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重九和这两种人都不一样。
    不知道她是单纯想走走还是,希望借着冷风来把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给吹德清醒一些。
    总之,在其他人都沉浸在喜庆气氛中的时候顾重九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出房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端木府的湖边。
    “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圆啊…”顾重九抬起头看向天上那轮明亮的圆月,露出了一个有些傻兮兮的笑容。
    自西南吹向东北的风将湖边的柳树枝拂了起来,同时也带回了顾重九的些许神智。
    “对了。”顾重九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我是在小茵茵的酒席上喝了点酒……”
    想到了这里她忽然顿住,然后有些了然的放下了揉太阳穴的手。
    对了,李亦翎成亲了,就在今天。
    顾重九想起了在丹青郡主的怂恿下和端木轻舟喝起了交杯酒的李亦翎。当时自己看得很清楚,从李亦翎那张恬静温柔的脸上绽放出的是无比幸福的光辉。
    “小茵茵很幸福呢……”顾重九征征地自语着,觉得眼眶不知怎么的有些酸。
    喝醉了就之后的心理普遍会变的有些脆弱,因为借着酒精麻醉了神智,稍微清醒点就很容易胡思乱想。而喝醉了的顾重九就胡思乱想了慕成名。
    好姐妹已经有了足够幸福的未来,可她自己呢?
    顾重九试图向自己正在前进的道路上看过去,结果倒映在眼里的却是将道路彻底吞噬了的黑暗。
    顾重九的心里瞬间充满了不安,她又觉得有点难过。
    好像别人都在越过越好,只有她的未来什么都没有。
    直到现在顾重九还在安慰着自己,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慕成名的身份,但是她并不想挑明了。
    有些事一但挑明了就会使两边都很难堪,所以她之前一直在很耐心地等待着慕成名亲口告诉她。
    可顾重九现在却很害怕。她不想等了,她想听慕成名现在就将真相告诉她。
    或者她现在就去找慕成名揪住他的衣服对他吼“老娘已经知道你是西楚皇帝并且真名叫慕成名了。这次老娘不计较了,你这怂货以后再敢骗老娘,信不信老娘把你金贵的脑袋扭转60度啊!”
    “可那算是弑君吧,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呀…”顾重九想到了这里又感到有点战战兢兢。也许是醉鬼的警惕性普遍比较差,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
    “喂。”
    “啊!”顾重九被吓了一跳。
    从后面拥住她将她吓了一跳的罪魁祸首将脑袋放在女孩的肩头轻笑着问:“你怎么一个人啊,这么冷,你又喝醉了,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谁喝醉了!”顾重九有些炸毛,“你才喝酒了!我只喝了一点点酒我怎么会醉!倒是你这样从背后吓人才会把人吓出病来!”
    “醉鬼一般都会说自己没喝醉哦。”慕成名搂着她就像在逗一只炸毛的小奶猫,“一个人出来不会觉得孤单吗?怎么不叫上我,有我陪着你会好一点吧。”
    顾重九开始沉默了下来,她不再反抗慕成名的怀抱,反而慢慢环住了自己腰上的手臂。
    “我就是很孤单啊,我也想要你陪着我。”顾重九在慕成名的怀里笑得有些傻气,她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一丝委屈。
    这个傻女孩明明还在笑,可眼里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可是每当我想你叫你一起去散散步的时候你都在和其他人聊天,我觉得我挤不进去你们的谈话里把你抢走,就好像我被你的世界整个拒绝了一样。”
    慕成名没有说话,他只是将顾重九搂的更紧了。
    “我这个人呢,其实智商不怎么高。”顾重九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小时候那些长辈就很喜欢逗我,可他们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别人对我说谎的。”
    说到这里顾重九突然停住了,然后在慕成名的怀里转过身正对着慕成名用醉蒙蒙的眼睛瞅着他,然后露出一口大白牙:“慕成名,你有没有骗过我啊?”
    当一个人用纯净的眼神看着你,并用小孩一样幼稚的语气撒着娇问你问题的时候你就很难说谎去欺骗她。然而慕成名犹豫了一个,终究还是回答她:“没有。”
    顾重九觉得自己的眼眶更酸了,但她仍然不死心,抱着慕成名像是树袋熊抱住树一样蹭了蹭:“那你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对我很坦诚相见了呢?”
    慕成名这一次没有直接给她答案,他只是用左手搂着怀里的女子,右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笑了笑:“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就那么奇怪吗。顾重九瞬间觉得很难过。可她就是不肯表现出来,她只是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挺容易回答的问题,可他就是不告诉她答案。
    “我就是个傻子……”顾重九将脑袋埋在慕成名胸口断断续续地说着。
    她是真觉得自己挺傻的,明明自己早就知道了真相,明明自己早就知道面前这个张的贼好看的男人就是西楚皇帝。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她就是想听男人亲口告诉她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诉她自己所隐瞒着的,她早就知道了的秘密。结果就算问了他那么多遍,无非也只是让自己更难过而已。
    何苦呢?为什么非要这么作贱自己呢?
