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珏果然来了。
    上官清越不知道秋红怎么做到的,还是说君子珏本意就打算前来看一看她。
    只是君子珏进来后,看着她那种淡若清风的眼神,让上官清越心里很没有底。
    她从冰冷的木板床站起来,望着面前一直不开口说话的男子,也选择沉默无声,最后别开自己的视线,不在看君子珏一眼。
    终于,还是君子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我会帮你出去。”他道。
    “怎么帮?”
    “只要轻尘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上官清越猛地看向君子珏,吃惊之色,让君子珏很是震惊。
    “你不愿意?只要你一直矢口否认,再没了轻尘的对证,这件事便也就成了无头公案。”
    “不可以,不可以杀了轻尘!”
    “为何?”君子珏收紧浓黑的眉心,目光沉寂之中带着一抹怒意。
    “不管为何,就是不能滥杀无辜。”
    “他联合季贞儿诬陷你,便是该死!”
    “他……没有诬陷。”
    “你在袒护他!”
    “不是袒护!”
    “那是什么!他只是一介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随从而已!”君子珏的声音里蒙上一层心痛。
    “你宁可让自己处于现在的坏境,也不要一个随从去死,你们什么关系!”君子珏吃味了。
    “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只是……他曾经帮过我。”
    “那么朕呢?没有帮过你吗?也没见得你这般上心!”君子珏恼喝一声。
    上官清越从君子珏的眼睛里看到了抱怨,还有一抹受伤。
    “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他必死无疑。”
    “不要!”
    上官清越赶紧冲上去,拦住君子珏,“如果这样才能救我,那么就让我继续在这里吧,我不会出去!”
    “你。”
    君子珏咬牙,目光冷冷地瞪着她。
    窗口照射进来的光芒,映照在君子珏一袭明黄龙袍上,金丝银线格外刺眼。
    她从君子珏的脸上,看到沉冷如不的表情,她知道,他生气了。
    “不管如何,轻尘绝对不能杀!即便是为了换我出去,我也不要他死。”她依旧态度坚决。
    君子珏收紧眼角,十分不解地望着她,“一个随从,也值得你这么关心!”
    “都说了,只是为了报恩!”
    君子珏猛地抓紧上官清越的肩膀,“那么我的恩情,你如何偿还?”
    “……”
    上官清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君子珏又缓缓松开了自己的力道,生怕弄疼了她,声音也弱了下来。
    “虽然从来没想过,得到你的报答,但是现在忽然很要你的报答了。”
    至少这样,他能牢牢抓住她,不让她从身边逃走。
    上官清越说不出话来,只能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君子珏继续说下去。
    “季贞儿挟持了夏侯云天,现在国家危难,正是需要夏侯云天率兵前去边疆平乱之际,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放任国家不管,只能暂时先委屈了你。”
    “边疆又起战事了?”上官清越低呼一声。
    君子珏似笑非笑起来,“这些年,南云国的皇帝,时常发起战争,他扬言要将大君国踏平,要为他的……”
    君子珏的声音顿了顿,一眼不眨地盯着上官清越,“他的妹妹报仇雪恨。”
    上官清越心口倏然收紧的厉害,想到了哥哥,不禁眼圈泛酸。
    君子珏笑起来,“我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
    “你不用轻尘的性命也好,那么我便可以不要夏侯云天的命。”
    “没有夏侯云天,谁能领兵!满朝之中,冥王已故,只有夏侯云天有这个本事了。”上官清越道。
    转而,上官清越忽然睁大一双水眸,吃惊地望着君子珏。
    “难道你要我……”
    上官清越的声音涩住。
    她知道,君子珏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只要她还活着的消息,上官少泽知道了,便也不会那么痛恨大君国。
    只要上官清越让上官少泽退兵,那么此刻边疆的危机就能解除,还不浪费一兵一卒,这简直是最好的办法。
    如此一来,他现在就可以接上官清越出牢狱,不用再顾及季贞儿,还有那些要为冥王报仇的大臣。
    只要上官清越对大君国有功,他也能名正言顺地袒护这个女人。
    “那么夏侯云天的命,你也不要了。”上官清越没想到,君子珏竟然这么冷血,甚至比君冥烨还要冷血。
    夏侯云天在朝中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是千军万马的统帅,大君国兵力的主要首脑人物。
    君子珏竟然可以这么轻松地抹杀夏侯云天的存在性,在他的心里,还有没有一点感情?
    就算国家利益当先,至少也有主仆多年情谊在啊!
