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的侯门出来的时候,夏锦华红光满面,似乎是和司空绝研究那床‘研究’得很是身心愉悦,还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一行人匆匆地回了侯府之中。
    回了侯府,天色见黑,雪也是越下越大了,夏锦华回了房间之中,跺了跺脚,搓了两把手,将斗篷给脱了下来了。
    房间之中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夏锦华坐在了榻上,吃了点蛋糕。
    这做‘研究工作’还真是个累人的伙计,怪不得这么多研究僧中年谢顶英年早逝。
    “嗷呜!”
    五狗子一下子便蹦了出来了,眼巴巴地看着夏锦华,最近它似乎是嫌弃它的湖景别墅没有暖气,不暖和,天天领着媳妇儿到夏锦华的房间里面来蹭地龙。
    “出去玩儿去,你是狼,怕什么冷!”夏锦华扔给它一块糕点,五狗子自然是雕着出去了。
    “冬奴,今儿个府里头可是有什么新鲜事儿?”夏锦华边吃着糕点,边道。
    冬奴今日精神好多了,神采奕奕地出来了,一边与夏锦华倒酸奶吃,一边道:“小姐,今儿个府里面可是热闹了,二夫人的鼻子被苏姨娘生生地咬下来了,如今可是在房里成天成天地叫呢!”
    “叫什么?”
    冬奴撇撇嘴:“谁知道呢,兴许是疼呗,今儿个来了好多大夫,给二夫人看了好多遍了,都说她的鼻子是治不好了,以后就只能这么了,哎哟,逢春来说,那模样可是吓人了!不说是丫头婆子被吓傻了,侯爷刚去看了一眼,就被吓出来了,二小姐和三小姐去看了一眼,吓得当场扭头就走呢!”
    “可怜啊,”夏锦华惋惜地道:“谁让她算计苏姨娘和少爷来着,有这么个下场也算是报应,活该!”
    夏锦华边吃着东西,边骂道。
    黄氏没了鼻子,那整张脸就算是彻底地毁了,怕是以后安定侯连她的院儿都不会进了。
    谁会没事去恶心自己呢!
    一个后宅女子没了丈夫的宠爱,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二小姐和三小姐呢?”
    “二小姐和三小姐今儿个去可二夫人的房间里面,看了一眼二夫人,被吓得当场就哭了,各自回了房间之中,侯爷正在三小姐那处安慰她呢!”
    夏锦华嚼了两口糕点,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得飞快,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又问道:“苏姨娘那处呢?”
    冬奴也是有问有答:“据说苏姨娘不吃不喝,任何人劝都没用,侯爷也不管她了,下人们也索性怠慢了,可怜,就算她想吃东西,怕是也没人送呢!没了大少爷,她也不受宠了。”
    听着冬奴叹息,夏锦华从自己的琵琶袖里面掏了个小小的物事出来,交给了冬奴:“你且将这个送去给了苏姨娘,让她好生活着,什么事儿能过不去的。”
    冬奴看那小小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孩儿的虎头鞋,她虽然是不明所以,但还是将那东西给送了过去。
    此时的苏雪颜完全就是个行尸走肉般的傀儡,独自坐在那冰冷的地上,看着手上一件小小的衣服发呆。
    那是夏尤隆曾经穿过的,那可怜的孩儿,几天前还在自己怀中生龙活虎的,可是如今却阴阳两隔了。
    苏姨娘抱着那小衣服,低声地呜咽着,一闭眼就看见夏尤隆被恶人扔进那冰冷河水之中的情景,那刺耳的哭声似乎还在耳边。
    不知道何时,有人推门进来了,苏姨娘甚至都不曾抬头去看,那苍白的面目和浑浊的双眼只是直直地看着手中的那件小小的褂子。
    “苏姨娘,小姐命我来探望你了。”耳边传来个女子的声音,苏姨娘勉强抬头,看见冬奴的脸。
    她自然是认识冬奴的,自嘲一笑:“你家小姐肯定心中恨死我了,没错,是我和二夫人合伙害她的。”
    只是没想到,她苏雪颜还是小看了黄氏的狠毒,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她真的是想放过他们母子,妄自害了夏尤隆一条命。
    苏姨娘此时心中又悔又恨。
    冬奴笑道:“事情都过去了,我家小姐也不曾怪罪苏姨娘,小姐还让我送了东西过来呢!”
