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相遇
    苏昀还未开口,电话响了。她向小伙子示意先接个电话。
    “苏昀,我在你对面,你快过来。”是搭挡。
    苏昀望去在刚刚恢复交通的路上,停在桥梁的那一头有一辆车,她招手。
    挂电话,对着小伙子道:“抱歉,我的同事来找我了,再见。”
    在车流中穿梭过去,上了同事的车。
    小助理有点遗憾,没请到人。上车,同秦总汇报情况:“不好意思秦总没请到人,她的同事来接她了。”
    同事……
    秦子琛朝那一头看过去,正好有车驶来,挡住了他的视线。收回目光,吩咐司机开车。
    应该不是她吧,她在这里怎么会有同事。
    离剧院最近的y?y酒店,这里周围很多商铺都关了门,随处可见警察。
    房间里有暖气,很暖和,过了好大一会儿苏昀终于不再嫌冷,脱掉外套。同事是个干练的女人,一头短发,看起来是个行事很果断的人。
    两人素未谋面,但彼此倒是有些好感度。
    “我拍了一些图片以及路人知情者的采访,你先来看一下。”同事姚小雯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道。
    苏昀赶紧从行李箱里拿出电脑,开机。
    “目前局势还未得到全部控制,放制炸药者还潜逃在外,已经死了两百多人了……”姚小雯重重叹口气。
    苏昀也为这个数字而心惊。
    “可是这只是目前已找到的死者尸体,还有失踪的,还有被埯埋的。”她去接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苏昀,“我们还有一个小伙伴在前线,一会儿吃完饭小小的休息一下,我们去交接班。”
    苏昀点头应允,把图片整理好,把姚小雯拍好的视频翻译成文字一同发给主编。
    不大一会儿,服务员送来晚餐。
    两人草草吃了点,连休息都省了,直接拿好装备直奔事发现场。
    这里的是正午时间,依旧毛雪纷飞。
    现场惨不忍堵,封锁这方圆500米的所有路段,残埂飞溅,还可见干涸的血迹。这么大的一座剧院,就这样只剩看不清样子的架子,这里面当时在看影的人和工作人员,不知道能活几个。
    就连旁边的酒店,竟也没能幸免。
    苏昀倒抽一口冷气,到底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干的!若抓到,真该五马分尸!
    08年的那场轰动全世界的地震,已让苏昀足够震撼,而今日……这场面虽远不及那一年的惨况,可依旧让她不能平复。
    姚小雯拿出工作证件,她是个优秀的记者,可不会说英文。
    苏昀只对对着控制场面的警察翻译,她们是记者,想要进去看看伤员情况。
    对方咕噜了一长串,面色不是很好。
    “他说,里面正在进行营救,已经有人拍摄,不要再进去添乱。”苏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姚小雯也只能等,等着在里面的小伙伴出来。
    落雪纷纷,覆盖在那些残肢断臂之上,像蒙了一层白布,为他们无故身亡的魂魄而超度。姚小雯拍了些场外视频,拉着苏昀回了酒店。
    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受冻。
    回到酒店,苏昀与安心通了话,现在的中国正是半夜呢,这小妮子居然还没睡。
    …………
    医院。
    患者很多,大多都是来自这场爆炸,柏远昏迷之中,而那位女艺人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秦子琛从主治医生那里道别,吩咐小助理:“尽快给我找到那位女演员,不惜一切代价!”
    “是。”
    “你就在这里守着柏远,等他一醒来,立刻通知我。”
    “是。”
    秦子琛上车,直达酒店。
    …………
    一直快到晚饭时,小伙伴才回来,鼻子冻得通红,双腿直颤。他放下摄影机,甩甩头上的雪花,“冻死我了。幸亏我是个男的,要是你们女的进去,不一定能承受住里面的情景,那人肉……得,不说。我又得做好几天噩梦。”
    苏昀打开摄影机的内存卡,准备开始工作。
    “现在已经封闭全场,不许任何人拍摄。不过你们俩倒是可以下去观察一下情况,我得去喝点水。”沈落说道,并安慰苏昀看到摄影里面的内容不要害怕。
    苏昀道谢。
    然而当真正的看到情形时,她浑身都在颤抖。
    也终于明白,死去的两百个人,是如何来判断的……把尸体一点一点的拼揍,然后再统计。该有多强大的心理才能做这样的事情,残埂断瓦,竟然还有小女童的芭比娃娃。
    这里虽不是市中心,但交通地理位置也绝对不偏啊!