    当年君冥烨和夏侯云天闹得那般不合,君冥烨还要顾念兄弟情义,放过夏侯云天。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可,你不要你自己的命了!君冥烨,轻尘,夏侯云天,你关心的男人真够多的!”
    “那么朕在你眼里算什么!你说的相公夫君,不离不弃的话,都是诓骗朕的!”
    君子珏震怒,一把推开上官清越,拂袖离去。
    他选择取舍,还不是为了救她。
    她却一点不知道领情,反而不愿意做出任何牺牲,难道那些男人的性命,都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
    想到这个,君子珏就气得胸腔难受,甚至隐隐作痛。
    那里疼痛,正是因为取过心头血的原因。
    那个道士说过了,取了心头血后,虽然他有幸活下来,不过会留下一个时常心痛的毛病,切记不可动怒。
    君子珏走出大牢,一路匆匆,魏公公在身后跟的有些吃力。
    等到了灵堂,君子珏抬头看向一片雪白的方向,那边灯火通明,显得那白色的绢布在风中更加晃眼。
    “皇叔,你死了都死了,难道还要带上她陪葬?”
    “你欠了她那么多,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难道还不够吗?!”
    魏公公低声对君子珏说,“皇上,您不觉得奇怪吗?老奴怎么总觉得,太后和冥王的事,都没那么简单?”
    “皇上您说,冥王之死,会不会内有玄机?”
    君子珏浓眉一紧,“你是说,皇叔没有死?”
    魏公公谄媚一笑,“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验尸的太医,是朕的人,他不会诓骗朕,何况尸体朕已经亲自查看,确实没有气息许久了。”
    魏公公看了看四下,见漆黑之中毫无人影,这才附在君子珏的耳边,很小声地说。
    “当年冥王妃也死了,还死了五年之久,又葬身在无底崖之下,还不是活了过来。”
    君子珏周身猛然一憾。
    他盼了那么多年,终于盼望到压在头顶的大石挪开了,岂能让君冥烨再活过来!
    君子珏连夜打算留在冥王府,亲自等明日举行完冥婚,等待冥王下葬入土之后再回宫,可没想到宫里却来人了。
    “皇上,皇上,不好了……”
    小宫女正是云妃身边的丫头。
    “云妃出什么事了!”魏公公细着嗓子问。
    “云妃,云妃见红了!”
    “什么!!!”
    君子珏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云千千这一胎上,可没想到,云千千即将六个月的身孕,见了红!
    这是要小产的症状啊。
    君子珏再按耐不住,生怕云千千真的小产,只能赶紧先回宫,护住云千千腹中的孩子要紧。
    他还以为,季贞儿已经离开了皇宫,云千千断然不会再有什么闪失,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说来也是,若不是现在下手,等到肚子越来越大,下手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百密一疏,他终究还是疏忽了。
    云妃的宫里现在已经乱成一片,四处都是灯火,都是来来回回奔跑的人影。
    太医已经聚集在云妃的寝宫里,正在忙碌想对策。
    即便一碗一碗的汤药下去,云妃的血还不能止住,那殷红的液体,正昭示着这个孩子留住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君子珏震怒,“派了你们这么多人,都是饭桶吗!!!”
    现在在云千千身边的人,都是他自己的人,可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最不想见到的情况。
    “皇上,皇上,臣妾好痛,好痛……”云千千哭着,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君子珏正要冲上去,魏公公赶紧拦住他。
    “皇上,血光不吉利,不能靠近啊。”
    “皇上,皇上,臣妾……呜呜……”云千千伸着手,多么希望能有一只宽大的掌心,紧紧握住她的手。
    可她只能看着君子珏转身而去,那一抹明黄消失在她的眼前。
    云千千的眼泪犹如泉涌地往下掉,抓紧身下的被子,紧紧咬住牙关。
    “孩子,不要离开母亲,母亲……就只有你了……若没有了你,母亲也不用活了……”
    云千千比谁都清楚,现在的荣宠,都是因为腹中的孩子,一旦失去这个孩子,她在宫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几年鲜少出门的德妃也来了。
    “皇上,情况怎么样?”德妃赶紧抓紧手里的佛珠,不住祈祷。
    君子珏看了德妃一眼,摇摇头。
    德妃顿时红了眼眶,“真是多事之秋啊!上天庇佑,上天庇佑。”
    房间里传来云千千一声痛苦的哀叫,随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君子珏闭上眼,整个人都无力下来,紧抿的唇齿间,传出冷冰冰的字眼。
    “谁来告诉朕,云妃为何小产。”
    瞬间,整个大殿,呼啦啦跪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