    冬奴手中的小篮子放了好多东西,她将那些东西放在苏姨娘面前。
    “郡主还说了,送些苏姨娘喜欢吃的东西来,让苏姨娘保重身子,这世上没有过不起的坎儿。”
    苏姨娘嗤笑一声,不曾回答。
    冬奴放了东西,便对苏姨娘道:“奴婢便不打扰苏姨娘了。”
    说罢,自去了,苏姨娘似乎是不曾听见一般,依旧是依依不舍地看着手中的小褂子。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的目光才挪向了冬奴送来的那一堆东西,目光首先便捕捉到了那其中的一个小小的物件。
    忽然,她如发疯一般地冲向了那小物件,将之拿在手中,待看清的时候,目光一震,那方才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忽然剧变,又哭又笑。
    她认得,那是夏尤隆的鞋子,当时它就穿了这一只鞋子,被她抱在怀中,被扔的时候,也是穿了这只鞋子!
    这上面的虎头还是自己缝上去的。
    夏尤隆还活着!
    苏姨娘发疯似的将那虎头鞋从里到外地寻了一遍,终于是寻到了一张纸条。
    她家境不错,父亲也是给她请过教书先生的,她还是认得字的,看完那纸条之上简短的几字,忽然嘴一张便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哭声,忙将嘴捂住了,但惊喜的泪花从那指间不断地涌出来。
    他真的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
    苏姨娘喜不自胜,忽然便拿起了方才冬奴送来的糕点吃了起来,吃过了之后,便开始在自己的房中翻找。
    她入了这侯府之中,能活到现在还能生下一个儿子来,肯定还是有自己的手段的,她的保命符就是钱。
    若是想保住自己,少不得要打点不少的下人,苏姨娘的父亲可是爱极了这个女儿,知晓女儿在深闺之中多有不便,少不得钱,时常派人送钱进来。
    苏姨娘将手中的钱都找了出来,还是有不少,至少能保自己在这侯府之中活一段时间。
    如今,她又有了万全的信心,只盼着那个日子的到来了。
    又说另一边,夏锦年和夏锦绣一同去看黄氏,可是进门就看见一个没有鼻子的女人,面色冷冷地看着自己两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但还是认得,那就是黄氏。
    如今的黄氏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明艳勾人的黄氏了,鼻子被苏姨娘一口就咬了下去,如今还包着纱布,丑陋至极。
    在这深闺之中,姿色就是唯一的资本,当年的黄氏便是靠着这姿色入了安定侯的眼,才有了今天。
    可是如今,她的脸毁了,便什么都没了。
    当看见那两个平日里对自己乖巧无比的女儿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时候,黄氏更怒了,她脸上裹了层层的纱布,露出了一双冰冷的眼睛,连话都不能说,一说便会牵动鼻子上的伤口。
    房间之中所有的镜子和反光的东西都被弄走了,黄氏因为容貌被毁,心理完全扭曲。
    当看见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的时候,那阴沉的的双眼之中闪过了一种东西叫做嫉妒。
    黄氏曾经也是个绝美的人儿,可是如今……
    再看见那似曾相识的美丽容颜,她的心扭曲愤恨无比。
    特别是她们此时的表情,见她就像是见鬼似的,方才安定侯进来的时候,便是这种神情,心中恐惧而且厌恶,却不敢说出口来。
    两人见黄氏那阴冷的眼神,打量着她们二人,两人皆是心惊胆战。
    “母亲。”两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去见礼,但看见黄氏那阴森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便是头皮发麻。
    黄氏看着这两个女儿,躺在床上不曾说话。
    但见她缓缓地抬起了手来,慢慢地放在了最近的夏锦年面上,冰冷的双眼闪着亮光,那目光令夏锦年浑身一震,动都不敢动,似乎是浑身的血迹都忽然变得冰冷。
    但见黄氏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脸,忽然便重重一抓,似乎是想将指甲潜入那珍珠般莹白的皮肉之中。
    夏锦年吓得魂不附体,但是夏锦绣反应快得多了,转身便逃去了。
    夏锦年也是慌慌张张地往外面逃着。
    “母亲,我改日再来看您!”
    两人逃出了房间才算是舒了一口气,夏锦年摸摸自己的脸,发现竟然被抓出了一丝血迹来,顿时大惊失色。
    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儿之中,夏锦年看着那镜中的自己,发现那完美无缺的面颊之上有了一点小小的血痕,虽然很快便会好,但夏锦年想起今日黄氏那眼神,便是心有余悸。
    忽然便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夏锦年面色一变,到处一看,便看见自己的香闺之中,竟然多了几个粗糙的箱子。
    那箱子她是认得的,正是那回蛇王送来的聘礼!
