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是一个距离京城六七十里外的一个不起眼的镇子。距离距离京城不远不近,却也已经算不得天子脚下了。如果连京城附近的村庄都无人问津的话,这样的地方自然更加没有人去理会了。何况现在才刚刚过年,年还没过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报上去简直就是触西越帝的霉头,下面的官员本自然也是能掩就掩。
    小镇在翠云山的山脚下,因此就叫翠云镇。往日这里因为靠近京城,来来往往的客商不少,镇上的百姓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但是这一次却是天降横祸。一日一夜的鹅毛大雪,小镇上许多不怎么牢固的房屋纷纷倒塌,这也就罢了,小镇背靠着的的翠云山竟然大面积的坍塌,带着厚重的寒冷的大雪一起压向了这些毫无尊卑的百姓们。
    沐清漪和容瑾到达翠云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整个镇上果然如报信的人所说的一半,半个镇子都被埋在了淤泥和雪下面,身下的一半也被大雪压垮了大半。整个镇上哀鸿遍野,哭声震天。
    沐清漪皱眉道:“为什么官府还没有派人来?”
    身后,步玉堂低声道:“顾公子有所不知,这种镇子上一般是没有官服的人的,出了事要报信…然后再层层上报……”
    这世上,朝廷最小的官员便是县令了。所以有皇权不下县的说法。再往下,便都是各地的乡绅耆老们负责了。沐清漪皱眉道:“就算如此,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有人来看看?”
    步玉堂有些无奈的苦笑,距离京城近的地方尚且顾及不上,何况是这隔了六七十里的地方。
    沐清漪也知道这怪不得步玉堂,轻叹了口气道:“你去忙吧。”步玉堂朝着两人拱拱手,转身快步离去了。
    两人走在小镇凌乱的街道上,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都躲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在寒风这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衣着不俗容貌同样俊美惊人的两个人。步玉堂已经去将那些壮年的男子阻止起来去救人去寻找粮食去接应从京城送来粮食的队伍,剩下的这些年幼的孩子和柔弱无依的妇孺却是没有人有空理会。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粒粒的小雪,看着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孩子,沐清漪怜的叹了口气。走到一个站在路边手中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的男儿面前,沐清漪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男孩儿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但是看着沐清漪的眼神却充满了警惕和防备。见他不说话,沐清漪也不在意,抬手摸摸那小小的女孩儿的脑袋,微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娃儿长着一张明亮的眸子,虽然依然懵懂无知却也因为无知而显得更加纯澈干净。抬头看了看哥哥,小女孩儿才抿着小嘴道:“我叫云儿,四岁了。”
    沐清漪浅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沐清漪取出身上仅剩的一块糖塞进了小女孩的嘴里,轻声道:“乖孩子,好好听哥哥的话。很快就没事了。”从早上出来,这一路走下来沐清漪和容瑾身上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了。到这会儿,连午膳都是在之前那个庄子里随便喝了一碗粥。
    “子清。”容瑾抬头看了看下的越来越大的雪剑眉微皱。雪花落在沐清漪身上雪白的狐裘上,将原本温暖而白狐毛弄得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和柔软。
    想了想,容瑾一把拉起沐清漪道:“子清,咱们找个地方避一避。”
    沐清漪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容瑾轻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盯着那男孩问道:“这镇上那座房子最大,也没有倒塌?”
    男孩儿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道:“是…西边儿的陈员外家。他们家的房子修得最牢固也最大。不过…他是不会让你们去避雪的,陈员外的女儿是皇城里府尹大人的小妾。”
    容瑾不屑的冷哼一声,下巴微扬道:“想挨冻就在这里站在,不想冻死就跟本公子来。”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直接拉着沐清漪往城西而去。
    被容瑾拦着快步而行,容瑾高大的甚至虽然并不宽厚却将沐清漪娇小的身形挡住了大半,自然也挡住了身后袭来的风雪。
    沐清漪有些无奈的笑道:“九公子不是当真打算鸠占鹊巢吧?”容瑾冷笑道:“本公子看去是看得起他。”
    沐清漪点头,“确实,九公子你想要去,别说是暂时避一避了,就算是想要那陈员外也要拱手相送的。只是…他却未必会让别人进去。”
    他们衣着不俗,只要拿陈家的人还没有真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借个地方避雪是不难的。但是若是想要将那些百姓也都带进去,却是不可能的,除非容瑾亮出身份。
    容瑾冷笑,“不就是个京城府尹的小妾娘家么?本公子肯来是看得起他!正好…顺便也见一见这个父皇委任的京城府尹,到底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沐清漪回头,便看到那个男孩儿牵着自己的小妹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回头,小小的女孩儿立刻对沐清漪露出了纯澈的笑容。
    男孩儿对上她的眼睛,有些不自在的骗了过去,逞强道:“我是怕你们迷了路。”沐清漪笑道:“多谢你,那你来带路如何?”