    顾重九觉得很累很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好地在梦里将那些糟心的事全部忘掉。
    慕成名将在他怀里睡着了的顾重九带回了慕府,看着顾重九乖乖地缩在被子里睡成个团子一样的睡相,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有些苦涩的微笑。
    他觉得很愧疚,当一个男人对自己最喜欢的女子说了慌的时候,罪恶感和愧疚感就足够将他折磨得寝食不安了。
    “对不起,重九,我很想告诉你,可是……”慕成名停了下来,他终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毕竟是帝王。哪怕在痛苦也要撑起自己的江山,因为在他的背后还有着无数百万人命。那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
    这段时间端木染染都拿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住在慕府里,对这下人们颐指气使,浑身都是大小姐的脾气。
    随着端木轻舟和李亦翎的亲事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慕府里的下人们本来都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能够逃离端木染染的指使了。
    结果没过多久,一个噩耗就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砸在了他们头上。
    ——端木染染并不打算回去。
    小婢女们在一起总是互相说着各种消息,在厨房那里打下手的月槐就是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便立刻告诉了,正打算将鱼汤盛到碗里给顾重九喝的乌雅。
    “啪”的一声,乌雅手里的碗就摔到地上,成了一堆无用的碎片。
    “端木家那个大小姐到底打算干什么?”乌雅相当罕见地抓狂了,她原先一直尽力保持的形象彻底破功,小丫头大概也是被端木染染折磨得不轻吧。
    不过可惜归可惜,下人们的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下人们只能再度唉声叹气地开始干活,一边干活一边祈祷那女人能快点走。
    此刻被慕府的下人们当瘟神看待的端木染染正和慕成名并排走在慕府的桃花林里。
    慕成名问了问她为什么不急着回端木城处理公务,端木染染则是撒娇说地虽然哥哥的亲事办完了但府内还是有很多杂事,她正好很闲,留下来帮忙也好。
    而这种一听就知道是想赖这不走的借口居然也被慕成名默许了。下人们也只能将怨念全数打碎了往肚子里吞。
    最近端木染染跑去找慕成名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慕成名竟一点也没有显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每次都欣然同意端木染染的要求。
    偶尔瞥到这一幕,乌雅心里有些不忿,但她很清楚,像自己这种下人最该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嘴。
    “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呢。”端木染染端起乌雅泡好的铁观音抿了一口笑着对旁边坐着的慕成名说道。
    小时候……听到这三个字,慕成名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许卓越年前那个黑暗的小房间里,那冰冷阴暗的皇宫一角,那不见天日的童年生活。
    “我还记得,慕哥哥小时候也是很调皮呢,和现在没什么区别。”端木染染瞳孔放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想到的是很让她快乐的曾经。
    只是相反,这些过去对慕成名而言并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从前的种种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在一遍遍地提醒他不要忘记了过去的自己。
    “我不会再对你说谢谢了。”慕成名看着面前大的端木染染,语气保持在朋友间适合的分寸上,“因为,任何感谢的话语都不足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那是慕成名年仅12岁时发生的事了……
    “怎么样,皇弟?皇兄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皇兄,你别管他了,反正他也从来也不知感恩……”
    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年站在这里,看起来都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光景。一人瘦弱而苍白,一人体态微胖,但两人眼中明显地戏谑和不屑却一模一样。
    感恩?慕成名蜷缩着瘦小的身体,盯着地上满是灰尘的馒头,沉默着用隐隐作痛的胳膊支撑住身体,然后狠狠向地上吐了一口血沫。
    明明同他们一样是皇帝的儿子,却因为出身低微,身体瘦弱经常得病而不被看重,以至于经常被同父异母的皇子们欺辱……
    巨大的疼痛感突然从头顶传来,瞬间,慕成名失去了所有意识。
    “呸!咳咳……”慕成名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等气息平静了下来才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随即就是一阵无力的叹息,“真是讽刺……”
    少年们一眼都不愿意多看面前倒在地上的慕成名。他们看着慕成名像个被抛弃的流浪犬一般狼狈而虚弱,眼角眉梢都是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灾乐祸的喜悦。
    慕成名用格外冰冷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那些无所谓皇兄们的背影,他凌厉的目光仿佛是淬了毒一般刺在了这些人身上,再也无法拔下来。
    寻常百姓都觉得生在皇宫里的孩子一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一声都享尽荣华富贵。
    然而他们不知道,除了锦衣玉食之外,这些皇子公主远远不如普通人家。
    对于从出生落地的时候便开始了无休止竞争的他们来说,亲情是远比黄金更罕见的东西。
    慕成名不知道皇兄们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皇帝这个凶险又吃力不讨好的位置。
    他只是觉得,既然那些皇兄们那么想要那个位子的话,那么他就偏要夺过来让他们难堪。这是慕成名的报复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