    那里面装的全部都是些什么腌肉虎骨牛皮之类的恶心玩意。
    顿时夏锦年打了个干呕,忙别过头去,质问自己的贴身丫鬟梦兰。
    “那些恶心玩意怎么搬到我房中来了?”
    梦兰见夏锦年那愤怒扭曲的眼神,忙跪地道:“小姐饶命,是三小姐让人抬来的,说是这些东西放在仓库里面,熏臭了她的聘礼,不如搬到二小姐的院儿里来!”
    说罢,还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夏锦年,果真见她那愤怒的脸面越发的扭曲了,一眉一眼都带着极端的愤怒。
    “她倒是好算计啊,也不想想,那东西该是谁的!”
    夏锦年咬牙切齿地道。
    那去和亲回蛇的本来是她夏锦绣的,而自己却做了她的替罪羔羊。
    如今,她还敢如此在自己头上撒野!
    夏锦年紧握着袖下的粉拳,坐在铺了软垫的梨花木椅之上,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梦兰便静悄悄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
    自从赐婚之后,这位小姐的性情便是越发的古怪了,院儿中的丫鬟不管做没做错事,只要是引起了她的注意,都要被莫名其妙的惩罚。
    忽然夏锦年问道:“侯爷在哪里?”
    梦兰也老实地回道:“方才侯爷听说三小姐去了二夫人那处受了惊吓,便去看望三小姐了。”
    听罢,夏锦年只是冷冷一笑:“是啊,侯爷和夫人的眼中只有夏锦绣。”
    而她夏锦年,便显得可有可无,对于他们来说,她从来都是个不受关注的存在!
    他们计划了要用夏锦华代替她夏锦年去和亲,而她夏锦年,将会一辈子见不得光,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出嫁,一辈子不能用原本的身份和名字。
    她感觉自己就是个见不得人的蛆虫!
    可是反观夏锦绣,依旧是拥有美丽的容貌,过了年,还将风光地嫁入龙家为龙家的嫡长媳,成为风风光光的正妻,占据原本属于她夏锦年的地位和荣华,而夏锦年,却只能以庶女的名义,随便指个人家,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妾侧室!
    越想,夏锦年心中越是气!
    甚至那苍白的手都微微地颤抖着,想着夏锦绣那风光得意的模样,想想自己凄惨至此的未来,她心中的愤怒便无法遏制,反而是越燃越烈,燃烧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恻隐之心,还有所有的亲情。
    那依旧是跪着的梦兰,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那扭曲的夏锦年,知道她是在为婚事的事情心中恼恨,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您便也别气了,女儿家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婚姻大师都是父母做主的,侯爷让您嫁给谁,您还不是一样就要嫁给谁,只能怪侯爷偏心,您也别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了。”
    夏锦年低声笑了两声,露出森森一口白牙,表情已经极度扭曲:“我还能如何,这都是侯爷做的安排,只是我实在是不甘心,为何一母同胞,她能如此风光,我却只能一辈子不见光!”
    梦兰是夏锦年的心腹,自然是知晓他们的计划的。
    此时,梦兰叹了口气,道:“小姐,这都是命,我们女儿家,还能和命争不成?”
    “呵呵——”夏锦年苦笑:“命啊,都是命啊,我这一辈子,就注定了是个见不得光的庶女!”
    她忽然便仰头笑着,笑声之中满是不甘和愤怒,甚至还有疯狂。
    那笑声持续半晌,便忽然顿住了,夏锦年缓缓地垂下了头,忽然冷笑道:“只是我想着我的好妹妹占据我的正妻身份,占据我的相公之时,我真是恨不得撕了她的脸!她有什么?不过一张虚伪的面皮,除了那张面皮,她还有什么资本和本事!没了那张面皮,她什么都不是!”
    梦兰也附和道:“是啊,没了那张面皮,三小姐什么都不是,拼才华,拼聪慧,她哪里比得过小姐您,她不过就是学了一身狐媚的本事哄得侯爷很夫人团团转将您忘在一边,没了那一身狐臊皮子,她还能有什么本事!”