    男孩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牵着妹妹走在前面。
    陈员外的府邸果然是十分壮观,就是比起京城里的富家宅子也不遑多让。这样的一处宅子坐落在这样的一个小镇上也就显得更加的恢弘了。无论是外面的积雪还是山体坍塌哀鸿遍野,似乎都丝毫没有影响到陈家的人。成家大门口还有护院倚在那里打瞌睡。虽然有不少无家可归的百姓们徘徊在这附近,却没有人敢真正的接近。
    容瑾拉着沐清漪漫步走了过去,刚走到门口的台阶下就被护院拦了下来,“什么人?”
    容瑾道:“借个地方避雪。”
    那护院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谁都能进去避雪的么?还不快走!”容瑾俊眸微微一眯,冷然道:“哦?还有别的人想要来这里避雪么?”
    护院不屑的轻哼道:“这是自然,那些贱民也配?踏进来岂不是污了咱们老爷的院子。看你们穿的还算是不错,还不快走省得咱们赶人。”
    沐清漪低头闷笑,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容瑾。容九公子在京城里嚣张惯了,还真没见过敢比他更嚣张的人。有趣的打量了那护院几眼,勾唇笑道:“有趣…来人!”
    “见过公子!”身后几个侍卫悄无声息的出现,恭敬的道。
    容瑾一挥手,“将这几个狗东西给本公子扔到雪里面去冻着,留一口气就行了。”刚说完,门口刚刚还嚣张不一的侍卫就被人制住了,转眼间已经点住了穴道扔进了雪地里。容瑾身边的侍卫都是西越帝从大内侍卫中选出来的一等一的高手,虽然比不上无心无情,但是也绝不是这些寻常富绅家里的护院能够比得上的。
    容瑾拉着沐清漪回头扫了一眼在他们身后张望的百姓,淡然道:“想避雪就进来。”
    原本还有些胆怯的百姓们看到两人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对视了几眼,终究还是赖不住风雪阴寒,跟在两人身后走了进去。
    陈府里,陈员外正坐在烧着炭火的大厅里将手中的小算盘拨的啪啪作响。下雪好啊,山坡榻了更好。陈家是做木材生意的也有几家粮行,等到雪晴了就正好该他好好地赚一笔了,这个年果真是一个好年。
    “你们是什么人?!”门外响起下人惊讶的声音,陈员外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门口就走进来了一百一黑的两个男子。应该说是一个黑衣男子,而那个穿白衣的只是一个长得精致俊雅的少年而已。
    陈员外皱眉,有些不渝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容瑾淡然道:“路过的人,借个地儿歇歇脚。”
    陈员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这两个人能够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于是也收敛了怒容,陪着笑道:“这还不简单?两位远来是客,在下马上让管家送两位去客房便是。”
    容瑾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要将的寒玉,淡淡道:“这样恐怕还不够,还要借个地儿安治一些别的人。另外…听说陈员外的铺子里堆积了不少粮食,本公子全满了。”
    陈员外先是一皱眉,很快又笑了起来,“公子要卖粮?这个好说好说。米价是一升二十文,不知道公子要多少?”
    “二十文?”旁边沐清漪淡淡挑眉,“陈员外有多少?”
    陈员外心中暗暗窃喜,有些傲然的笑道:“只要有钱,粮食多得是,两位公子要多少便有多少。”
    沐清漪点头笑道:“很好,先要一万石。这是银票。不过…价钱我们是不是要另外再谈谈?”
    看着从白衣少年袖袋中取出的一叠银票,陈员外更是双眼发光,陪着笑道:“两位公子,老夫给的可是个公道价?”
