子里练功了。
    自从李若初在薛洋手里没讨着好,李若初便下定决心,要提高自身的武艺,不能每次与人交手,都让别人占便宜。
    待李若初练完,太阳初升,金色的光芒刚好覆盖了整个溯洄阁,远远的望去,只觉整个院子都金灿灿的,格外耀眼。
    二月早就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只要大小姐晨起练功,这沐浴的热水那是必不可少的。
    原本成欢和成喜二人还没来的时候,夜里值守就一月和二月两人轮流着当值,自打成欢和成喜二人来了之后,便又调整了守夜的人手,一月和成欢一班,二月和成喜一班,四人分两组轮流值守。
    昨儿夜里是二月和成喜值守的,所以晨起伺候洗漱更衣的事情自然落到了成喜的身上。
    李若初收起软鞭,又用热水沐浴,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裙,这才慢悠悠的坐在房里吃着早饭。
    自打秦瑜送来了御用的厨子,李若初的伙食那是日日不重样,荤素搭配,营养丰富,眼瞧着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李若初仿若换了一个模样。
    从前在巫山寨的时候,虽然顿顿有肉吃,但毕竟调料有限,做出来的饭菜也少了些滋味儿,再加上在寨子里成日风吹日晒的,虽皮肤还算白皙,但整个人活脱脱一个假小子模样,又高又瘦的。
    如今这换上裙装,梳着女子发式,再加上这几个月的调养,身姿也比从前丰盈了些,不似从前的干瘪之态。
    就连每日与她在一起的一月和二月二人每日都忍不住夸赞一番,说自家大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李若初刚用完早膳,成欢便给她递过来一个消息,说是昨儿夜里,柳先生已经被秦瑜秘密接进宫里了。
    成欢和成喜平日里虽然跟李若初如影随形,但二人与秦瑜那边的消息是随时互通的。
    闻言,李若初只点了点头,心里只盼望着此番柳先生能帮到皇上。
    确切的说,她不是希望柳先生帮皇上,她希望的是柳先生能帮秦瑜,而在这种关键时刻能救了皇帝便等于是帮了秦瑜。
    不过如今她能确信的是,秦瑜并非像传言中说的不受皇帝恩宠,否则皇帝中毒这样重要的事情皇帝也不会交由秦瑜来查,这样的重任交给秦瑜那是对其莫大的信任。
    那么,所谓的太子不招皇帝待见也不过是表象罢了。
    用完早膳,李若初又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京郊的庄子看看。
    算算时间,酱油出缸还差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待酱油出缸,再全部卖出去,庄子里的酱油作坊便有了第一笔收入。
    李若初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这儿,李若初只跟一月说了按照老办法,她带着成欢和成喜出去溜达一圈,一月和二月在家里掩护,照旧一个在屋里装睡,一个在外面掩护。
    而一月和二月对于做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轻车熟路,再加之这么多次了,就没被发现过一回,于是二人就更没有什么心理包袱了。
    老规矩,出门之前李若初与成欢和成喜二人皆换了男装,到了街头又一人牵了匹马,一路直奔京郊的庄子。
    庄子的守卫一见到李若初几人,立马乐呵呵的打了招呼,一人拔腿就往里头去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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