    说完这话,梦兰便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夏锦年,见她非但没有怪罪自己背后议论那夏锦绣,反而是笑道:“是啊,除了那一张狐媚的皮子,她还有什么?那皮子下面,就是一推肮脏无耻的臭肉!丑陋至极!只要没了那张皮子,她连狗蝇都不如!”
    夏锦年忽然便哭了,哭着命运的不甘,哭着夏锦绣占据的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空气之中依旧是弥漫着那一股来自嫁妆之中的恶臭,熏得夏锦年差点吐了。
    那仿佛就是自己的命啊,臭不可闻!
    梦兰忙起身,安慰道:“小姐,别哭了,您现在哭了有什么用,三小姐正在院儿里面高高兴兴地准备嫁给表少爷,她抢了您的夫君,若是知道您现在哭,不知道是有多得意呢!”
    闻言,夏锦年忙将那眼泪一擦,强装着镇定,咬牙切齿地道:“对,我不能哭,我若是哭了,正顺那贱人的意,我绝不能哭!”
    可是眼泪还是不断地落下来,湿了衣裳。
    婚事关乎着一个女人的下半辈子,如今夏锦年的婚事算是彻底地毁了,下场就是以庶女的名义嫁出去,而且京城之人都识得她的面容,无人敢娶,她只有嫁到那偏远的地方去,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
    而她的妹妹夏锦绣,则是龙家未来的主母,多么风光啊,这本该都是属于她的啊——
    梦兰转着机灵的眼珠子,低声在夏锦年耳边道:“小姐,这都是命,您再哭也无法改变了,不如,你想个法子,让那三小姐也跟你一样不痛快,也算是报了这夺夫之恨了!”
    那暗自流泪的夏锦年听见这话,心中也是一动,眼中一阵冷光一闪。
    事情已成定局,为何自己要流泪?而夏锦绣却要风风光光高高兴兴的,对,一定要让她不痛快,让她和自己一样绝望伤心!
    她问梦兰,“如何让她不痛快!”
    梦兰眼中带着狠色,低声在夏锦年耳边道:“小姐,您不是说三小姐能有如今的风光,不就是因为那一张哄人的狐媚皮子吗?不如,我们就撕了她的狐媚皮子!”
    毁了夏锦绣的狐媚皮子!
    夏锦年双眼大睁,精神都是一震。
    夏锦绣最在乎的就是那张脸,命比脸重要,最大的资本也是那张脸,凭借那张脸,她入了龙家一定能将那龙捷迷得七荤八素,继续风光的日子,若是没了那张脸,她还有什么资本风光!
    毁了她!
    让她和自己一起堕入地狱,一起万劫不复!
    夏锦年有了这个想法,便一发不可收拾,仿佛是放出了一个内心深处禁锢已久的恶魔,此时那恶魔正带着满身的邪恶,在她的思想之中狂奔着,让她的神智完全被疯狂和黑暗所充斥着。
    若是毁了那张脸,夏锦绣休想再得意!甚至比自己还不如!
    夏锦年雀跃了,但还是担忧地道:“若是让爹爹知晓了,他肯定会怪罪我的!”
    梦兰摇摇头,提点道:“小姐,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咱们买通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将此事做得密不透风,事后打发她们出府便就罢了,您和三小姐平素里感情最是好了,侯爷就算是想破了脑子,也绝对想不到是您啊!”
    “是啊!”夏锦年兴奋。
    又听得梦兰道:“而且,咱们府里不就是有现成的替罪羔羊吗?将所有的事情往她身上推,侯爷完全不会怀疑半点!”
    听见这话,夏锦年兴奋地从椅子之上站了起来,那面上带着扭曲到极点的兴奋和快意,对梦兰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梦兰忙道:“奴婢一定帮小姐泄了这心头之恨!”
    现在的夏锦年已经完全疯狂了,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最是看不得别人风光,仿佛是一条患了狂犬病的疯狗,见不得其他的狗在自己面前得意,也要狠狠地咬上一口,让那碍眼的狗也患病同她一般万劫不复为止!特别是那条狗还是和自己一母同胞!
    没过几日,夏锦绣上茅房的时候,才进去便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丫鬟等在自己身边哭着。
    见她醒来了,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小姐,您醒了。”
    夏锦绣坐起身,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丫鬟小心翼翼,巍巍缩缩,不敢靠近:“小姐,您被人发现在茅房之中晕倒了。”
    晕倒?
    自己怎么会晕倒?