    沐清漪冷笑一声,“公道价?陈员外以为我们是傻子么?如今的米价一升才不过七八文,陈员外一口气就要二十文,还是看着我们像是冤大头?”
    陈员外脸色也是一边,他确实是看这两个人衣着富贵,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一时脑子发热看到这些百姓困苦就想要做好人。所以才狮子大开口的,现在被沐清漪揭破了脸上也有些难看,轻哼一声道:“既然两位嫌贵,就到别处去买。老夫的米就是这个价。”
    沐清漪眼眸一转,淡淡一笑,“也罢。银票你拿去,粮我让人搬走了。陈员外你说的…要多少有多少?”
    陈员外大喜,心中暗笑着两个人果然是傻子。连忙接过银票一看,果然全是一张张一千两的银票,立刻心满意足,“不错!你让人去搬吧。”
    只见沐清漪脸色一沉,冷笑道:“来人,将陈府所有的粮食全部搬走,一颗米也不许留。陈府的所有人…不许离开半步!”
    门外,一个侍卫朗声应道:“遵命!”
    陈员外不由得一愣,“你…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沐清漪淡然笑道:“陈员外不是说要多少有多少么?既然如此…你有多少我便要多少。还是说,你手里的银票不够?”
    当然够,别说是他铺子里和家里的粮食了,就是连铺子一起卖给他都够了。沐清漪满意的点头道:“够了就好。那么…陈老爷就好好的在府里带着吧。”
    握着刚到手的银票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到陈员外。
    回过神来发现陈家所有人都被软禁了,而府上却一粒米都没有的时候,陈员外终于明白那个白衣少年想要干什么了。
    陈家的铺子里果然囤积了不少的粮食,有了粮食一切都好办了。很快无家可归的人们都被安置在了还完好的房子里,受伤的百姓也有了大夫救治,从陈家铺子里运出来的粮食让大家可以填饱肚子。所有的人们对镇上突然到来的那两位神仙一样的公子感恩戴德不已。然后,朝廷却始终没有动静。陈府里,沐清漪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起来。
    赶不及回京城,两人便在陈府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镇上的百姓已经没有了昨日的惶恐不安。废墟里,依然有人在不死心的想要寻找自己的亲友,有人开始清理废墟,从里面找出来能够使用的东西。有人开始清理房子,准备重新开始生活。
    而陈府里,除了从昨天开始一直在饿着肚子的陈家众人以外,一切都还很美好。
    “子清,吃早膳。”沐清漪走进大厅,容瑾找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桌上放着一盅热腾腾香喷喷的粥,跟外面那些百姓们煮的粗糙的大锅粥完全不同。沐清漪挑眉道:“哪儿来的?”
    容瑾笑道:“这陈家的厨子还不错。”陈家上下,唯一不用挨饿的大概就只有厨子了,因为容九公子需要厨子来煮饭。
    含笑坐了下来,吃着容瑾递过来的粥,沐清漪望着外面的白茫茫的雪地皱眉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踪迹,官府的人真是胆大妄为。”
    容瑾慢悠悠道:“清清不用生气,昨晚我已经叫无情回去让人禀告了老头子,一会儿总该有人来了。”
    沐清漪叹气道:“如果这点小事都需要陛下亲自下旨才有人来办,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实在是难以想象会是什么局面。”
    容瑾淡然道:“这些人确实是都该修理一番了。”
    用过了早膳,两人并肩出了门,昨天那个男孩儿依然牵着妹妹等在门口,似乎是专门等着他们的模样。沐清漪有些奇怪地道:“这么早,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容瑾道:“你们帮了我们,我要报答你。”
    沐清漪忍不住莞尔一笑道:“哦?你要怎么报答我?”
    男孩道:“为奴为仆,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沐清漪叹息着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还小呢。你父母呢?”
    男孩儿脸色一黯,低声道:“他们都死了。”
    沐清漪哑然,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带着一个才四岁的妹妹……
    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有一个庄子,里面养了一些牲畜,我需要有人帮我牧羊,你能做到么?”