    到底是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终于把工作做完,她起身就去了洗手间,开始大吐起来。
    沈落和姚小雯已经算是能适应了,毕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也多。
    “晚上,不如我陪你去吧。十点,我们有一个现场直播。也用不着她,新来的又不适应,就不叫好了。”沈落还是有点怜香惜玉的,新同事自然要照顾一下。
    姚小雯答应了。
    苏昀晚饭也没吃多少,吃不下。饭后,他们去现场,让苏昀在家打开电脑,与他们连线,他们随时会发来图片。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也没顾得上给苏昀发些只言片语来。于是便上了中国某网站的平台,有网经络直播。杂志社有官方微博,于是苏昀便申请了一个帐号,充当起临时翻译。
    其实很多人还是不懂得英语的,因为有了苏昀的翻译,让他们对于这件事了解得更加透彻。
    不多时,官方网站私信她,发来感谢。
    苏昀回过,并没有说明她这是份内工作。
    因为倒时差,她居然毫无睡意。在网上工作完,于是她就想去现场外面看看,也不远。走上十来分钟就到了。
    出酒店,却发现不让出,所有出口进口全部封闭。
    没办法,这必然也是为了安全考虑。苏昀只好和大半旅客一样,回房。
    电梯到了10楼停了,进来一人,身上夹着点雪水的味道。苏昀一看,一瞬间呆滞。又迅速的低头,朝人群后方缩去。
    男人进来,对着楼层键的方向,伸手……还没按楼层,却从反光玻璃上看到斜后方缩在角落里的女人。圆领开衫,牛仔,短靴,臂上挂着她白天穿的那件大衣。
    两人中间还隔的有两个人,只能看到她身体的一半。小脸垂着,小心谨慎着,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秦子琛目光眯了眯,真的是她,竟真的是她,她也来了。
    目光深幽,跳跃如火花。随意按了一个楼层,双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从梯壁上看着她窘迫的样子。
    苏昀尽量朝后缩,真是邪了门了。居然在这里也能碰到他……到要到她的楼层时,人已经下得七七八八。苏昀捂着嘴巴,从侧面绕过出电梯。一出电梯,她就开始狂奔起来,心跳如雷。
    从口袋里拿房卡,感觉都在心慌。
    卡掉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手还没够到卡,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把卡捡了起来。
    苏昀一震。
    “这世界真是小,你偏不想要见到的人,偏能见到,没办法,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缘份这个词。”声音很醇厚,看着苏昀明媚的小脸,目光灿亮。两指钳着房卡,叮地一声,房间开了。
    苏昀回过神来,推门进。秦子琛紧随其后。
    苏昀一回身,门半掩,把他横在了外面。
    她伸手从他指间中夺过房卡,仰头,笑掩如春:“世界的确是小,但是缘份也不尽然都是好的。秦总,再见。”
    关门。
    却关不上,她使劲一推,依旧不行。
    一只手伸了过来,门跟着朝她的胸腔去发压,她下意识后退,秦子琛跟着挤了进来!
    反手一推,门砰地一声关上。
    他邪笑着步步朝苏昀逼去,苏昀节节败退。
    房间里淡淡的檀香加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丝丝萦绕,让苏昀心跳快得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背抵上了墙,她伸手抵着他的胸膛:“秦子琛,干嘛?”
    秦子琛弯腰,目光与她平视,深遂的眼晴像要吸进她一样:“慌还是怕?老青人在异地他乡相遇,怎么也该打个招呼。”
    什么老青人!
    “有异议?睡一夜是一夜青,我们睡了无数夜,自然就是老青人,打个招呼吧。”他伸手去抚她颊边的长发,拢到耳后。
    打招呼,这个样子……还需要打招呼么?
    苏昀瞥了他一眼,弱弱的道:“秦总,您、您好……”
    秦子琛笑开,双眸似墨渲染,邪魅至极。倾身,附在她的耳边,暗哑的声音穿过她的耳膜:“既然是老青人,就该用老青人的打招呼方式。”
    苏昀还在发愣,他低头就咬住了她的耳垂。
    她全身一麻,还没反应,他忽地就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唇微微有些凉,吻着她的,一寸一寸攻击着她。
    苏昀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僵硬……就像是第一次被人吻,第一次与他做这种事情,都不知该做何反应。明明他们对彼此的身体都不陌生。他的大手不知何时从她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微凉的大掌触摸着她的肌肤,用了那么重的力道……
    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苏昀却能清晰的看到秦子琛双眸中那一抹耐人寻味的光亮。
    姚小雯打电话给她时,两人刚刚完事。秦子琛正准备进去洗澡……
    苏昀掀起床上的床单披在身上,把秦子琛的衣服捡起来就塞到他的怀里:“你赶紧走!我同事要回来了!”
    秦子琛盯着她,薄唇崩着,没说话。
    苏昀焦急如焚,把秦子琛推到门口,“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快走!”她也没有机会说了,在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迅速穿上,而秦子琛还在慢条斯理的套着毛衣。
    苏昀拿起房卡就冲出了门。
    屋里,穿衣服的声音停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响来。
    苏昀到楼下接两个小伙伴,向保全说明他们的确是她的朋友兼同屋人,两人又拿出自己的证件照,这才同意他们进来。
    “睡了吧,不好意思把你吵醒。”姚小雯擦了擦被冻红的鼻子,道。
    “没事儿,你们辛苦了。”苏昀很心虚,他们两个出去工作,而她却在酒店的房间里与秦子琛……
    希望他走了,千万要走!!
    等回房间,苏昀长长的松口气。
    各自回房,洗澡。
    躺在床上,隐隐还有秦子琛的味道,耳边似乎还有他在情浓之时说的那句‘我想你’……在那种时候说的‘我想你’三个字,值得人去相信么?