    过了许久,夏锦绣才想起了方才的事情。
    自己是被人打晕的!
    她摸摸自己的后脑,还很是痛,她看向那丫鬟,正欲进一步的问,见那丫鬟面色恐惧,不断地后退,夏锦绣心中不悦,道:“你那什么眼神?本小姐有这般可怕吗?”
    那话中带着几分愤怒,面容不禁扭曲了一下,这一扭曲,夏锦华便感觉自己的脸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忙一摸脸,发现自己面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那纱布下面,是一处处的刺痛,一摸便就是一阵钻心的刺痛!
    夏锦绣那纱布之下的面色瞬息万变,忽然厉声道:“拿镜子来!”
    丫鬟连连后退,低声道:“方才侯爷来,将房间之中的镜子都收走了,说是不让小姐照到镜子!”
    夏锦绣的心沉到了谷底,忽然便从那床上一阵狂奔而下,冲向了平日里洗脸的脸盆,见那脸盆之中,照出了自己此时的面目,缠着层层的纱布,只露出了眼睛鼻子!
    她疯狂地拆着那纱布,每拆一层,便就是钻心的痛楚,可是她已经完全顾及不了了!
    “小姐,大夫吩咐了您千万不能拆开纱布啊!”丫鬟忙上前来劝道。
    “滚!”夏锦绣发疯,一脚便将那丫鬟踹开了,面上扭曲至极,伴随着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当最后一层纱布拆开的时候,夏锦绣看见了此时的自己。
    见那以往绝色的面容之上,遍布了一条条的疤痕,还是新伤,敷上了药,横竖重叠遍布了整张脸,如一条条恶心的蜈蚣,正在她的面上爬来爬去,那伤口之处的皮肉卷曲红肿,整张脸红肿似馒头,丑如魔鬼,而且在那伤口之下,还有一道道的黑色在蔓延,因为方才她的激动,面上的伤口裂开了,流出来的血竟然是红中带黑的。
    一滴滴的血落在那脸盆里面,夏锦绣看着镜中那丑陋的自己,几乎是不可置信!
    自己竟然毁容了!
    竟然毁容了!
    她摸向了那一条条的伤疤,眼中红泪下。
    这房中安静了半晌,忽然一阵刺耳的尖叫刺破了侯府短暂的宁静。
    “啊——”
    正做白日梦的夏锦华忽然被惊醒了,她起身,见身边空无一人,外面还是白日,还飞着雪,这几日她都是慵懒无比,日日睡到日上三竿。
    “冬奴,方才那是什么声音,吓死本郡主了。”她伸了了懒腰。
    门外传来冬奴的声音:“小姐,我让葫芦娃去打听打听。”
    一会儿,冬奴回来汇报道:“小姐,出大事了,今日三小姐被人打晕在茅房里面,被人发现的时候,脸上被人用刀子划了十几个口子,那模样可是凄惨了,那下手之人太过于狠毒了,将三小姐的鼻子从中间割破,两只眼皮都割烂了,大夫来看过了,说那凶手用的刀子上还淬了额度无比的,伤口愈合不了,而且还会继续腐烂扩大,侯爷去见了,当场就吐血了,被人抬了回去。”
    夏锦华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将枕头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三狗子用小手绢给盖了,又摸摸前来蹭抚摸的五狗子和它媳妇儿的脑袋,“凶手下手可真是够狠的,三妹妹有的只有那张脸了,没了那张脸,她今后可是要怎么办啊!”
    冬奴面带恐惧:“可不是嘛,那凶手下手太狠了,我听着都是头发发麻,那凶手跟三小姐可真是有深仇大恨啊,三小姐整张脸会变得越来越丑,而且逢春来说,那脸上的伤口,臭得跟夜香桶似的,方才三小姐经受不起这个打击,发疯抓自己的脸,将伤口给生生地撕开了,天啊,流了好多血,逢春说她去处理那些血迹,她在侯府倒了几年的夜香了,都习惯了,但是看见三小姐的脸,差点就吐了!”
    夏锦华笑了,想象着夏锦绣如今的那张脸。
    又问道:“侯爷呢?”
    “侯爷去看了三小姐的脸,一看之下,长吐了一口血,被人抬回房间了。”冬奴惋惜地道:“如今三小姐都议亲了,关键时刻成了这个模样,那可如何是好啊!”