    男孩儿眼睛微亮,“我会牧羊,但是…我能带着我妹妹么?”沐清漪笑道:“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你还可以去跟人学些武艺或者去念书。等你长大以后再把欠我的钱还给我。”
    “好,一言为定!”男孩儿朗声道。
    沐清漪笑道:“一言为定,你先在这里待着,到时候便会有人来接你过去。好好照顾妹妹。”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沐清漪才转身对容瑾道:“咱们走吧。”
    容瑾低头瞥了一眼那眼睛明亮的男孩,默然的往外走去。
    身后,男孩儿叫道:“谢谢你,我叫卫怀。”
    沐清漪回头淡淡一笑,“我叫顾流云。”
    容瑾说得果然没错,还不到正午的时候朝廷就派人来了。而且来的人来不少,不止是一个京城府尹,还有几个皇子王爷——秦王容淮,庄王容瑄,端王容琰。翠云镇这小小的地方一次能出现四位皇子皇孙,以后也算得上是福泽宝地了。几个皇子脸色都不太好,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被西越帝给骂了。
    那位府尹大人更是脸如土灰,看到迎面而来的容瑾也顾不得是在大街上,直接一头跪倒在了地上,“小臣…小臣叩见九皇子豫王殿下。”
    周围围观的人们震惊,显然是没有想到昨天突然出现帮了他们的贵人居然会是皇城里那位据说声名狼藉的九皇子。
    容瑾冷笑一声道:“不敢,府尹大人好本事,本王昨天就派人通知你了,你现在才出现,真是好大的架子。”
    府尹脸色惨白,颤声道:“小臣…小臣知错。”虽然容瑾派人去通知了他,但是他确实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新年还没过问就闹雪灾还死了人,若是传到陛下那里只怕陛下也要动怒。所以下面的人下到小官小吏,上到容瑄容琰这些皇子,其实都是想要粉饰太平的。却没有想到这是居然被从来不管政事的容瑾给捅到了皇帝的跟前。
    果然,西越帝听到之后又是一顿大发雷霆,当成将几个皇子骂的晕头转向。至于京城府尹,若不是还用得着他只怕这会儿已经住天牢里去了。
    “昨儿听说府尹大人宿醉未醒?现在醒了么?”容瑾眯眼,俊美的容颜上带着危险的冰焰。
    “醒…醒了…王爷恕罪……”
    容瑾冷笑道:“本王看你还没有醒!昨天本王就说了,你若是一个时辰没有赶到,本王亲自帮你醒酒。这会儿…也还来得及。”
    说完,不等府尹辩驳,容瑾已经抽出一条鞭子,刷的朝着府尹的身上就挥了过去。旁边的容淮脸色一沉,他清楚的看到这条鞭子正是前些天容瑾抽他的那一条。脸色微沉,上前一步就想要说话。
    他身边,容瑄和容琰一左一右拉住了容淮。容琰淡淡道:“这个狗东西确实是该打,淮儿就不要管他了。”隐瞒是隐瞒,但是完全不闻不问就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这件事暗中处理好了,就算事后父皇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就是因为这个混账东西,居然完全当没有发生过一样。难道他不知道纸包不住火吗?这样的人不打他打谁?
    容淮咬牙道:“随便殴打朝廷重臣,他未免太嚣张了。”
    容瑄淡淡道:“区区一个府尹,算个什么重臣?打了便打了。”
    容淮咬牙,其实他也不是偏袒那个府尹。府尹又不是他的人,爱打爱杀都不管他的事,但是看到被容瑾用鞭子抽的满地打滚的人,容淮心里就万分的不舒服。仿佛那个在地上打滚的人不是京城府尹而是他自己一般。
    “豫王殿下,饶命啊!”满是冰雪的街道上,原本还冠冕堂皇的府尹此时却是一声狼藉,容瑾那一手鞭子耍的十分不错,即使是不用武功也同样绵密的无处不在。无论他往哪里躲都躲不开那如毒蛇一般的长鞭。
    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即使隔着厚厚的锦衣也依然能够感受的道。府尹除了哀嚎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王爷饶命啊…秦王殿下,救命啊…庄王,端王殿下,救救小臣啊,小臣知道错了…”
    等到觉得容瑾的气差不多笑了,容瑄方才开口道:“九弟,够了。饶他一条狗命吧。”
    容瑾原本就没打算把人打死,冷哼了一口气总算是收住了鞭子。一脚将人踢开,道:“给二哥一个面子,下次再让本王遇到这种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废物,本王直接抽死他。”
    那府尹跪在地上,颤抖着不敢动弹,“是…小臣知错,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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