    就像泡沫,经不住触碰吧。
    不知是因为刚刚那场运动还是怎么,困意很浓,换着被子便进入了梦乡。
    秦子琛,入了她的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姚小雯叫醒,说是那边有新情况,有人闹事,他们得赶过去。苏昀赶紧洗洗刷刷,从箱子里找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出门。这一次聪明了,在前台领取了一个牌子,以防进来困难。
    雪停了,可路边还是有积雪。街头,行人几乎没有。偶有的车辆,呼啸而过。
    冷透了,就像在刮着她的骨头,苏昀一向怕冷,生苏风的那一年,风雪交加。
    很多当地居民,伤心欲绝吵着要见家人,死也要见尸。维护现场的警察,似乎早已经劝解过他们,但成效不大。她们想要进去,进去看一眼,或者帮忙刨也行。
    可这些人没有经验,里面又危险,还有塌方,若万一又出了事,这个责谁都承担不起。
    苏昀红了眼眶,那一张张悲痛刻骨的脸,正在受着亲人分离的痛楚。
    姚小雯快速拍了几张照,“不用难过。08年地震时,我还是个实习生。我跟在我师父的后面,进行采访拍摄当志愿,那段时间我几乎把我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那种四面都是尸体和倒塌的楼房,真的会让一个石头都变的柔软。从那以后,我看什么……都没有同情的感觉。”
    她回头冲苏昀一笑,“因为我的同情心,在那一年都用光了。”
    苏昀没有说话,心里很难受。08年是天灾,这却是**。
    不一样的。
    姚小雯拍打着机器:“别想了,我们过去了解一下进度如何。”
    苏昀点头。
    找到这里的负责人,姚小雯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了解营救行动。
    昨天一夜,又相继找到12人,据剧院当时统计,当晚在这里的所有人员,一共有四百多人。现在一共找到的才两百多,还有一小半。
    一场浩动。
    一个小时后,姚小雯收起机器,与苏昀回酒店。
    “还真是得亏有你,干记者这一行不会英语是件很麻烦的事。”姚小雯摇头苦笑,其实她也不是不懂,若是在美国来生活她还是没有问题,可是采访就不行了……不专业也听不太懂。
    苏昀冷得都快讲不出话,却依旧要咬着牙关坚持。
    “你的口语不太准,而且底子也不差,再努力学学很快就可以了。”苏昀若不是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英语也不会咋滴。
    姚小雯点头表示有道理。
    苏昀却停住了脚步,目光被另一个人所吸引。
    一个全幅武装的女人,从头包到脚,口罩帽子及脚裸的羽绒服,很难过,眼晴早已红肿。她也没想进去,只是站在交警范围之外,看着那乱成一遭的废墟砖瓦,背微驼,似乎正承受着撕心裂肺之疼。
    她站了一会儿,又蹲了下来,身躯直颤。
    那种痛苦,无法用发文字表达。连苏昀都被传染一般,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
    姚小雯见苏昀没动,便回头,顺着苏昀的视线看去,一个蹲在地上的女人……记者总是敏感的,尤其是他们这种以镜头谋生的人。对眼前这个包装严实的女人,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不管,先拍再说。
    正拿起机起,还没有按下快门,那女人突然朝她看来。
    眼晴红肿不堪,一颗豆大的泪珠还挂在眼眶之上。恰好,这一幕入了镜。
    女人一愣,起身,仓皇逃离。
    苏昀惆怅:“应该是她的亲人在里面吧……”否则,怎么会如此悲戚。
    姚小雯盯着照片中这双眼晴,突然笑了。
    “是么?我看,不见得吧。”
    苏昀诧异。
    姚小雯摇遥相机:“走,回酒店我再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认识。也不是认识,主要是认识她那双眼晴。”
    著名演员诺依依的那双眼晴,可是名盛一时,尤其哭起来时那种我见犹怜的样子,演起苦情剧来,入木三分。
    因为有了这个牌子,进酒店非常顺利。但被告知,上午都不准出门。政俯人员会加急巡罗查房,任何人不得出入。
    到达房间,姚小雯点了早餐,打开电话把这张照片放大,又找了一张该演员的剧照,给苏昀看。
    真的一模一样,但是今日的更有感情,比剧照美多了。
    “诺依依,两个月前才结婚。老公也是一名著名导演,他们俩的组合一直被人说成是美女与野兽。但是……她老公正在西藏拍戏,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而恰好……影帝柏远也在。”
    苏昀不懂:“这有什么关联么?”
    “苏昀,这个圈子你混得少,你不知情。而且主编没告诉你,我们除了拍跟进这爆炸事件之外,还有采访在这场爆炸中受伤的我国影星柏远,你不知道?”
    苏昀摇头,还真不知道。
    “哎……这个不是你的工作领域,不知道也无妨。柏远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下午我溜去看看。”把照片和相机交给苏昀,完成后续工作。
    苏昀看着那张照片,楚楚可怜却也动人,眼部线条层次分明,红肿也难挡其中韵味,真的是极美。
    她沉思了下……把除了这张照片以外的东西全都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