    夏锦华看着那镜中的自己,不禁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问道:“那府中现在谁主事,三小姐被人毁了脸,肯定不是意外,定是有人蓄意而为,肯定是要找人调查调查的。”
    “回小姐,是二小姐在调查呢!”
    “二小姐吗?”夏锦华冷笑了一声,“怎么是她?”
    “侯爷被气昏了,靠着小姐您的汤药吊着呢,二夫人在房中不愿见人,三小姐如今又成了那个模样,府中无人主事,只有二小姐了。”
    夏锦华忍不住笑了,而后对冬奴一本正经地道:“一会儿肯定有人要来请我去问话了,这事情八成又要赖到我身上了。”
    “小姐您可是什么没做,凭什么什么事情都赖您身上!”
    当然,这件事不是夏锦华做的,她只是给了那梦兰百两银子几句提点和一把淬毒的刀而已。
    夏锦年本来就是嫉妒心极强的人,自己落难了,夏锦绣得意洋洋地却占据着她的位置她的风光,她心中怎么能不很?
    不过就是让梦兰稍微提点几句,她便如疯狗一般的出手了!
    很快,所有的罪名该是推到自己身上了。
    夏锦华好整以暇,慢悠悠地梳妆打扮,没一会儿,便有葫芦娃来报。
    “郡主,侯爷派人来请您去书房呢!”
    “知道了,”夏锦华一边戴着耳环,一边道。
    果不其然,她又是耗了半个时辰才出门。
    夏锦华直接到了安定侯的房间之中,一进门便发现气氛异常肃穆。
    安定侯强撑着身子坐在床上,见夏锦华进来,便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是想她当场啃吃了。
    果然,让这个女儿进门,就是引进了一颗灾星啊,她一进门,便害得侯府几乎是支离破碎。
    除了安定侯,还有黄氏也在,鼻子之上抱着纱布,还说不得话,一双眼睛也是冷冷地看着夏锦华,特别是看见她那精致脸蛋之时,心中满是想将之撕裂的疯狂。
    还有夏锦绣也在,大白天的,居然还带了个斗笠,遮住了满面的纱布。
    但老远的,夏锦华便闻到了一股恶臭,那是一种毒药在血液之中疯狂繁殖,急速腐蚀皮下组织的气味。
    还有夏锦年也在,唇边勾笑,似乎是证据确凿,就等着审判她。
    夏锦华盈盈给安定侯一拜:“女儿拜见爹爹。”
    如今的安定侯连坐起身来都是困难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接连的打击让他精神和肉体都一并崩碎了,独子没了,掌上明珠被人毁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这刺激。
    如今的安定侯,行将就木。
    安定侯身子颤抖着,似乎是气极,但奈何身子动不了,只能哈着气,喉咙里面发出一声声喘气之声。
    夏锦华淡然无比,拜见之后,便自己找位置坐好了,还笑问道:“爹爹今儿个找女儿来有什么事情?”
    看着她那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还神态自若的模样,安定侯真是恨不当初,怎么招进来一个蛇蝎如此的贱人!
    在场唯一能说话的夏锦年说话了,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和阴森:“姐姐,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想是姐姐心里面可是清楚得很,人证物证都在,姐姐便就招了吧!”
    便有几个奴婢跪在地上,连声指认夏锦华:“奴婢看见郡主今日在三小姐的府邸外面转悠。”
    “郡主随身都带着刀呢!”
    “奴婢敢确定,那件事情一定是郡主做的!”
    夏锦华的腰间,的确是随时都带着一把刀,那是当年在宁山县的铁匠铺里面买的,一雌一雄,她是雄,当年的二狗子,现在的鬼面将军是一把雌刀,这也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夏锦华可是从来不离身。
    此时,她拔出了那把小刀来,“我的确是有一把刀子,命人重金打造的,放在身边切水果的,只是不知道,这把刀子又犯什么事儿了?”
    那若闲庭漫步般的态度,可是极大地刺激了在场人的神经,特别是夏锦绣。
    夏锦年看见那把刀,眼中一亮,梦兰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就算是刀子也做得跟夏锦华的一模一样,此时,见她道:“正是这把,今日三妹妹被人用刀子划破了脸,我看那刀痕跟大姐姐手上的这把刀,似乎是完全吻合啊!”
    夏锦华眉毛一皱,将刀子收了,“二妹妹怀疑是我做的手脚不成?真是天大的冤枉了,我今日一直在院儿里面不曾出来呢!”
    “可是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大姐姐便不要抵赖了!”夏锦年奸笑道。
    夏锦华依旧是一脸做了错事死不承认的表情:“我没做,为什么要承认,一定是有人冤枉我的!”
    冬奴也帮声道:“郡主今日一直都不曾出门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搞错了吗?可是三妹妹院儿里的奴婢分明看见大姐姐在三妹妹的院子附近出没呢!”夏锦年质问道。
    夏锦华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无聊至极,便要走了:“随便几个丫鬟的信口雌黄便要定本郡主的罪不成,本郡主可是皇上钦封一品郡主,上了皇家玉蝶的,诬陷郡主可是要要坐大牢,而且本郡主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她还一脸‘我是郡主,就算是我做的你们也拿我没办法’的神情,看了看众人,见安定侯胸口又是急促地喘了几下,嘴唇颤抖着,道出了断断续续地话来:“逆、逆……”
    大夫已经说了,安定侯已经病入膏肓了,几乎是瘫痪了,连说话都是奢望了。
    “爹爹,女儿先走了。”她起身,便要往外走。
    忽听得身后一阵如狼似虎的尖叫:“夏锦华,我要你的命!”
    她回头,一阵恶风拂面,便看见那一直不曾说话的夏锦绣如恶鬼般的朝自己扑来,动作剧烈,将那面上的斗笠都挣掉了,露出了一张包满了纱布的脸来。
    夏锦华冷冷一笑,往后一退,一个砂锅大的全部便朝那凶神恶煞的夏锦绣揍了过去,而且还是揍脸。
    砰!
    夏锦绣被一拳头揍了回去,退倒在地,那纱布之上已经沁出了血。
    同时,黄氏和夏锦年都有所动,但马上便被人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给制住了。
    那方才要走夏锦华倒是停住了脚步,回头看那房中的众人,看那被葫芦娃一脚踩在地上,还在不断哀嚎尖叫的夏锦绣,和双目喷火的黄氏,和那面色扭曲的夏锦年,和那床上挣扎着要下来的安定侯。
    “夏锦华,这你欺师灭祖的畜生,你会遭报应的!”那一直不曾说话的黄氏忽然便怒吼,一说话,面上的伤口便裂开了,纱布也是见红了。
    “夏锦华,你不得好死!”夏锦绣更是咒骂着。
    众人被制住了,只能不断地咒骂着。
    夏锦华看着一众人,终于是冷冷出口了。
    “看来本郡主的宽厚和仁慈,倒是成了你们一而再往本郡主头上踩的资本了!”
    门外走进来一批侍卫,个个英武不凡,不是皇宫之中出来的大内高手,就是跟着鬼面将军从战场的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地狱煞神,与侯府的侍卫完全就是两个档次。
    夏锦华有条不紊地命令众人道:“你等五人,将三小姐院儿中的所有奴仆抓来。”
    五人出去。
    她又命令:“雷神,让五狗子去把那凶器找来,不管在哪里找到的,将附近全部人捆来问话。”
    “是,郡主!”
    众人领了命令,有条不紊的出动,夏锦华倒是坐在了那椅子之上,脚下卧着小伍,任凭她摸着脑袋。
    这书房之中不少人,有跪着的奴婢,伺候着的下人,还有被控制住的黄氏母女几人。
    见五狗子只是闻了闻夏锦绣,便冲了出去,没过一会儿,雷神便带着五狗子回来了,身后带了十几个奴婢,都是夏锦年房中的。
    雷神汇报道:“回郡主,在二小姐院儿中发现了这把刀,属下已经鉴定过,是淬毒了,二小姐院中的人,除了一个梦兰今早出府还未回来外,都带来了。”
    夏锦年将那小刀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见上面还有血迹,看见那刀的时候,夏锦年面色一白。
    梦兰不是已经带着那把刀远走高飞了吗?
    ‘哐当’一声,夏锦华将那刀往地上一扔,夏锦绣看着那刀,整个人身躯一颤抖。
    马上,夏锦绣院中的人也被抓来了,跪在夏锦华面前。
    面上跪了一大片的人,夏锦华却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杯,静静地喝了一口,放下茶盏,“说吧,是谁做的。”
    安定侯看着那人,似乎是看见了几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女人,有这般的雷霆之势,有她在附中,府中之事从来不劳安定侯出手,可是如今,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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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手一挥,三妹妹容貌毁…嘻嘻嘻嘻